“之帆,三0五號病房的蘇映雪是什麽人?”


    “是之捷補習班的導師。”


    “你常去看她?”宋淳治眼神炯炯的盯著他。


    宋之帆對自己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父親的眼線,可以說是早八百年前就習慣了,但這次關係到映雪,他不在乎自己被監視,但他不容許映雪受到一絲傷害。


    他臉上出現少有的憤怒神色。“我是她的主治大夫,關心病人並沒有錯。”


    “我聽說,你昨晚在開刀房吻她,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你全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麽?!”宋之帆按捺不住的冷道。


    “我是提醒你,這件事傳開來對醫院的形象不好。”宋淳治責難的說。


    為了保護映雪,為了醞釀戀情,宋之帆迫不得已的說:“我這麽做,是為了讓貝雲鵬吃醋。”


    宋淳治感興趣的問:“貝雲鵬和蘇映雪有什麽關係?”


    “她是第二個紫玫。”紫玫是宋之帆心中永遠都不會好的傷疤。


    “我不相信,我去看過那個女孩,她沒漂亮到會讓貝雲鵬動心的地步。”宋淳治雖然已屆退休年齡,但是思路遠比狐狸還精明。


    “貝雲鵬派曹彰來醫院,強行要替她辦轉院,對這件事,爸有什麽想法?”


    宋之帆露出前所未有的嚴峻表情,似乎是在對空氣中貝雲鵬的影像宣戰。


    “這一次你一定要贏他,一雪前恥。”宋淳治大力地拍著兒子的肩膀,仿佛在說:我支持你。


    “爸,能不能拜托你,別再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宋之帆吐了口氣。


    除了點頭以外,宋淳治還不太好意思直視兒子的眼神……該拿什麽臉麵對宋之帆呢?


    在雅美說這些話以前,她並沒有想到宋之帆看過她身體這件事。


    昨天,曹彰氣急敗壞地離開,宋之帆按慣例檢查她的傷口,菲菲好奇地在一旁觀看,那時她當他是救命恩人,所以很自然的拉低褲子,袒露那道疤痕。


    三八的菲菲直誇宋之帆醫術高明,線縫得好漂亮,比她初中上家政課所縫的圍裙還美……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她一晚沒睡好,連連被惡夢嚇醒,夢裏的她不知為什麽沒穿褲子,雙手雙腳被扣住,躺在透明的玻璃台上,一對閃著亮光的眼睛注視著她的下身,然後一隻像的手指頭突然伸進她身體的入口……老天爺!她快瘋了!


    如果能夠真的發瘋就好了,便可以假裝什麽都不記得。


    待會宋之帆要來巡房,看到他,她很難不想到他看到她三角地帶時的可能表情,她覺得好羞人,覺得自己沒臉見他,根本就不敢看他,幹脆戴上睡眠眼罩,昨晚失眠是很好的借口。


    如她所料,宋之帆來巡房了,不過隻有他一個人來,先看過隔壁兩床的病人,然後來到映雪的床邊,拉上布簾,好奇的問:“眼睛怎麽了?”


    “昨晚沒睡好,現在正在騙眼睛還沒天亮,哄它們睡覺。”想到自己完全看不見他的行動,映雪不免神經兮兮的問:“你不會趁機吃我豆腐吧?”


    “我是要替你做檢查,不是性騷擾。”宋之帆嚴肅的問:“我現在可以看看你傷口複原的情形嗎?”


    “請便。”映雪不敢再有意見。


    得到允許之後,宋之帆小心翼翼地將映雪的衣服往上拉,褲子往下拉,並以手指輕輕觸壓她傷口附近的皮膚。“會不會痛?”


    映雪皺著眉問:“好痛,盲腸已經割掉了,為什麽還會痛?”。


    “因為你的盲腸破裂,膿水滲到腹腔,所以我才會在你縫線的下方,開一個小孔,插上吸管,隻要膿水完全流出來,就不會痛了。”宋之帆極專業的解釋。


    “我大概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痊愈?”映雪最關心脫離苦海的時間。


    “你很想早點出院嗎?”朱之帆的聲音有掩不住的失望。


    “請假要扣薪水,我想早點回補習班上班。”


    他是個醫生,不能不提供病人正確的複原之道,雖然他很希望她能留下來,但那樣有違職業道德。


    歎口氣後,宋之帆說:“要讓傷口早日愈合,最好的辦法就是適度的走動,躺在床上會比較慢好。”


    “我這以為多休息有益傷口複合,看來我錯了。”


    “你怎麽會穿比基尼內褲?”宋之帆眼睛一亮,臉熱了起來。


    “我……”映雪在心中大罵菲菲,害她蒙上不白之冤。


    “這種款式對身體不好,你應該改穿棉質的。”


    “我下次改進。”


    映雪一動也不敢動,雖然她覺得宋之帆檢查她的時間未免過久,不過她第一次割盲腸,哪裏知道要檢查多久才算適當,隻能信任醫生了,但是想到雪白的小腹半露在他眼前,她感到一股不安,使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


    這時,宋之帆像受到蠱惑般,做出他生平最大膽的舉動一一伸出手,隔著黑絲網狀的內褲,撫摸她兩腿之間的秘密。


    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替年輕的女人動割盲腸的手術,曾經有兩次,女性患者在發現主治醫生是個英俊的男性,也就是宋之帆時,居然趁宋之帆檢查傷口時故意不穿內褲,不過他都視若無睹。


    但這次他失控了,也可以說他根本就不想控製自己。


    這樣的碰觸令映雪不知所措,她無法呼吸,無法說話,無法思考。


    “你好美廠‘宋之帆不禁沙啞的低吟,並拿下她的眼罩,他要看她的表情。


    “宋之帆,你——”映雪努力將僵硬的雙腿並攏。


    “不要拒絕我,讓我摸一下就好。”宋之帆輕聲地懇求她。


    映雪小聲警告:“旁邊還有別的病人,你這麽做會讓你我都名譽掃地。”


    “我不在乎,如果你在乎這件事,小聲點就沒事了。”雖然映雪夾緊了雙腿,但宋之帆還是有辦法移動手指,來回摩擦柔軟的肌膚。


    “我剛開完刀,請你別這樣。”映雪驚恐地扭動臀部抗拒。


    “放心,我會很小心,保證不會讓你傷口裂開。”宋之帆自負的說。


    但一想到貝雲鵬,她幾乎可以感覺到有一雙怨恨的眼神正盯著她看,令她感到渾身不寒而栗。


    她立刻拉住宋之帆的手,濕著眼睛,語帶便咽地哀求:“請你停下來!”


    “我喜歡你,我隻想帶給你快樂。”宋之帆一臉抱歉地垂下手。


    “我了解,但你不覺得這麽做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嗎?”


    “是不是我做得不好,無法點燃你的欲火?”


    映雪輕聲安撫:“不是的,而是我們甚至不認識對方,我隻知道你是個醫生,至於你的興趣,你的個性,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完全不了解。”


    或許宋之帆能帶給她安穩的未來生活,可是好像還缺少了什麽……她說不上來是什麽?隻覺得和貝雲鵬在一起時,她並沒有這樣的失落感。


    “你願意跟我交往嗎?”宋之帆替映雪拉好衣褲。


    “不要太急,從朋友做起如何?”映雪露出感謝的微笑。


    宋之帆點點頭。“對不起,我剛才的行為很無禮,請你原諒我。”


    總算可以出院了!這一天映雪等了好久。


    雖然隻有五天,可是映雪卻感覺像過了五十年,身心懼疲。


    原本她以為和宋之帆的事神不知鬼不覺,但她的名聲破產了,隻有她的。


    那個蜜司張到處散播謠言,說她光著屁股等宋醫生巡房,不過她並沒拿膠帶封住蜜司張的嘴,也不準宋之帆斥責蜜司張,謠言止於智者,她認為沒必要跟笨蛋解釋,而聰明人是不需要解釋的,所以她保持沉默。


    最讓映雪感到害怕的,並不是蜜司張的大嘴巴,而是宋之帆的視線。


    她老是覺得他在看她腰部以下,仿佛褲襪廣告——腰部以下全部透明,雖然她穿了兩條內褲,可是她還是擺脫不掉屁股涼麵的感覺。


    趁宋之帆出差,一刻也沒延誤地辦好出院手續,她竟有種脫離地獄的快樂。


    才踏出醫院大門,她就看見貝雲鵬站在對街的樹蔭下,向她揮手。


    離奇的是,她的雙腳居然乖乖地帶領她走向他。


    陽光下的他真是英俊,前額垂著過長的頭發,有幾揭發絲在太陽眼鏡上輕輕目動,嘴型像等待遲到的女友般不耐煩地抿成一條線,這時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鼻梁斷過,看來他曾被人狠狠地修理過。


    映雪感到意外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出院?”


    “有錢能使鬼推磨。”貝雲鵬老實到近乎殘酷的回答。


    “真過分!你又派人監視我!”


    “如果你肯跟曹彰走,我也用不著那麽做。”


    “我為什麽非要聽你的安排不可?”映雪惱火的問。


    “我是為你好,我替你安排了比宋氏醫院好一百倍的醫院,那兒的醫生和設備都是一流,你可以住頭等病房,有專業的看護照顧你……”


    映雪嗤之以異地打斷他的話。“雖然我在宋氏已院不是住最好的病房,但宋之帆非常細心地照顧我,即使身處三等病房,卻讓我有置身皇宮的感覺。”


    “宋之帆怎麽細心照顧你?”貝雲鵬話裏有刺。


    “每天巡房五次,不但關心我複原的情況,也關心我的睡眠、飲食,還有情緒,可以說是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映雪露出甜笑,故意要氣死他。


    “還有呢?”貝雲鵬的臉色簡直像吃了火藥似的難看。


    映雪嘴角的笑意突然侵住,她的臉色像遇到寒流的楓葉慢慢變紅。


    看來貝雲鵬應該是聽到那個謠言了,不過她不懂他氣什麽?他早就摸過她了,而且不僅是用手摸,還用舌頭舔遍,說起來他比宋之帆更占優勢…真正該生氣的人是她,他和宋之帆有過節,很顯然她成了他們角力的戰場,兩人都想得到她;但都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輸贏問題。


    映雪生氣的說:“你聽到那個謠言了!”


    “它真的隻是謠言嗎?”貝雲鵬的眉尾從太陽眼鏡上高高翹起。


    “謠言止於智者,我不知道你夠不夠聰明?”


    映雪諷刺道。


    “我相信你沒光著屁股等他來巡房……”貝雲鵬摘下太陽眼鏡,眼神像兩把飛刀射向映雪的靈魂之窗。“不過,我不相信宋之帆的人格;他有沒有借著檢查傷口的機會非禮你?”


    映雪怒叫:“那又怎樣!你還不是利用吃午飯在包廂非禮我!”


    “你為什麽不拒絕他?”貝雲鵬沒有預地抓住她手腕。


    “我高興跟誰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難道不知道,他是為了他弟弟的住址才接近你!”


    “龜笑鱉沒尾。”映雪撤了撇嘴,這個男人簡直比秦始皇還要霸道。


    “你有沒有讓他進去?”貝雲鵬粗暴地將她的手腕用力一捏。


    “進去哪裏?”映雪痛得雙眉擰結在一起。


    路上人群來來往往,貝雲鵬的英挺讓人無法不注意,兩人幾乎可以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貝雲鵬的行為就像捉到老婆剛和情夫做完愛的憤怒老公。


    不顧別人的眼光,一隻手殘酷地覆在映雪雙腿之間,狠聲地說:“這裏。”


    “貝雲鵬你——”麵對圍觀的人群,映雪氣得眼中盛滿淚水。


    “是你要問我的。”貝雲鵬鬆開手,眼中掠過一抹不忍。


    “君子動口,小人動手,你比小人還卑鄙。”


    映雪快步走出人群。


    “快回答我的問題。”貝雲鵬跟在她身後,不得到答案他絕不善罷甘休。


    “沒有。”映雪拋下答案,即加快腳步,隻想遠離他。


    “跟我走。”貝雲鵬三、四個大步就追上她,並用不同於剛才的力道抓住她的手。


    “你要拉我去哪裏?”映雪甩開他的手。


    “送你回家休息。”貝雲鵬的態度收斂了不少,不過眼神依然傲慢。


    “不用,我自己叫計程車就可以了。”


    映雪伸手招呼計程車。


    “你最好不要跟我唱反調。”貝雲鵬威脅道。


    “光天化日之下,你再敢對我非禮,我就大叫救命。”映雪反威脅回去。


    貝雲鵬不屑地冷哼一聲。“如果你今天不坐我的車子,明天你和補習班就準備接我的律師信。”


    “你要做什麽?”映雪真想大叫,這男人以為他是誰?上帝嗎?


    “我要告你和補習班協助宋之捷誘拐未成年少女。”


    “你沒有證據。”映雪冷聲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若是問心無愧,就不必怕我告。”


    “隻有三歲小孩才會被你的激將法所騙。”


    “咱們走著瞧。”貝雲鵬動作瀟灑地戴上太陽眼鏡,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映雪掙紮了幾秒,追上前說:“我坐你的車就是了。”


    真是沒用,映雪在心中暗暗責怪自己,被貝雲鵬牽著鼻子走!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向收費停車場,映雪本來是拉開後座的門,想故意羞辱貝雲鵬,但貝雲鵬瞪了她一眼,她像個犯了錯被老師抓到的小學生,吐了吐舌,然後乖乖打開前座的門,嘟著嘴坐進去。


    真沒氣質,貝雲鵬輕輕歎了一口氣,實在想不出她哪一點吸引他?


    映雪也是這麽想,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一點吸引他的氣質,所以從開頭她就認定——他是為了小茵的住址才接近她,否則她就算脫光衣服站在他麵前,他恐怕也會當她是棄在路上的木頭模特兒,看也不看一眼。


    “曹彰說,你想知道我和宋之帆之間有什麽恩怨?”


    “我想知道的是,小茵和之捷為什麽要成為你們仇恨下的犧牲品?”


    “他們兩個本來就不該在一起。”


    “難道你沒聽人說過,壞人姻緣者,下輩子要做牽豬公的!”


    映雪的視線看起來是一直注視著前方,但眼角餘光卻不時瞄到握在方向盤的手指。他的手指真是好看,修長的指頭,橢圓形的指甲,就像鋼琴家的手指,會彈出美妙的音樂,讓人如癡如醉。


    不過不用彈鋼琴,他的手指照樣能讓人,不,是讓女人如癡如醉。


    她很清楚地知道他手指的魔力,哦!老天!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起那天的事,但是她的大腦不聽使喚,她的身體甚至也加人回憶的行列,更糟的是,她感到大腿內側變得有些潮濕……她趕緊將視線移向右手邊的車窗外,不敢再看他的手指。


    但她的思緒仍停不住漫遊,她猜想世上有多少個女人能抗拒他手指的魔力?


    她認為她不能,自從有了那天的經驗之後,她的荷爾蒙就變得很奇怪,應該說是分泌旺盛,似乎隻有他的手指才能讓她的荷爾蒙安靜下來。老實說,她被自己有性欲的需要給嚇壞了!


    貝雲鵬突然開口:“你好久沒出聲,在想什麽?”


    映雪身子巨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以鎮靜的口吻說:“我在想,你如果愛小茵,為何不讓小茵得到她要的幸福?”幸好她不是皮諾耶,不然她的鼻子現在可能長到天涯海角。


    “你錯了,我不是要破壞小茵的愛情,我是要保護她。”


    “這話是什麽意思?”


    “宋淳治,也就是宋之捷的爸爸,小茵是他報複的目標。”


    真可怕,把一個不滿十七歲的女孩當箭靶,令映雪感到不寒而栗。


    “好吧,請你告訴我,貝宋兩家的恩怨是怎麽來的?”


    貝雲鵬喝歎一聲,將長他十五歲的大哥和宋淳治太太的不倫之戀,引發兩家人痛苦的悲劇細說分明。坦白說,如果不是他跟宋淳治的立場敵對,他一定會公正的說,錯是在他大哥和宋太太,宋淳治隻是個受害者。


    大哥和宋太太為了愛,不顧其他人的感受,以為私奔就能解決問題,反而將問題擴大,他們可以不管宋淳治的感受,但他們為人父母,怎麽可以漠視孩子。


    就拿小茵來說,那年她才四歲,媽媽剛過世,爸爸又棄她而去,她癡癡地在保母家等爸爸去接她回家。結果等了三天,等到爺爺奶奶從澳洲飛回台灣,帶她去參加她爸爸的葬禮。


    本來小茵最跟爺爺奶奶到澳洲生活,但在她十歲那年,爺爺奶奶出車禍,貝雲鵬從劍橋大學畢業到台灣創業,所以就將小茵接到台灣同住,後來他的事業越做越大,經過報章媒體的披露,引起宋淳治的注目。


    聽到這裏,映雪感慨地打岔:“你覺不覺得之捷和小茵的相戀也許是你大哥和宋夫人在天上撮合的?”


    “女人的腦袋都像漿糊做的,不切實際。”貝雲鵬不滿的說:“在我看來,他們相識不是偶然,是宋之捷有意接近小茵,動機可議。”


    “男人的腦袋就像鋼筋做的,又冷又硬。”映雪不甘示弱的反駁:“就算之捷的動機可能如你所說,但我敢拿頭跟你打賭,之捷現在很愛小茵,你敢不敢用你的頭打賭之捷不愛小茵?”


    “不用打賭,我並沒有懷疑之捷對小茵的愛。”


    “既然你沒有懷疑,就應該祝福他們,讓有情人終成眷日。”


    “我擔心宋淳治先找到他們,他會對他們不利。”貝雲鵬肯定的說。


    “的確有這個可能……”映雪看著車窗外,緊張地問:“你車子要開到哪裏去?”


    “我帶你去看一個人。”


    “誰?”


    “我和宋之帆的心結。”貝雲鵬抿著唇,不願多說。


    一定是女人!映雪直覺地猜測,會讓他們彼此仇恨的女人,一定是個美女!


    而且,他們兩個必定都深愛著她,但是映雪不懂,她為何沒做選擇?


    車子開了很久,從繁華街道開到綠蔭山路,車內流轉著輕柔的鋼琴旋律。映雪才剛拆線,身子虛弱,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映雪,醒醒,該下車了、”貝雲鵬輕搖她的肩膀。


    “這兒是哪裏?”映雪揉了揉眼睛,眼前隻看到綠樹和草皮。


    “墓園。”貝雲鵬解開係在身上的安全帶,打開車門,逕自走下車怎麽會來這種鬼住的地方?映雪覺得事有蹊蹺,一股悲傷的情緒襲向她,頓時她想通了,那個美女——貝雲鵬和宋之帆深愛的美女,不是她不從他們之中做出選擇,而是死人根本就無法做出任何選擇。


    下了車,映雪靜靜地跟在貝雲鵬身後,來到一座大理石墓碑前,碑上有一張照片,映雪料得沒錯,她確實是個美女,而且是個有名的美女。


    商紫玫,三年前報紙上以“痛失鋼琴精靈”為標題,對商紫玫做了一番介紹。


    如果沒記錯,映雪記得她是死於台風天在深山翻車墜穀。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在那樣惡劣的氣候下開車到梨山,但映雪相信,貝雲鵬知道,宋之帆也知道,商紫玫意外的真正原因。


    沉寂半晌,貝雲鵬終於開口:“紫玫是個難得的好女孩。”


    “看得出來,她不僅漂亮,有才華,眉宇之間還有一股嫻雅的氣質。”


    “二十歲那年,趁著劍橋放暑假,我到維也納旅遊時遇見了她。”


    映雪無語,劍橋,維也納,對她而言像是異次元的外太空,不是她這個平民女子去得了的地方,那兩個美麗的城市,感覺上好像是公主和天子邂逅的城市,這時映雪充分感覺到自己是個愛作夢的醜小鴨。


    雖然貝雲鵬就站在她眼前,但此刻卻感覺如在天涯海角。


    貝雲鵬接續遭:“那時我已有一個德籍女友,不過當我知道紫玫的未婚夫是宋之帆時,大哥慘死的仇恨使我決心橫刀奪愛,畢業那天,紫玫特地從維也納專程來為我祝賀,我卻利用她喝醉,強占了她的清白。”


    “這時你愛上她了嗎?”


    “沒有,我的目的隻是要讓宋之帆娶我用過的女人,第二天天未亮,她還沒醒來,我就不告而別,先到澳洲探望我父母,然後到台灣創業,沒留給她隻字片語。”


    “她一定很傷心,難過得不想活……”


    “不,你猜錯了,為了忘記我,她發憤學琴,三年後得到歐州大賽冠軍,載譽回到台灣,我在報紙上看到這條新聞,便刻意到機場,在她看得見的地方現身,吹皺她如同死水的心湖。”


    “你實在很壞,鋼琴精靈跟你無怨無仇,你卻一再地傷害她。”;“沒錯,複仇之火吞噬了我的理智,我沒想到她是無辜的、純潔的,我隻想到她是宋之帆的未婚妻,而隻要能讓宋家人痛苦,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所以我去聽她的演奏會,送她署名劍橋戀人的紅玫瑰,再次勾引她的心。”


    “她上勾了?”


    “應該說,她對我一見鍾情。”


    “既然她愛你至深,為何要選擇……容我這麽說,她為何要選擇死路呢?”


    “因為我不要她。我再次玩弄她,傷害她,拋棄她,我的目的沒變,我逼她嫁給宋之帆,我要她婚後紅杏出牆,我要宋之帆不但用破鞋,還要他戴綠帽,這是對男人最大的羞辱,我以為我贏了,直到紫玫自殺,我才知道我輸了,徹底的輸了。”


    一行清淚從映雪的臉頰滑落下來。“你愛商紫玫嗎?”


    “雖然現在站在紫玫的墓前,但我對她最想說的話是——對不起。”


    “你的心比石頭還硬,比冰山還冷。”


    “不知道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能讓我的心變得柔軟和溫暖?”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映雪回避他的視線,心跳不由地加快節奏。


    回程的車上,映雪疲倦的說:“別把你們之間的仇恨,帶進我的生活裏。”


    原本以為映雪早就該回家的雅美,打了幾通電話都沒人接,雅美便匆忙地向補習班請假,趕到映雪的住處,拿起門口花盆下的鑰匙,開門進屋等映雪。一直等到黃昏,才從陽台看見映雪從貝雲鵬的賓土車裏走出來。


    映雪一進門,雅美就像跟屁蟲般追著她問:“為什麽是貝雲鵬送你回來?”


    “我出院時碰到他,他強迫我上他的車。”映雪癱在沙發上“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雅美簡直像個供叨嘮的老媽子。;“我好累,我不想再提到他。”映雪假寐地閉上眼。


    “宋之帆打了好幾通電話來找你。”雅美絲毫沒有閉嘴的打算。


    “如果他再打來,你就跟地說我睡著了。”


    “這樣對宋之帆不太公平。”


    映雪猛地睜開眼,眼中閃爍怒火,雙手握成拳頭,仿佛欲找人打架似的,語謂嚴正的說:“我才是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受害者!”


    “你怎麽了?”雅美一頭霧水。


    “如果你以為他們追求我是因為喜歡我,那你就錯了,他們隻是在比賽,看誰先把我弄到手,簡單的說,我是他們兩個打仗的戰場。”映雪氣憤的說。


    雅美露出苦笑,她太了解映雪了,她的腦神經結構異於常人,若說在台北兩年多以來,沒人追她根本是假話。至少有三個補習班的未婚男老師追求過她,請她吃飯、喝咖啡、看電影,她卻當這是同事間的交流。


    她是那種一一要親口對她大聲說“我愛你”,才知道對方在追她,而且說的時候,如果不夠嚴肅,她還會當成是開玩笑,一笑置之。


    “貝雲鵬或許如此,但我敢說宋之帆不是,他是真心喜歡你。”


    “你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映雪諷刺地揚起嘴角。


    “算了,我看得出來你現在心情不好,改天再談他們兩個人。”雅美拿起放在鞋櫃上的背袋,邊穿鞋邊說:“班主任說,明天晚上要請大家去吃藥膳補身。”


    “那個小氣鬼吃錯什麽藥?”映雪心情變好了許多。


    “多虧你盲腸炎,班主任總算良心發現,知道自己是害你三餐不定時的罪魁禍首,請吃藥膳補身其實是要向你賂罪,不過我有可靠消息來源,聽說班主任打算在餐會時宣布調薪,每個人都加薪五仟,要大家以後別吃泡麵,愛惜身體。”


    這就是映雪向貝雲鵬低頭,坐進他車子的主因。


    她真的很喜歡補習班,班主任、同事和學生,每一個人她都喜歡。


    所以當貝雲鵬以補習班要脅她時,映雪為了不想連累別人,才會任由他擺布。


    此時雅美也穿好了鞋,映雪追問:“你要去哪裏?”:


    “小姐,見你沒回來,我哪都不敢去,偏偏你的冰箱幹淨得像剛買回來的,連一瓶可樂也沒有,在等你的這段時間,我想我至少掉了三公斤的肉,現在我要去吃到飽的餐廳,好好地補回我的肉。”


    “我們一起去,我請客,不過你要等我換件衣服。”


    雅美吸著嘴說:“貝雲鵬真是不體貼,居然沒請你吃飯就送你回家!”


    很明顯,雅美傾向支持宋之帆,但是雅美看得出來,映雪對貝雲鵬有好感,都怪上帝,把“愛”這麽重大的任務交給技術不成熟的小孩,結果丘比特一口氣射了兩校箭在映雪身上……一枝箭射在映雪的背上,另一枝箭射在映雪的心上。


    可惜的是,宋之帆是射偏的那一枝箭!


    正當雅美拉開大門時,門口站著拿了一束紅玫瑰、正按門鈴的宋之帆。


    “家醫生,你跑來做什麽?”雅美明知故問。


    “我來探望我病人的複原情形。”宋之帆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下次我也要找來醫生開刀,出院後不但有醫後服務,還有玫瑰花可拿。”


    雅美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椰榆。


    “沒問題,你是映雪的朋友,我絕對會妥善照顧。”宋之帆一諾千金。


    “一人得道,果然雞犬也跟著升天。”雅美朝身後的映雪眨眼,映雪卻狠狠白了雅美一眼,雅美不但不在乎,居然還把宋之帆往門裏推,故意會錯意的說:“你別瞪我,我知道你不想有電燈泡在,我快走就是了。”


    “雅美——”映雪氣得想掐雅美的脖子,不過她先一步地把門關上。


    偏偏,此時宋之帆擋住門口,誤信雅美的話,以為映雪跟他一樣期望兩人單獨相處,興奮地把花束捧到映雪麵前。“”這花是送給你的。“總不能當著宋之帆的麵把玫瑰花丟進垃圾桶裏,所以映雪隻好強顏歡笑地接下花束,找了一幾玻璃瓶,接滿水,插好花,禮貌性的說:“謝謝。”


    “不客氣。”宋之帆一臉樂陶陶。“傷口複合的情況如何?”


    “很好,我已經看過了。”映雪深怕他要求檢查。


    “你今天出院後去了哪裏?”


    “你在審問我嗎?”


    宋之帆從容不迫的說:“不,我是關心你,剛拆線最好別亂跑。”


    一抹羞愧的紅暈染上了映雪的臉頰,她真不該以凶巴巴的語氣質疑他的關心,事實上她發現他的確和貝雲鵬不同,從他替她開刀到現在,說得明白點,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要她說出之捷的住址,一次也沒有。


    而她卻處心積慮地提防他,就像貝雲鵬處心積慮地想要得到小茵的住址,處心積慮地想從她身上打敗他,老天!她真是厭惡自己被貝雲鵬帶壞了!


    不過她絕不能說出和貝雲鵬在一起這件事,免得宋之帆難過。


    深吸一口氣,映雪噙著笑說:“我沒有亂跑,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坐車,去看一個朋友。”


    宋之帆很單純,應該說是沒有心機,將坐車的車直接聯想成公車的車,因此沒有產生懷疑,話鋒一轉:“你這裏還有沒有剩菜、剩飯?”


    “你家養狗?”


    “沒有,我那麽忙,哪有時間照顧狗。”


    “你要剩菜剩飯不是喂狗……難道是喂豬?”


    “不是的,我五點開完會,立刻從台中開車回來,本來想跟你一起吃晚飯,沒想到高速公路塞車,現在都已經快八點了,我想就在你這兒隨便吃點東西。”


    “我也沒吃,如果你不介意,樓下麵攤的小菜還不錯。”


    “我請客。”宋之帆像得到莫大恩惠般的歡喜。


    映雪咬了咬下辱,一語不發地領著宋之帆到麵攤,坐定之後,宋之帆對她的態度完全不同於貝雲鵬。他替她擺好筷子和湯匙,湯匙還用麵紙先擦過,然後問她喜歡吃什麽,她點了幾道她覺得好吃的小菜,不過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她終於領悟到——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道理。


    宋之帆的溫柔,給她的感覺像哥哥,雖然她沒有哥哥,不過小時候她曾經希望爸媽替她生個愛護她的哥哥,長大之後她才知道爸媽最多隻能給她弟弟,不過她有點懶,不喜歡照顧人,她隻喜歡被照顧。


    貝雲鵬就不一樣,他繼騖,他狂野,他霸道,他像個有教餐的原始人,受過最好的教育,談吐不俗,事業有成,可是骨子裏卻流著野蠻的血液,雖然過著先進的文明生活,可是對女人的態度卻像活在婦女運動以前的時代。


    坦白說他有一種強大的魁力,女人無法讓他拜倒在石榴裙下,反而是女人拜倒在他西裝褲下,心甘情願在他的屋簷下為奴為婢。


    但是,她並不想做他的奴婢,她的理想太高了,她卻悲哀的知道永遠也不可能實現。同時她還知道如果她和貝雲鵬繼續見麵,遲早有一天她會成為他的女人,她會被他玩弄,被他拋棄,被他毀滅。


    雖然宋之帆是她最好的避風港;可是她不能欺騙他,也不能欺騙她自己。


    她不能以愛貝雲鵬的心情,嫁給宋之帆,這會比商紫玫所帶給他的痛苦更深。


    當麵攤老板把冒著白煙的陽春麵端到她麵前時,她決定什麽都不想了,專心地把麵吃完,然後回家睡覺,明天快快樂樂地去補習班。


    明天……她真的會快快樂樂嗎?


    吃完麵,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宋之帆征詢的問:“我可以再上去坐坐嗎?”


    “你開車開那麽久,又喝了那麽大碗的湯,一定很想借廁所。”


    “不是,我在休息站上過洗手間,我想上去,就算什麽也不做,看你……”


    “你別擔心,我已經說過,我的傷口複原良好,一不用看。”


    “你的小腦袋裏到底裝了些什麽?”


    “你是醫生,應該比我更清楚人腦的結構。”


    宋之帆的眼神充滿刺探。“你是真的聽不懂我的話?還是裝的?”


    “我回答錯了?”映雪一臉困惑,偽裝得天衣無縫。


    “你真是特別……”宋之帆雙手輕輕搭在她肩上,臉慢慢地湊近她的臉。


    “我好累,想回家睡覺了。”映雪以手遮嘴,故意連個哈欠。


    “你真是特別聰明。”宋之帆放開她,他當然知道她是裝的。


    言下之意,他很欣賞她四兩撥千金逃開了他的吻。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認為她終究會是他的,現在當她是害羞好了。


    在宋之帆心中,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大美人,家裏也不有錢,書隻讀到商職,又沒音樂涵養,這樣的條件,貝雲鵬絕對看不上眼。但他跟貝雲鵬不一樣,他不計較那些沒意義的外在因素,他在乎的是她的心。


    映雪跟紫玫一樣,都有一顆溫柔的心,保護之捷和小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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