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阡陌說,「趙康那個飯桶根本就不是當皇帝的料。那些沒眼光的大臣會後悔今天的選擇!爹,你不要難過,像娘說的一樣,你會成為一個聖君!一定會成為一個聖君!」


    趙顯摸了摸他們的頭,終於展顏歡笑,「對不起孩子,讓你們看到爹的沒用了。本來隻能讓你們的娘看到的這一麵。」他溫柔地看向裴淩南,「我差點就忘記了,我不僅僅是一個國家的皇帝,還是丈夫和父親,我不會就這麽認輸。所以,直到無能為力的那一天,我都會是這個國家的王。」


    「萬歲萬歲萬萬歲!」沈阡陌和裴大叫起來,裴淩南也笑著點了點頭。


    鴛鴦湖的湖水倒映著四個人的影子,也把此時此刻,鐫刻成了永遠。很多年以後的某位皇帝,路過鴛鴦湖的時候,仍然還能記起那一夜,父母眼中的星光和湖中的月影相映成趣。誰說,那不是最大的幸福呢?


    裴淩南把趙顯安頓睡下,夢裏他也不願她離開身旁,仍是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掌。她隻能臥坐在床邊,用手心的溫度安撫他緊皺的眉心。


    夜微涼,月光像一層薄薄的銀紗。


    「其實如果可以,我更願意你不做這個國家的王。我們一畝薄田,遠離塵世,隻做一對平凡的夫妻。」裴淩南靠著趙顯的額頭,夢囈一般說,「從前少年時,總想著建功立業,能有一番作為。自從嫁給你以後才知道,沈家的日子才是我最最想要的。不想看到你這麽辛苦,不想明明跟你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不能時時刻刻見到你。」


    她說得很輕,以為夢中的他根本不會聽見。誰知她話音剛落,就被攔腰抱住,而後身下的人一個翻身,就反把她壓在身下了。


    「你說出來了。」他的目光溫柔,手指與她的相扣。


    「什麽……」她別過頭去,輕輕地掙紮了一下,「我以為你睡了。」


    他笑了一下,月影入到他的眼睛裏麵,「想睡,可是又想聽你說的話,聽著聽著就越來越清醒了。原來這些日子有個深宮怨婦,期期艾艾地盼著皇帝。這心事,要不是皇帝睡著,恐怕還聽不到?」


    「喂!」裴淩南狠狠地一拳砸向他的胸膛,「沈流光,你真是原來越能耐了啊!」


    「別的不好說,有些能耐是變強了些。」


    「喂!喂!」


    趙顯用口封住了裴淩南的嘴,順手扯下了紗帳。每當此刻,裴淩南都無比痛恨給他看小黃書的沈括。要不是沈括,這男人哪來這麽多磨人的伎倆?


    清晨,天邊剛露出了一些魚肚白,翁照帆便匆匆地入了宮。到了蘭儀宮外,守門的內官還在打哈欠。他厲聲道,「快喊陛下起來!」


    內官聽到他的聲音,一下子清醒過來,匆匆跑入內殿。


    趙顯早就醒了,正坐在書案後麵看東西,見到內官要開口說話,忙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後起身,隨同內官一起到了門口。翁照帆忙俯身行禮,「皇上!臣剛剛接到司天監的消息,說夜觀星象,紫微星減弱,所以仁德陛下的祭祀祈福之禮應該提前舉行。昨天,他們業已張貼榜文,告知滿朝和百姓。」


    趙顯鎖眉,這個時候,要他離開皇城?


    「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妥。朝中局勢不甚明了,陛下若離開金陵,恐怕會有變數。」


    「國丈,單憑不妥,就能把此事推掉麽?容貌一事,商會一事,已經讓滿朝文武對朕有諸多的不滿。若是再被安上一個不孝的罪名,隻怕朕這皇帝,就再也做不下去了。既然如此,禮部便安排去幸陵祭祀的事吧。隨行的名單裏,加入東宮太子便是。」


    翁照帆愣了一下,為難道,「這恐怕不行,陛下。」


    「為何不行?」


    「北朝的使臣仍逗留在金陵,要商談加開邊境市集的事情。而陛下也已經讓東宮太子代理朝政。他一定會用各種理由,不讓自己離開金陵。」


    趙顯伸手按住白玉欄杆,「在北朝的皇帝發來的通函裏,可有提此次北朝的使臣要與我們商談邊境之事?」


    「臣記得是,沒有。」


    趙顯略略思索,已經心如明鏡。就憑趙康一個人的本事,不足以把滿朝的文武拉到他那邊,更不足以安排這麽縝密的計劃,先是不讓沈懷光參加輪對,拖延他入皇室宗譜的時間,而後以瓊花宴為契機,步步奪權。而今更是設下這種圈套,是要奪命了麽?


    趙顯沉靜下來,反而發笑,「趙康找了個好謀士。」


    翁照帆不解地看著皇帝。


    「但朕也絕不會就這樣認輸。」趙顯轉身對翁照帆說,「有件事情要拜托給國丈。」


    北朝的永福宮,還政之後的承天太後特別悠閑。有時侍弄侍弄花草,有時讓林素琴到府庫去借幾本書來看。隻是偶爾還是會聽到嘴碎的宮女議論朝堂上的事情。別的事情,她都不往心裏去,唯獨對寧王經手的事情,比較上心。


    她在心裏算了算日子,問林素琴,「這寧王去南朝已經許久,動身回來了沒有?」


    「回太後,據說是還沒有。」


    承天太後放下手裏的書,慢慢地坐起來,「奇怪……」


    「太後!」一個宮女忽然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好了,不好了!」


    林素琴喝了一聲,「大膽!太後麵前,好好說話!」


    「是……是。奴婢在寧王家伺候的表妹剛剛跑來對奴婢說,寧王府……空了。」


    「什麽?!」承天太後站了起來,把書摔到地上,「不是派人嚴密監視寧王府了嗎?怎麽會空了?寧王妃呢?側妃呢?都去哪裏了?」


    宮女戰戰兢兢地說,「好像,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不見了。」


    承天太後略一思忖,便道,「不好,哀家得去見皇上。素琴,快備轎子。」


    耶律齊和阮吟霄秉燭夜談了一整夜,對於寅耕新政所取得的巨大成功,年輕皇帝有許多想要請教之處。阮吟霄一一予以耐心的解釋,不知不覺,就到了天亮時分。耶律齊還想要繼續,看到阮吟霄難掩疲憊地側頭打了個哈欠,這才作罷,「丞相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們君臣改日再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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