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刑場裏麵出來,天都已經黑了。


    我記得我們是差不多午後進入刑場的,原本半個鍾頭就能解決的事情,卻沒想到竟然在刑場裏耽擱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


    外麵陰冷的夜風吹拂著,反而讓我感覺到溫暖。


    因為我從鬼空間回到了活人空間,用庫俊威的話說,是從異次元空間回來了。


    看著周圍的一草一木,我都感到格外的高興,仿佛它們是我最親近的朋友。


    離開刑場的時候,負責守衛的哨兵問我們,怎麽在刑場裏耽擱了那麽長時間?


    庫俊威笑著說:“出了點小問題!”,然後塞給守衛的哨兵一人一個紅包,哨兵收下紅包,也沒有多說什麽,揮手跟我們道別,還叮囑我們路上小心。


    走出山坳,但見黑黢黢的山路如同一條長蛇,在山巒之間彎彎曲曲的盤旋,看不見盡頭。天空中月明星稀,慘白的月光籠罩在山頭上,讓山林顯得陰森可怖。但是對於趕屍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夜晚。


    一整天沒有吃東西,我餓得饑腸轆轆,雖然包裏有些幹糧,但我並不想吃。


    庫俊威跑到林子裏,很快抓了一條蛇出來,用鐵劍斬了蛇頭埋在土裏,熟練地剝皮去內髒,然後支起一個火堆,找來兩根樹杈子,把剝皮的蛇頭盤成一圈,如同蚊香的形狀,放在火上翻烤。


    不一會兒,濃鬱的肉香飄出來,饞得我直流口水。


    庫俊威打開自己的背包,竟然從包裏取出一個調料盒,裏麵有鹽、味精、辣椒、甚至孜然之類的香料。


    庫俊威笑了笑,將火上的蛇肉翻轉一圈,麻利地撒上香料。


    “經常在外麵跑江湖,風餐露宿的,所以隨身準備點調料!”庫俊威說。


    我豎起大拇指:“講究人!”


    “廢話!”庫俊威斜我一眼:“哪像你,一點幹糧就對付過去了,掙了錢,我可不想虧待自己的肚子!”


    我嘁了一聲,沒好氣地說:“我們都是小本買賣,哪像你,每筆都是大生意!”


    其實我這話是在暗諷庫俊威,他劫走了張局長那麽多值錢的東西,應該狠賺了一大筆吧!


    庫俊威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把烤好的蛇肉分一半給我,自豪地說:“拿著,嚐嚐我的手藝!”


    農村裏經常都有菜花蛇之類的無毒蛇出沒,不過我吃蛇肉的次數很少,小時候我爹在後院抓了一條菜花蛇,後來跟老母雞一起下鍋燉,美其名曰“龍鳳湯”,感覺湯汁還是挺鮮美的,而考蛇肉今天還是第一次吃。


    我嚐試著咬了一口,頓覺香氣溢滿口腔,那口感外酥裏嫩,簡直是燒烤中的極品。


    我狼吞虎咽的吃著,一邊吃一邊誇讚:“棒!你這燒烤手藝,簡直比燒烤店的師傅還牛逼!”


    “那是!”庫俊威這小子從不懂的謙虛,吸著鼻子驕傲地說:“下次有機會,我再給你弄個蜂蜜烤野兔,能饞得你把舌頭吞下去!”


    我也確實是餓壞了,一通風卷殘雲之後,地上剩下滿地的骨頭。


    我和庫俊威挺著圓滾滾的肚子,靠著樹幹打飽嗝。


    張局長的屍體就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麵,月光穿過枝椏落在他的身上,慘白慘白的,但是我們並不覺得可怕。


    “問你件事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有屁快放!”庫俊威嘴裏叼著一根野草,正在那裏懶洋洋的剔牙。


    “你剛才和白舒所說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你們反複提到的那個東西,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麽東西?”我的肚子裏一串串疑問,江湖水深,我卻像個不會遊泳的白癡,連江湖的邊都觸碰不到。


    “你不知道?”庫俊威反而顯得有些詫異。


    我皺眉道:“你不告訴我,我怎麽會知道?”


    庫俊威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麽,半晌,他抬起頭,衝我詭秘的一笑:“既然你的師父都沒有告訴你,我也不會告訴你!”


    “我去!你在逗我呢!”我有些生氣了,這庫俊威是在跟我打啞謎呢!


    庫俊威笑了笑:“別著急嘛,有些事情隻是時間問題,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不告訴我算了,我還懶得聽呢!”我是真的來氣了,雙手枕在腦後,準備閉上眼睛打個盹。


    庫俊威突然問我:“哎,蕭九,你有沒有想過,呃,也許你的師父,並不是真的對你好呢?”


    “庫俊威,你這話什麽意思?”我翻身從地上坐起來。


    庫俊威淡淡一笑:“沒什麽意思,我隻是說,呃,你從未懷疑過你的師父有什麽問題嗎?你沒想過,為什麽你的師父偏偏要收你為徒?”


    “庫俊威!”


    我實在忍不住了,蹭地一下站起來,指著庫俊威說道:“第一,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在我麵前,說我師父的壞話?第二,我師父對我非常好,甚至不惜舍命救我,我絕對不會懷疑他;第三,師父收我為徒,那是為了救我,若不是師父,我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我越說情緒越是激動,目光中似要噴出火來:“我告訴你,無論是誰,汙蔑我師父,我都不會跟他客氣的!”


    我這話擺明是針對庫俊威說的,對於他剛才所說的那番話,我是非常非常的生氣。我蕭九不是什麽人物,但我也明白尊師重道這個道理。更何況,陳秀才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三番五次的舍命救我,光是這份恩情我都無以為報,所以我最恨別人說我師父的壞話,隨便怎麽侮辱我都可以,但絕對不能侮辱我的師父,這是我的原則!


    麵對暴跳如獅子一般的我,庫俊威連連擺手:“別激動!別激動!我隻是隨口一說而已!你看看你,一點都沉不住氣,還能成什麽大事?”


    我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深呼吸三次,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緩緩說道:“從今往後,我不想聽見你再說我師父的壞話!”


    庫俊威翻了翻白眼:“我哪有說你師父的壞話,我隻是問問你有沒有懷疑過身邊的人?”


    我冷哼一聲,抱著臂膀道:“笑話!我為什麽要懷疑身邊的人?我身邊的人都是跟我最親的人,我為什麽會懷疑他們?怎麽?那你有沒有懷疑過你身邊的人呢?”


    庫俊威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隻是淡淡說了句:“真是羨慕你!”


    “羨慕我?難道你的身邊都是不可信任的人嗎?”我突然有些同情庫俊威,如果一個人的身邊,連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那確實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庫俊威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我隻相信我自己!”


    我撇撇嘴,終於找到機會好好嘲諷他一下:“哦,那你還真夠可憐的!”


    麵對我的嘲諷,庫俊威沒有多說什麽,而是伸了個懶腰,撥弄了一下火堆:“哎,困死我了,我要準備睡了!哎,對了,你怎麽還不走?”


    我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這就走!”


    我對庫俊威有些生氣,所以也不想繼續跟他待在一起。


    我走出十米遠,又回身走到庫俊威麵前,手心一攤。


    “幹嘛?”庫俊威打著嗬欠問我。


    “給錢啊!錢都不給,我怎麽趕屍?等事情辦完了,你賴賬怎麽辦?”我說。


    庫俊威咧嘴笑笑,從衣兜裏掏出一遝老人頭,塞在我的手心裏:“這是三千塊訂金,等你把張胖子的屍體送回下馬鄉之後,我再付給你剩下的兩千塊!”


    “那要是你跑掉了,我到哪裏來找你要剩下的兩千塊?”我留了個心眼。


    庫俊威反問道:“笑話!那要是你收了五千塊,結果沒有把張胖子送回去怎麽辦?那我豈不是白白虧損五千塊?”


    我撓了撓腦袋,說得好像挺有道理,於是我問庫俊威怎麽辦。


    庫俊威說:“這樣吧,你給我一個聯係地址,我保證你在順利完成任務之後,回家立馬就能收到剩下的尾款,你看怎麽樣?”


    現到如今,好像除了選擇相信庫俊威,也沒有其他辦法,於是我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告訴他我的聯係地址。


    末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可一定要說話算話啊!不準放我鴿子!否則他日江湖再見,別怪我不客氣!”


    其實我也就說說場麵話而已,以我的道行,即使他日江湖再見,我還能把庫俊威怎麽樣?我還能鬥得過他嗎?


    庫俊威也沒有在意我的威脅,哈哈一笑:“放心吧小子,隻要你順利完成這筆業務,今後我還有業務介紹給你,反正有錢大家一起賺,你知道我給的價碼都是很高的!”


    “好!這可是你說的啊!以後發財可別忘了我啊!”我跟庫俊威揮手道別。


    庫俊威擺擺手,沒再說話,而是躺在火堆邊上,雙手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就那樣睡了過去。


    我走到張局長的屍體前麵,檢查了一下,然後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黑紗鬥笠,戴在張局長的腦袋上。


    我拍了拍手,掏出引屍鈴,叮叮當當一陣搖晃:“陰人上路,陽人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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