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龜茲的信號彈?!」劉岩的身邊,顯然也跟著幾個當年安西都護府的舊同僚。他們的馬紛紛往後退了一步,劉岩死死地盯著我,「公主,你以為能糊弄得了我?」


    我搖了搖頭,極為輕描淡寫地說,「我家王爺是什麽樣的人,您比我更清楚。您現在能出現在這裏,必定是哪道防線因為你們對炎涼城卑劣的進攻而出現了小小的缺口對不對?您仔細想想呀。」


    劉岩麵如死灰,他身邊一個副將模樣的人驚慌地說,「將軍,我就說突破得太容易了,不像李悠的作風!霍羽那小毛孩就是讓我們來送死的,說什麽李悠肯定會轉移親眷,要我們來擄!肯定是埋伏,霍羽就是想弄死我們,蒙塔他們又不是瞎子!」


    我歎了口氣,把手掌放在耳後側身道,「快聽聽,是不是有馬蹄聲啊?」


    劉岩帶來的人有些亂了,馬蹄踐踏起層層的黃土。劉岩大喝一聲,「李畫堂,你以為我怕蒙塔?我可以先把你們抓起來,當人質!」


    我抽出隨身的匕首來,毫不畏懼地看著劉岩。無論是身為王妃,公主還是母親,我都不能怕,更不會在此刻退縮。


    劉浣伸手擋在我的麵前,叫道,「爹,求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霍勇那些人害得人還不夠嗎?您想想當年慘死的工部侍郎汴梁。他曾是霍羽的第一謀臣啊!還有耿直的太守衛星海,還有秦家父子,還有王謝兩大家,早晚有一天會輪到我們的!」


    「你不要胡說!不要胡說!」劉岩嗬斥道。


    劉浣忽然抓住我的手,把匕首橫在她自己的脖子上,「爹,你要是一錯再錯,女兒就馬上死在你麵前!」


    「小浣!」我和劉岩同時叫道。


    「爹,求您醒醒吧,爹,女兒求求您!」


    我們雙方正在僵持的時候,不遠處果然響起了整齊的馬蹄聲。我們循聲看去,見帶頭一個人揮舞著彎刀,飛揚意氣,嘴裏吆喝著不知名的調子。還是劉岩身邊的人最先反應過來,「將軍,是蒙塔,蒙塔殺來了!」


    那邊蒙塔搭弓,「嗖」地一聲,弓箭準確地插進劉岩的左肩,劉岩從馬上摔了下去。人群亂作了一團。蒙塔的人馬很快殺了過來,隻不過交戰了一會兒,就輕鬆地把劉岩等人就地製服。論堂堂正正地打戰,漢人不是龜茲人的對手。


    蒙塔下馬走過來,用突厥話對我說,「畫堂,你沒事吧?」


    我搖頭,忙問,「你怎麽來了?」我又沒真的放信號彈。


    蒙塔看了劉岩一眼,吐吐舌頭,「你們漢人的話,叫什麽什麽來著?哦對,我伯父說,請君入泵。我們一開始還納悶呢,這些人怎麽會突然襲擊防線,我伯父就說,前方正在攻擊炎涼城,這裏就有小動作,肯定以為我們防衛鬆懈了,倒不如放他們進來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其實我們就跟在後麵呢。沒想到是衝著你們來的。呼,還好你沒事,你要是傷了一根汗毛兒,阿爾斯蘭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和巴裏坤可怕他了。」


    我本來沉重的心情因為他可愛的話而平複了一些。但同時又擔心,剛剛劉岩的手下說,是霍羽讓他們來的,因為他料到李悠會趁亂把我們送出炎涼城。這個霍羽有如此的心機,必定不好對付,李悠到底要用什麽法子才能解除炎涼之危呢?


    「這裏不能呆久了,可能還會有別的什麽危險,我馬上送你們回呼圖城吧。」蒙塔說。


    我點頭,拉著劉浣上馬車。劉浣回頭看了她爹一眼,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浣,我向你保證,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她這才低頭,跟著我進了馬車。李銳早就哭成了一個淚人,看到我上來,掙脫開安姑姑,一把撲過來抱著我說,「娘,你壞,你壞!你怎麽能扔下銳兒!」


    「寶貝,娘錯了,不要再哭了。」我親吻他的額頭,忍不住也跟著他落淚。


    他伸手擦著我的眼淚,「娘,不哭不哭,銳兒也不哭了。爹爹要是知道我把娘弄哭,會打我屁股的。」


    我破涕為笑,揉了揉他的頭。他終於也笑了,拉著劉浣的手,「姨姨,你真勇敢,謝謝你救了我娘。我和我爹感激你一輩子!」他的表情很男子漢,無奈聲音太稚嫩,配合在一起就有些好笑了。車上的幾個人都忍不住笑起來,氣氛也終於緩和了下來。


    把我們安全送到炎涼城,蒙塔就又匆匆地返回前線去了。王盈派人把受傷的劉岩關在偏廳裏,以禮相待。在放我和劉浣進去之前,他再三叮囑很危險。可劉浣執意要勸降劉岩,我們也很想通過劉岩知道更多霍黨的事情。也許這對解決整場戰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王盈看著劉浣,又看了看劉浣懷裏熟睡的小玉翎,「劉督軍,你確定沒有問題?」


    劉浣看了我一眼,對王盈點了點頭,「讓我試試吧。裏麵那個人,雖然做了很多錯事,但他畢竟是我爹。他一直都很疼我。」


    王盈又看向我,我點頭道,「表哥,就讓我們試試吧。我們也很想幫點忙,讓這場戰爭早點結束,少一些傷亡。劉岩這個人對我們乃至整個戰局都至關重要。」


    「那好吧,有任何不對勁馬上叫我。我就在門外等你們。」王盈替我們打開門,我和劉浣走了進去。


    劉岩被世人稱為黑張飛,驍勇善戰自是不必說,麵容也酷肖那戲台上的張飛。


    因為他拒絕治療,所以箭仍然插在他的肩胛之中,山口處的布料上有一塊暗紅色的血跡。他一個人悶坐在椅子上,不斷地喘著粗氣。聽到我們進來,也不轉頭,隻沉著聲音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劉浣抱著玉翎走過去,我則在他們身後坐下來。


    劉岩側頭看了劉浣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別過頭去。劉浣蹲下點身子,輕輕地說,「爹,你不是一直想看自己的外孫女嗎?這就是我的女兒,你看看?」劉岩沒有反應,倒是劉浣懷中的小玉翎揮舞著小手,一把揪住了劉岩的一撮頭發,然後歡快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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