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了清嗓子,把外衣脫下來,放在火堆邊上烘烤,緩緩講道:“在湘西這一帶,關於姚大榜的傳聞有很多,先講講姚大榜這個人吧。


    姚大榜年幼之時,濃眉大眼,愣頭愣腦,是一個健康聰明的孩子,因兩膀寬大,父母疼愛,大家叫他‘大膀’,‘榜’與‘膀’諧音,於是他得名大榜!”


    柳紅衣笑了笑:“這名氣有趣,原來是這樣來的,怪不得我覺著他的名字怪怪的!”


    我繼續說道:“那時,姚大榜一家七口,除父母外,一個哥哥早夭,一姐二妹留在家裏吃齋當老姑娘,一生未嫁。姚大榜年齡最小,哥哥夭折後,他成為獨子,被家裏視為傳家之寶,嬌生慣養。


    於是,他日益頑劣,好逸惡勞、惹是生非,年齡漸長,在當時世風的熏染下,他又染上吃喝嫖賭等各種惡習,結交一些雞鳴狗盜之徒,成了一個四鄉聞名的痞子!”


    柳紅衣點點頭:“古今中外,許多壞人之所以變壞,幼時家人的過度溺愛、環境對其的縱容是重要的原因!看來中國式教育是根深蒂固的落後啊!”


    我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不介意抽一根吧?”


    柳紅衣雙手一攤:“隨便你!我記得你之前好像不怎麽不抽煙的吧?”


    我打了個哈哈:“都被磊子給帶壞了!”


    以前我確實不怎麽抽煙,最近一段時間抽得比較多,肩上的擔子太重,遇到的麻煩太多,人的精神包袱太沉,很多時候,我需要靠香煙來緩解情緒。


    有句俗話說得好:“當一個男人開始抽煙的時候,便是他走向成熟的標識!”


    我點上一支煙,接著說道:“父母為了這個姚大榜能成器,送他去私塾讀書。姚大榜認了字,看些雜書,特別是被那些殺人越貨的綠林好漢的故事所吸引,並將那些‘強人’視作榜樣,加以效仿。父母看到兒子如此胡作非為,淨幹那些遭人唾罵痛恨之事,給祖輩丟臉,十分傷心,但也管教不了。母親死後,父親也被他給氣瘋了,時間不長,也撒手而去。沒了父母管教,姚大榜更加肆無忌憚!


    姚大榜16歲時,進了貴州講武堂,在那裏學得一身玩刀弄槍的本領,奔跑如飛,登山如履平地,從那裏回到鄉裏,他更是有恃無恐。


    有一次,村裏一個叫蔡建狗的人,偷了他一頭牛,姚大榜知道後,要其退還。蔡家人多勢大,不把姚大榜放在眼裏,蠻橫地說,要退可以,隻有拿白魚崽(方言,指小刀子)退你!


    姚大榜見他們如此狂傲,勃然大怒,掏出土夾板槍就把蔡建狗打死了。爾後,他相邀臨近的姚國安(綽號牙生矮子)和姚本富(外號富林麻子),結為一夥,並從當時晃縣有名的大土匪唐青雲(混名唐大王)那裏搞到20多條槍,扯起隊伍占山為王,幹起了土匪。


    起初,姚大榜羽毛未豐,膽子還小,怕在附近作惡難以立足,就帶人到貴州岑鞏縣龍鼇、牛場坡等地打家劫舍,積累了資本,勢力日大,又返回湘西。姚大榜帶著他的隊伍,在烏龍山裏安營紮寨,此處山高林密,人煙稀少,是土匪隱蔽活動的好地方。


    隨著搶來的財產越來越多,姚大榜的隊伍也越來越壯大。他不僅買田置地,而且還購買軍火,裝備他的土匪集團。先後搶來民女龍氏、黃氏、梁氏和彭氏等,長期霸占,恣意玩弄。並在湘西等地開辦兵工廠,製造槍支,這裏儼然一個獨立王國,姚大榜成為一個聞名湘黔邊界的大土匪、大地主在,自詡‘烏龍大王’,不可一世!”


    柳紅衣恨聲說道:“這樣一個為非作歹的大土匪,為何會在湘西猖獗那麽多年?”


    我吐了口煙霧,緩緩說道:“姚大榜從當上土匪到1950年被解放軍剿滅,先後為匪50餘年,之所以生存和發展下來,自有其‘法寶’。他的性格狡猾,凶殘,狠毒,這也是他在那個弱肉強食的舊社會稱王稱霸的護身符。


    姚大榜深刻明白‘兔子不吃窩邊草,老鷹不打腳下石’的道理,他不許手下土匪和外人在自己老巢一帶作惡,若有違反,追究嚴處。


    有一次,他手下一個姓吳的土匪在他的保護區內殺了一個過路的商人,外人都說是姚大榜幹的,姚大榜大為惱火,嚴加追查,終於查到是姓吳的手下幹的。


    吳匪嚇得麵如土色,全身發抖,撲通一聲就跪在姚大榜的麵前,作揖磕頭,連連求饒,我真該死!我真該死!求老輩子饒命!


    姚大榜要殺雞駭猴,以儆效尤,他佯裝不再追究,說了聲好了,你回去吧!


    吳匪以為他大發慈悲,連連磕頭謝恩,可沒出幾步,等他轉過身時,背後叭叭兩聲槍響,吳匪一頭栽倒在地,後背中槍而亡!


    離烏龍山不遠處有家人叫陳老滿,一次被貴州土匪潘橋橋搶劫,陳老滿告到姚大榜處,姚大榜於是在大年初一就帶人將潘橋橋等3人抓來。當然,他不是白玩的,他一邊要陳出500塊銀元的辛苦費給他,一邊要潘退還陳家財物。待錢物交清,姚大榜又當眾將潘橋橋等三人殺了!”


    柳紅衣咬牙罵道:“臥槽,此人果然陰狠!”


    我繼續說道:“附近的村子,國民。黨不敢派兵去抽丁派捐,青年被抓丁或遇到官司等事,隻要給姚大榜送錢,就可以萬事大吉。鄉裏發生糾紛,往往不惜重金,備足酒肉,請姚大榜這個‘老輩子’去主持公道,不管輸贏,都由他說了算。


    岩上有一個叫‘妖婆’的大地主,家有萬石穀田,有一年,她出賣百多石,開始賣給張家灣的一個地主,還未成交,晃縣大地主楊宗貴與‘妖婆’關係較深,又背地裏唆使‘妖婆’將田賣給了他,兩個買家因此發生了爭執。雙方請姚大榜去解決,姚各收200塊銀元後,把田判給了張家灣的地主,並當眾數說楊宗貴不該中途插手,還給了他幾個耳光。從此,姚、楊結下了冤仇。


    這個姚大榜也不是個蠻橫之徒,腦瓜子精靈著呢,為了籠絡人心,掩人耳目,姚大榜在晃縣、玉屏、萬山交界處的三角地區,辦了一所玉屏中心學校,並自任校長,看起來是解決了附近兒童讀書難的問題,許多不知內情的人也認為‘姚校長’這是給地方上辦了一件好事,殊不知實際上他是以此為據點,與各處土匪勾結聯絡,明搶暗奪。


    1918年,姚大榜匪幫活動十分猖獗,龍溪口的眾商家畏懼之餘,想出一策,花錢請姚大榜來保護自己,幻想著使他礙於麵子,不要再強取豪奪,姚大榜於是擔任了晃縣保商大隊的中隊長。


    哪料想,姚大榜當了‘官’,匪性不改,他一方麵不擇手段地向眾商家要錢要物。搞到大批錢物之後,他又突然把人馬武裝全部拉走,與玉屏縣土匪頭子曹雲周會合一起,進駐玉屏縣城。


    國民黨地方政權無奈,對其進行招安,封姚大榜為湘黔邊區晃縣、玉屏、萬山聯防辦事處的大隊長,主持三縣治安聯防。姚大榜是受封不受管,仍然是獨立王國、我行我素,借著被封的官職,他擴大隊伍,充實武器裝備,掠奪財物,他覺得,還是土匪的生活自由自在,不久又公然反水,上山重操土匪舊業。


    姚大榜此人極其狡詐,性情反複不定,1926年,北伐軍第十軍軍長王天培在貴州天柱招兵買馬,姚大榜便帶領手下嘍羅投奔,被封為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十師一團一營營長。得了不少槍彈軍餉之後,他又連人帶槍帶走,竄回老巢,繼續當他的烏龍山大王。


    1934年,國民。黨當局為了堵截紅軍,又一次對姚大榜進行招安,委其為‘晃縣鏟共義勇總隊副總隊長’。次年7月,姚大榜又一次拖槍上山為匪。


    1936年初,紅軍長征過晃縣時,就曾給姚大榜去信,告誡他不要執迷不悟,與人民為敵,要改邪歸正。姚不聽勸阻,反而屠殺了許多紅軍留下的傷病員和靠攏紅軍的群眾。


    在湘黔邊區這個特殊的地理和政治環境下,山高皇帝遠,國民。政府對姚大榜數次招安,數次收編,而他服招不服調,受封不受管,反反複複,屢歸屢叛,國民當局對他也是束手無策,沒有辦法!”


    柳紅衣早已聽得火冒三丈,兩隻粉拳緊緊攥著:“這國民當局也真是無能,難道就任由姚大榜這麽囂張妄為下去嗎?”


    煙頭已經燃到手指,我彈飛煙頭,接著說道:“姚大榜的反複叛變也是激怒了國。民當局。1940年的時候,國民。政府曾派軍隊對姚大榜進行清剿。一次,清剿隊伍得知姚從萬山搶來一民女,在霧城過夜,於是迅即派了一連人,星夜兼程,前往捉拿。官軍隊伍靠近姚大榜住的房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包圍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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