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紅衣麵帶激動之色:“那……抓住了嗎?”


    “沒有!”我搖搖頭:“昏黃的油燈下,姚大榜正與搶來的女子打牌,猛然聽見外麵有動靜,知道事情不妙,他一口吹滅油燈,推開那女子,掏出槍,飛快地爬上屋頂。姚大榜練過輕功,能飛簷走壁,悄然無聲,這時他將一床棉絮捆成一捆,往房子的一頭扔去。


    包圍房子的官軍看到一個黑影撲通落地,以為是姚大榜,喊著‘抓活的!抓活的!’,全都撲了過去,姚大榜則趁機從屋頂的另一頭縱身跳下,逃之夭夭,待官軍明白上當,回身來追時,姚大榜早已逃遠了。


    天上下著毛毛細雨,清剿隊偵知姚大榜已回到家裏,於是出動大隊人馬,天亮前圍住了姚大榜歇息的村子。姚大榜起床後發現情況不好,順手操起一個鬥笠,披上蓑衣,把兩支快慢機駁殼槍放在裝滿糞水的糞桶裏,裝扮成一老農,挑著糞桶就往外走。


    沒走出多遠,清剿隊隊長抓住他問,‘老頭,姚大榜在家吧?’


    姚大榜裝著老老實實的樣子,一換肩,糞水就往外濺,弄髒了隊長的褲子。


    隊長後退一步,又問姚大榜在哪裏?


    姚大榜則用手指著一間房說道,‘他剛起床,正在抽大煙哩!’


    官軍隊伍迅速圍攏過去,將房子層層圍住。


    姚大榜過了兩道田埂,把糞桶一扔,撿起兩支手槍,迅速逃離。


    官軍把姚大榜家裏搜了個底朝天,隻找到他的幾個老婆和兒女。


    清剿隊隊長問他老婆,‘姚大榜在哪裏?’


    他老婆說,‘剛才挑糞的不是嗎?’


    隊長急忙對著士兵們喊道,‘還不趕快給我追!’,可這時哪裏追趕得上他?


    清剿隊幾經圍剿,幾度撲空,惱怒至極,便抓走姚大榜的老婆、兒女,將姚大榜搶劫得來的金銀財寶全部沒收,足足挑了八擔子。


    此後,姚大榜更加警惕,每晚睡覺總是把香火點燃後捆在手指或腳趾上,作為定時器和警報器,待香火燙醒他時,又另換一個地方,往往一夜之間轉移數處。


    姚大榜殺人越貨,血債累累,自己當然也怕冤家尋仇報複,整日高度警惕,心懷疑懼,恐遭殺身之禍。他的雙槍總是放在衣袋裏,與人說話時也手不離槍。平時吃飯時,他也端著碗蹲在牆角,選擇有利地形,以防萬一。


    某日,他與一客商談話,對方由於感冒,打了個噴嚏,伸手到衣袋裏掏手絹,而姚以為他要掏槍,頓時出槍將其打翻在地。其他人擁進店,問出了什麽事。


    姚大榜氣憤地說,‘你們看看,他的手在口袋裏掏槍,我不打死他,他必打死我。’


    眾人扶起死者,抽出他伸進衣袋的那隻手,隻見手裏捏著的是一方手帕,無不為之愕然。


    姚大榜年過花甲後,仍能步履如飛。有一次,他和隨從數人從芷江回晃縣途中,看見一條狗在前麵跑,便問隨從,誰能前去把狗抓來,隨從們個個搖頭,沒人如此自信,姚大榜說了聲,‘看我的!’卷起袖子,三步並兩步地向前奔去,一會兒就將狗抓來,旁人見了驚愕不已。


    姚大榜並非沒有對手,在晃縣,當時有個人就令他敬畏,此人是黃埔軍校一期生,任過國民。黨正規軍部隊團長、旅長,家在晃縣大灣羅毛溪,姓張名本清,又名張文英,外號張老虎,又叫張大炮。


    早年,張本清曾得到過蔣的器重,擔任過蔣的警衛團團長,後因聯名反蔣,遭到蔣的遺棄,回到家鄉晃縣,擔任省參議員。他在晃縣參議會第一局會議上說,‘我不允許惡勢力發展,我要保境安民,最低限度,上至鯰魚鋪酒店塘,下至門樓坳,即在晃縣境內,我不允許土匪們作亂。誰要作亂,我就殺了誰!’


    此後,晃縣土匪一時不敢放肆,土匪勢力的發展也受到遏製。對張本清,縣府官員、地方士紳不管讚同與否,都不敢得罪他,因其勢力之大,遠非他們這般地方財主名流可望可比。


    姚大榜視張本清如眼中釘,但又畏懼其人其勢,不敢觸犯他,表麵上還是和睦相處。1939年,姚與張聯合,擊敗了經營晃縣酒店塘汞礦的張平剛,合夥經營汞礦,來往甚密。


    不久,姚大榜因為在晃縣為匪作惡,又支持龍溪口商號的紗布走私活動,遭到國民黨獨立團的圍剿。姚大榜雖然化裝逃脫,但其全家被捉入獄。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姚請張本清出麵說情。獨立團敢收拾姚大榜,卻不敢得罪張本清。張本清以他的威望和能量,經過活動,救了姚大榜一家大小。


    此後,姚大榜多次宴請感謝張本清,口口聲聲對張說,‘張旅長,多虧你的搭救,我今生來世也不忘您的救命之恩!’


    張本清開玩笑說,‘殺人算你的,打官司算我的!’


    又過了些日子,姚、張二人共同經營的汞礦因利益分配問題產生矛盾,姚派姚錫昌當汞礦管辦,而張本清又派了一個名叫楊洪的去當管辦,姚大榜將楊洪暗殺了,姚、楊的矛盾勢同水火。


    另外,張本清要娶其堂妹張善芝為妻,其前妻郭順清憤而出走。


    張本清之舉被其家族視為敗壞家規門風,遭到家族的反對和社會輿論的議論。對此,姚大榜也進行譏諷,在姚、張二人參加的一個宴會上,姚針對張本清娶自己堂妹之事,當著眾人說,‘牛欄立在田坎上,糞水不落外人田!’


    張麵紅耳赤,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不能言,心裏甭提多嫉恨姚大榜,姚、張二人的矛盾更加日益激化。


    張本清回到家鄉晃縣之後,為發展家業,在龍溪口開了一家本善公司。該公司占用了***的房子,***要求歸還,張本清置之不理。張還大量收購桐油等產品,生意興隆,加上經營龍溪口碼頭,大肆征收碼頭稅,奪了***等各商號的財路,***對他仇恨萬分,決心除掉他。


    ***物色殺手,誰能當此大任?他們看中了姚大榜。姚大榜愛財貪財,大家都知道,隻要給錢,他什麽都敢幹,況且他與張本清已勢同水火,找他收拾張本清是再合適不過了。於是***不惜重金,收買姚大榜,私下送給他白紗布數十匹,銀元數千塊。芷江土匪頭子楊永清趁火打劫,極力支持姚大榜剪除張本清,並為姚出謀劃策。


    1949年農曆二月十四日,正逢龍溪口趕場,人多擁擠,姚大榜派了手下得力親信、分隊長吳玉清,外號吳麻子、鬥雞麻子,曾在張本清手下做過事,後暗投姚大榜,帶領吳本軍、吳本眾、姚應林以及姚大榜的舅佬龍永安、彭秀才等人,化裝潛入龍溪口。


    姚大榜還派人在進出龍溪口的必經之地進行接應。沒過多久,張本清帶著一個警衛來到江西街。張指使警衛去辦事,自己一人來到斌星街口小攤買煙。等候在這裏的吳玉清上前喊道,‘張旅長,你買煙啊!’


    張一回頭,身著長袍的吳玉清從肘下拔出手槍對準張的太陽穴就是一槍,緊接著又竄出兩個隨從,在張的後腦勺和腰部又各開一槍,張頓時斃命。街上隨即一派混亂,吵吵嚷嚷,人群中有人喊著,‘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吳玉清等人趁著亂勁,急忙逃走。張本清,這個姚大榜的救命恩人,就這樣被姚大榜暗算掉了。張本清一死,姚大榜實現了稱霸晃縣的美夢。不久,在一些紳士、商人的簇擁下,姚帶其匪部進駐龍溪口,以壯聲威,隨即成立晃縣保安第二團,自任團長,並兼任晃縣治安委員會副主任,晃縣第一警備大隊大隊長。


    地位鞏固以後,姚大榜把殺人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內部,竟向跟隨他多年的親信吳玉清、姚國安開刀。


    吳玉清受姚的指使,帶人刺殺了他原來的主子張本清,解除了姚的心腹大患,可算是為姚大榜立下了汗馬功勞。


    可他不曾想到,正是因為這件事,姚才對他起了殺心。姚大榜借吳玉清之手除掉了張本清,心裏總想著,這家夥連他的老上司張本清都敢殺,說不定哪天也會對我姚某人下黑手,此人不除,我日夜不安。


    於是,姚大榜借口吳玉清霸占別人妻女,安個罪名,將他殺了。


    而另一個親信姚國安在外搶了別人的東西,也被姚大榜借機槍殺在玉屏縣的白馬山。


    嗬嗬,這才是真正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姚大榜此人簡直是人間孽障,後來是怎麽被收拾掉的呢?”柳紅衣憤憤地問我。


    我冷笑兩聲道:“這世界因果輪回,古語說得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像姚大榜這樣的惡人,遲早是要被收拾的。1949年冬,解放戰爭的腳步逼近了湘黔邊區,人民解放軍進入晃縣剿匪,數百年曆朝曆代不能根除的匪患走到了曆史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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