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他,隻能默默地流眼淚。


    「劉督軍,不許哭!」小東對劉浣喝了一聲,劉浣低頭,不敢再哭了。


    「我不能走。現在是炎涼城生死存亡的時刻,也是王爺最需要人手的時候。」小東仰頭看了一下天,又看向劉浣,「所以,浣兒,你來負責把所有人安全地送到呼圖城去。」


    「你不走?什麽?!」劉浣一驚,隨即撲過去抱著他,「那我也不走!我不要跟你分開!」


    「聽話!」小東按著她的肩膀,「就算你在呼圖城,我們也可以並肩作戰。所有人的安全都交給你了……珍重!」說完,小東推開她,下了馬車,對車夫高喊一聲,「走!」


    我們出炎涼城的時候,仍然能感覺到大地的劇烈震動。行了一會兒,那震動慢慢地減輕了,天地似乎又恢複了平靜。但我知道,殘酷的戰爭仍然在繼續,甚至可能比之前更加慘烈,隻是我們離開了那烽火硝煙而已。


    我看了玉蟬一眼,她一直低著頭,拳頭緊緊攥著。


    「玉蟬?」我嚐試喚她,她側過頭來看我,眼神把我嚇了一大跳。我忙拉著她的手說,「玉蟬,你怎麽了?不要嚇我。」


    她的眸光血紅,聲音沙啞,「畫堂,如果我跟你說,我父王叛變的原因,是因為皇上,你信嗎?」


    她這麽一說,馬車上坐的另外兩個人皆是一驚。我因為早從李悠那裏聽到了關於李純的種種事情,所以也並不感到意外,隻是點了點頭。但她接下來所說的,就讓所有人錯愕了,「不久前,皇上知道了明嵐這麽多年一直在暗中幫助隴西王掌控全國的經濟命脈,所以就把明嵐騙到宮中去,用種種借口強行灌醉,霍勇這才有機會逮了謝明嵐,押到戰場上來。你們一直都以為皇上是被要挾的,其實不是。他一直在夥同七公主,霍勇,做盡壞事!」


    我皺眉,「你說霓裳也有份?」


    「是!」玉蟬點頭,眼淚便落下來,「幾年前的一次七夕,那短時間他們一直逼明嵐和七公主成親,明嵐說什麽也不肯,七公主就派人把他強行抓到廣玉殿去折磨……那次我剛好在赤京做客,第二天去謝府的時候,他光著上半個身子,全都是傷痕,雪衣一邊掉眼淚一邊跟我說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原來七公主逼婚不成,就夥同霍羽逼問明嵐虎嘯營虎符的下落,但是他寧死也不肯說,要不是謝太傅親自去宮裏要人,還不知道結果會是怎樣。」


    「李霓裳!」我咬牙切齒,恨不得當麵摔她一巴掌,把她摔醒。她連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楚了嗎?


    「還有一件事,我也是從皇後那裏知道了些內幕,先皇時期就全部銷毀的投石器的圖紙,在兵部尚書秦大人那裏其實還完好地保留了一份。為的是別國發動非正義戰爭的時候,我們可以用來自保。當時霍勇以西北戰爭為借口,去要那圖紙,秦大人說什麽也不肯給,還說除非自己死。後來,工部尚書大人親自去了趟秦府,說是奉了皇命,要秦大人交出圖紙來,重新製造投石器。秦大人仍然不肯,說先皇遺命不能違抗,可那之後不久,秦大人就以抗旨欺君被抓了,秦堯將軍受了牽連,秦家也被抄家了……」


    「玉蟬,你的意思是……秦奘大人是因為抗旨被抓的?」我心中好像明白了什麽,抓著她的手說,「你的意思是,投石器是皇上命人製造的,他拿這樣置人於死地的武器來對付自己的親妹妹,來對付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


    玉蟬低下頭不說話,劉浣接話,「這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痛心地叫了起來。


    此刻,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夫驚慌的聲音在外麵響起來,「王……王妃!」


    「怎麽了?」我平複心情,掀開簾子往外一看,發現前方有數十騎,黑壓壓地擋住了陽光。我的心狠狠一緊,抓著簾子的手抖了一下。隻聽領頭的那一騎高聲喊道,「隴西王妃,請你出來相見。」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我放下簾子,正要躬身出去,李銳忽然抓著我的衣角。稚嫩的孩子也察覺到了危險,淚珠兒一個勁兒地滾下來,「娘……娘……不要走。我怕。」他的聲音全都哽在喉嚨裏,不敢大聲。


    外麵那人又說,「隴西王妃,請速速相見!」


    「氣死我了!」劉浣大喝一聲,先我一步出去,在外麵高聲喊了起來,「臭老頭,你現在是想怎樣?在霍賊身邊呆了這麽幾年,就學會這下作的趁人之危嗎?你有本事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贏王爺啊!耍陰的算什麽!」


    那聲音應道,「小浣,你就這麽跟你爹說話?」


    我心中了然,原來是多年不見的黑將軍劉岩。


    「我這麽說怎麽了?我看你是老糊塗了!你要抓王妃?好啊,你先殺了我。」


    「小浣,你讓開,爹在做正事。」


    「去你的正事!正事是人間公道,是天地正氣,不是助紂為虐!」


    「來人啊,先過去把小姐抓起來!」劉岩氣急敗壞地下了命令。我把李銳塞進安姑姑的懷裏,不顧他的哭喊,迅速地下了馬車,走到劉浣的身邊。馬上的劉岩,這些年沒什麽變化,除了兩鬢添了些白發。看到我,他揮手製止身後要上前的騎兵,似笑非笑地說,「王妃,您果然現身了。看來萬能的隴西王,並沒把您教聰明嘛。」


    劉浣低聲對我說,「小堂,你出來幹什麽?我爹不敢把我怎麽樣的,快回去!」


    我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舉到劉岩麵前,笑道,「劉將軍,多年不見,您仍然寶刀未老。不過想請您先認一認這個東西,不知道您還記得嗎?」


    「這……這是什麽?」


    「當年在安西都護府,我放上天空的那東西。」我歎了口氣,故作回憶狀,「招來了蒙塔王子的騎兵呢。」時隔多年,我早已經忘了那煙筒長什麽樣,估計劉岩也不記得了。疑兵之計,利用的就是對方的那份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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