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英哲從大路轉向山路行,沿著路標一路往溪頭駛去。起初,書妤還會說一些工作上及同事間的趣聞,但楊英哲似乎沒多大興趣,隻簡單地附和兩句,久了,書妤自覺無趣,獨角戲唱不下去,隻好望向窗外,路邊有不少水牛和禿騖,田裏有甘蔗和稻子。好久沒回來了,這裏變化不大,永遠也跟不上都市進步的腳步。


    車子又前進了五、六公裏,轉上一條康莊大道,兩邊是野花盛開。書妤對楊英哲說:“到了,我家到了。”


    楊英哲被眼前的大宅第嚇了一跳,門口矗立著兩尊石獅子,門板是福州杉木雕刻而成,上頭掛著一塊橫區,看不出何人所寫,手跡蒼勁。跨進門檻後,一抬頭就看到繁美的簷角,高橫的棟梁,屋子很高而篤實,可惜有點老舊。


    “你家在鹿穀是望族吧?”早先就聽她說她家原是鹿穀的大地主,後來政府實施“耕者有其田”的政策後,地都分給了佃農,但沒想到家裏還是如此氣派。


    “沒落了。”書妤淡淡地說。喬家是鹿穀的大戶人家沒錯,但喬家到她爺爺那代,幾房堂兄弟在二次大戰中全被拉去南洋當兵,沒一個回來,而爺爺又隻生了爸爸,到她爸這代,生不出有尾巴的,再加上這年頭不流行入贅,喬家可能後繼無人了。當然,鄉人私底下又推到她身上,都說是因為她,母親才生不了兒子。


    唉,在這個地方,好事沒她的份,壞事卻都跟她有關。


    書妤進入大廳,扯開嗓子,“老爸,老媽。”家裏人都藏起來似的,不見半個人影。兩人沉靜無聲的坐著,一等就等了兩個時辰。


    才下午時分,房裏已經一片陰暗,屋外的黑影寸寸栘進屋內,感覺有點陰森恐怖。


    “你家沒電啊,這麽暗,還不開燈。”那麽暗,他很不習慣。


    “現在又不是晚上,開什麽燈。”她就是不喜歡他說話的口氣,所以故意跟他唱反調。像楊英哲這種男人,不能太順他,否則日後隻有被他管的份……一時之間,書妤覺得好笑,他們有沒有未來還是個大問題,現在卻想到那去了。


    燈終於亮了,不過不是書妤打開的,而是喬爸爸,“‘暗索索’的坐在那,要嚇死人了。”隨後進來的是喬媽媽。


    “你回來了。”喬媽媽眼前一亮,“你帶男朋友回來!”


    男朋友!書妤臉忽然刷地紅透了,“媽,不是啦,他是我跟你講過的,我的老板,要來買這裏的地的那個啦。”


    楊英哲很恭敬地起身問候,“伯父,伯母好。”


    “你老板——我還以為是你男朋友——”喬媽媽打量著楊英哲。眼前這人西裝革履,手工裁縫的料子一看就知道是上品,人也體麵,光鮮,一派年少得誌的模樣。


    “不簡單,這麽年輕就當大老板。”喬爸爸激賞地說。


    “家庭的庇佑而已。”楊英哲謙虛地說。書妤爸媽的眼神好像在評審女婿般。


    “大部分的富家子都是敗家子,隻會花光祖產。”喬爸爸拍拍楊英哲的背。


    “坐嘛,你的個頭好高,現在小孩就是好命,哪像我們那時沒得吃營養不良,長得都矮矮短短的。”


    “楊先生有沒有女朋友?”喬媽媽跟著坐下。


    “媽——”書妤忙聲製止。又來了!往常母親隻要看到男人,高矮胖瘦皆,隻要不是已婚,就開始強力推銷她或書媛,而今天來的是像楊英哲這種上等貨色,母親必定會向他要到生辰八字拿去合婚不可。


    “我在講話你不要插嘴,如果沒有,考慮一下我們書……媛。”差點就叫出書妤。這兩個孩子,這麽大了,還在玩交換身分的遊戲。


    “媽你不要說那些……”書妤急的跳腳。


    喬媽媽不理會女兒的抗議,“我們書……媛很不錯,人乖巧又孝順,雖然有時有點冒冒失失,但確實是個好女孩。”


    雖然覺得尷尬,楊英哲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書媛的確是難得的好女孩,誰娶到她真是幸運。”


    書妤對這個讚美報以甜甜的微笑。他說的是客套話?還是真心話?


    “唉呀!”喬媽媽突然大叫,所有人都看她,以為發生什麽事了?“你這孩子,怎麽沒給楊先生倒茶?”


    “馬上去。”書妤很快地走進廚房,跌坐在椅子上,然後把頭放在兩膝之間。她就知道帶楊英哲回來會有這種事,本來她隻安排父親和楊英哲在飯店見麵,避開母親,但他說什麽也要來她家登門拜訪。


    大大喘了口氣後,書妤抬起頭,母親正好進來。


    “從沒看過這麽英俊的男人,真是人中之龍!我要是年輕個三十來歲,肯定追得他到處跑。”喬媽媽一副相見恨晚的表情。


    “媽,老爸聽到會吃醋喔。”書妤發笑。


    喬媽媽把手放在她大腿上,“你什麽時候才要向你的母親坦白一切呢?”


    “你指的是什麽?”書妤不解。母親這會兒又是哪根筋不對,沒頭沒腦地突然冒出這句話。


    “你和你老板的事啊。”喬媽媽抵了抵書妤的肩膀,“他其實是你男朋友對不對?”


    “我和他隻是工作上的關係,媽,你別亂點鴛鴦譜,他快跟別人結婚了。”書妤說著,心情跟著低落。


    “他要跟別人結婚了——怎麽會這樣呢?”喬媽媽半對書妤,半對著自己說,“可是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就像當年你爸看我一樣。”


    “你太敏感了,人家才沒這樣看你女兒呢。”


    真是她看錯了嗎?她不覺得,不過既然女兒這麽說了,她也不能再問什麽,反正以後會有答案。“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做飯了,你老板喜歡吃什麽?”


    “不要麻煩了,我們請他去米堤飯店吃就好了。”


    “飯店哪有你媽的手藝好。”喬媽媽自信滿滿地說:“你茶怎麽還沒給人家端去,真是的。”


    “啊,光和你講話,都忘了。”書妤吐了吐舌頭。


    “還是這麽迷糊,將來老公怎麽受得了……”


    又要念經了。書妤急忙衝出廚房。


    ***************


    “爸,媽,我送我們總經理去米堤很快就回來。”書妤倏地站起身。酒足飯飽後第一件事就是閃人,不然母親會留楊英哲下來泡茶聊天。誰曉得一聊又會聊到什麽?


    “那麽急著走幹嘛?我會吃人啊。”喬媽媽狠狠地瞪了書妤一眼。


    “人家是來工作,不是來陪你聊天的。”她低聲說,委屈的半死。


    “伯母,我事情辦完,一定來喝你泡的好茶。”楊英哲一本正經地說。


    “你看人家多有禮貌,哪像你,死丫頭!”喬媽媽笑臉轉向楊英哲,“明天晚上來這用餐,我燒隻放山雞給你補一補。”


    “好啦,好啦,一定會來吃啦。”書妤推了推楊英哲。這人是屁股黏在椅子上了。


    楊英哲笑著點點頭,“伯父,伯母,再見。”便偕同書妤走到門外。


    “不開車嗎?”書妤站在車重剛問。


    “你不是說米堤離你家很近?我想散步到米堤,感受一下鄉下的夜色。”他抬頭仰望滿天星鬥的夜空,哀傷地想,他遠離自然太久了,高中時,他很喜歡跟三五好友登山露營,可是現在太多不眠不休的工作,太多未完成的計劃,壓得他氣都快喘不過來,哪有時間重拾少年時的豪情。


    “可也有一段路,不然我們騎腳踏車。”她指著停放在屋角的腳踏車。


    “好啊。”他打開後車廂,拿出公事包,放在腳踏車前頭的籃子裏。


    鄉下的夜空一片清澈,皎潔如銀盤的明月,晶亮的星辰,似乎都可以伸手觸摸到。楊英哲賣力地騎著,書妤跨坐在後,一時之間,她想的是虎豹小霸王中,勞勃瑞福載女主角騎車的一幕。電影上女主角是橫坐在把手前,而勞勃瑞福的雙手橫過女主角握著兩邊的把手,感覺上好親密……


    啊,如果楊英哲有勞勃瑞福一半解風情,那該多好!她不禁如此企盼。


    書妤的目光從他寬闊的肩膀,落至完美的臀部,心想,體格這麽棒又成就非凡,這似乎太不公平了。上帝在分送禮物時,他一定是排在隊伍的最前麵。


    楊英哲深吸一口氣,鄉下的空氣真是清甜!他過去十年的生命隻能對著空調呼吸,現在竟然有機會吸取這令人神清氣爽的芬多精。“我想我會愛上鹿穀。”他說,“這裏可以讓人忘卻煩惱,洗滌心靈,一切都是大自然的恩賜,不須再多花一分錢改變它,真是都市人周休二日的最佳去處。”


    三句不離本行。“聽楊總這麽說,是決意不管那三人有多難纏,也要買下他們的地不可羅?”


    “在公司你喊我楊總,我喊你喬秘書,但私底下我們不需要那麽拘謹,我就叫你書媛,而你也可以像大衛那樣叫我英哲就可以了。”


    “英哲……”書妤練習喊一次,“……有點拗口。”盡管在心裏喊過千百回,可是要對著他喊,卻感到忸怩。


    “叫久了就順口了。你爸媽人都好淳樸,也很好客。”


    “不好意思,我媽很怕我嫁不出去,所以……”她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他懂她要表達的。“我媽也是這樣,老是逼我趕快成家,看來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不過你媽的擔心是多餘的,你不會嫁不出去的。”


    像她那麽美的女人,盡管有些可怕的缺點,但相信絕大部分的男人還是會容忍,而且當她是公主一樣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嗬護著,不用懷疑,她會毫無困難地找到一些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追求著。


    “是嗎?我不這麽認為,我倒認為你媽的擔心才是多餘的。”書妤緊緊抓住這個話題,“你不是快跟何小彤結婚了嗎?”她老早就想問他了,可是拿什麽理由、身分去問他這事,他們又不是情人。而這事擺在心裏折磨了她好久,從別人那聽來的都不算數,她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這一刻,書妤的心情就好像被架上斷頭台一般,忐忑煎熬!但她寧願斷頭刀給她一個痛快,也不願再去猜想他對自己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意?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終究會把她給逼瘋的。


    “你聽誰說我快跟何小彤結婚?”語氣裏有股怒意。


    “大家都這麽說……”書妤吞吞吐吐地,“……周刊上也有寫啊。”


    “奇怪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有人比我還先知道我要娶誰?”這年頭狗仔隊不隻盯明星,連他都盯上了。


    他的答案,她並不滿意。


    “無風不起浪,我知道你娶何小彤有什麽天大的好處,不要告訴我,你打算讓上百億元飛走!”今天她非要得到明確的答案不可。


    對她的逼問,楊英哲顯然有些心浮氣躁,聲調也提高了,“我沒必要為了錢娶不愛的女人。”為什麽每個人都要拿這個問題來煩他?


    啊哈!他說他不愛何小彤。書妤的心,一下子飛到了雲端。


    “那你還送她玫瑰花,你知道玫瑰花代表什麽?愛情!你這樣做會造成誤會的。”她不客氣地數落他。


    “唉……玫瑰是大衛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楊英哲像想起了什麽,“嘿,你管我也管得太多了吧……”


    “我……是美杏要我管你的。”她盈盈淺笑地說。


    “我的天哪,美杏什麽不好移交給你,竟要你——”楊英哲搖了搖頭。


    不遠處,飛來一隻大螢火蟲似的車燈,強光照得楊英哲睜不開眼,前方來車也跟著停下來。真沒水準,又不是沒路燈,競開遠光燈。


    那盞螢火終於飄近了,車上的人跨下來,書妤一眼便認出那家夥是王大強。黑眼圈,鷹鉤鼻,嘴唇紅而飽滿,一副性欲很強的樣子——很好認。糟了!她暗叫不妙,王大強的鼻子比狗還靈,全村隻有他分得出她和書媛。她得趕快帶楊英哲離開,免得王大強叫出她的名字。


    “嗨,你回來了啊!”王大強一副很熱絡的樣子。


    書妤努力地想擠出一個笑容,但實在不像。“好久不見。”


    這人耳後見腮,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人。楊英哲皺了皺眉。而且他看書妤的眼光,好像書妤沒穿衣服似的。


    “怎麽有空回來?”王大強看了楊英哲一眼,眼神不懷好意。


    王大強的目光令她不自在,“對不起,我要送他去飯店,再見。”


    “等等,你送他去飯店,那我送你回來好了,這麽晚了,小心路上碰到壞人。”


    全村隻有兩個壞人,就是他們王家父子倆。“不用了。”她連忙搖手。


    “我堅持,我一定要保護你的安全。”王大強不懷好意地笑說。


    就在書妤開口拒絕前,楊英哲的聲音先出來,“讓你一個人回家的確說不過去,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家,然後再開車去飯店,明天早上九點來接你。”說完,他跨上車,書妤也坐上後座,故意環抱著他的腰,揮別王大強後,消失在夜色中。


    王大強把臉一沉。哼!喬書妤,以為帶個男人回來,他就會抽身——那是不可能的代誌!


    ***************


    朝著米堤飯店的標示方向而行,楊英哲突然把車靠邊停下,關掉引擎和燈光,從車中走出來。人有三急不能等,一是尿急。


    泄完洪後,楊英哲坐在車頭上,點起一根菸,凝視星鬥,心情分外靜謐。那種感覺仿佛是子夜時分,雲散盡了,天清氣涼,明月高掛在中天,好像詩裏寫的: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麵時,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他發現到星空教人思索:在日夜金錢拚搏的世界中,他做到男人夢寐以求的地位,通常做到這種地位的男人都已經妻妾成群了,不是有報導,政治人物平均一人有七個小老婆,而他卻是每天七點半起床,看一堆財經報紙,九點開車到公司,晚上十點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周末的大好時光也花在工作上,他擁有華宅、別墅、股票、美金……不過,他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他這才第一次明了——他的生命裏,似乎缺少了什麽……缺少了什麽?楊英哲自問,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念頭——一個分享他成果的女人!


    專家說過,男人到了一定的時間,不管工作順不順利,都會有成家的念頭。他對自己輕笑一聲。也許是最近被他母親、大衛、何東升、何小彤,連書妤也在內給逼瘋了,所以才會想起這個向來不被他重視的問題。


    或許跟環境有關吧,現在在這種教人萌生遁世念頭的地方,他當然不想娶何小彤,但誰又知道呢?也許一回到都市,為了百億資金,他還是會娶何小彤。


    輪胎在公路上沙沙的聲音將楊英哲拉回現實,一輛車像火箭一樣穿梭而過。


    由於他停的地方百路燈,可以看清楚經過麵前的所有車子。


    紅色喜美!剛剛才看過這樣的一部車,王大強開的。楊英哲很快地坐進駕駛座,努力地跟上紅色喜美車。也許是他多心,不過他直覺還是跟蹤看看好了。


    突然,前車尾部紅色煞車燈亮起,下來兩個人,其中一人拿著一個麻布袋,


    鬼鬼祟祟地走進樹林裏。楊英哲趕緊把引擎熄火,跟著走進樹林。


    “你確定回來的是妹妹,不是姊姊?”王萬福問。


    “爸,我絕對不會認錯她們,她們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王大強得意地說,“她們是長得很像,但喬書媛看到我不會害怕,喬書好才會。”


    “哼,她爸還騙說回來的是姊姊。”王萬福啐了一口。


    “不知她帶回來的那個男的是做什麽的?”王大強左顧右盼有所顧忌地說。那男的給人一種不可小覷的壓迫感。


    “那男的是楊氏財團的頭家,來這遊說的,不過這回……”王萬福奸笑一聲,“真是天助我也,那個瘟神是他的秘書,我看所有人都不會賣土地給楊氏了,就算是已經賣給楊氏的,也願意付違約金,不賣給他。若是那樣,赫連會給我一大筆酬勞。”


    瘟神?躲在大樹後的楊英哲聆聽他們說的話,臉上的表情有些困惑。他已經猜到他的秘書是喬書妤了,但他們為什麽要把她叫成“瘟神”那麽難聽呢?而且這裏的鄉民似乎很不喜歡書妤……她人是那麽的和善,他們為什麽會討厭她呢?


    “爸呀,天不僅助你,也助我,等這些魚塭的魚都暴斃,鄉怒難平時,你要趕快去喬家提親,就說你兒子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願意犧牲娶走喬書妤,造福鄉裏。”王大強爆出狂喜、土狼似的笑聲。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楊英哲握緊拳頭,恨不得給王大強幾拳。他們父子卑劣的行徑,讓他了解到事情的端倪?王大強這小子想得到書妤,可是書妤根本看不上王大強,所以王大強就製造天災,然後騙無知的鄉民說是因書妤而起的。


    真是太可惡了!他可以想像得到書妤在這裏所受到的委屈。


    “你這猴囡囝還挺聰明的。”王萬福邊說邊往魚塭撒下粉狀的東西。


    當他們要對第二家魚塘如法炮製時,楊英哲立刻從樹後走出來,“王鄉長,這不叫聰明,這叫無恥。”他之所以不出來製止他們對第一家魚塘下毒,是為了要讓他們有犯罪的事實。這樣在法律上,才能定他們的罪。


    王大強驚慌地說:“他就是跟書妤來的那個男人!”


    “我知道,我們合力擺平他。”王萬福和王大強一湧而上,三人扭打成一團。


    對付這兩個粗勇的壯漢,雖不至落敗,但臉上、身上也掛了彩。楊英哲舔了舔嘴角的血,拿出大哥大報案。隻可惜讓王大強給跑掉了。


    “不肖子!”倒地不起的王萬福對兒子棄他而逃感到不滿,他拉著楊英哲的褲腳,“拜托,你放我走,看你要多少,我統統給你。”警察若來,所有栽贓的事情就會被揪出來,而他當然就不能再待在鹿穀,要去待牢房了。


    “我的錢比你還多。”楊英哲冷冷地說。


    不多久,警察趕來,書妤一家人也來了,全鄉的鄉民都聚集在此。大家不約而同地痛罵王萬福父子倆,也向多年蒙受不白的喬家道歉。


    “原來全是他在搞鬼!二十幾年前他做平安堂的乩童,說我女兒是掃把星、瘟神,害我們一家分做兩半。”喬媽媽氣得直發抖。


    難怪她母親氣成那樣,二十幾年了,她家戰戰兢兢地活在這個罪名下有二十幾年了……書妤想起從前被鄉人奚落的事,鼻頭為之一酸。“謝謝你。”她語帶哽咽地向楊英哲道謝。


    “不要再謝了,伯父、伯母也是這麽客套,我都快不知怎麽說才好了,隻是剛好讓我撞見,理當見義勇為。”楊英哲溫柔地握了握書妤的手心,要地不要難過了。


    楊英哲溫暖厚實的手掌給了書妤無比的安全感,也牽動了她心底的情欲。好想就這樣一輩子被這雙溫熱的大手握著。


    ***************


    在王萬福被逮的隔天,原先受王萬福煽動的三位地主不再刁難,已和楊英哲簽下契約書,這趙出差可說是圓滿成功。書妤一邊收拾衣物,一邊聽母親嘮叨。


    “書妤呀,你姊姊什麽事都比你搶先一步,比你好命,沒想到這次你出頭天的機會來了……”喬媽媽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什麽出頭天?”她正摺著一件米老鼠睡衣,停頓了下來。


    “你老板啊,如果你嫁給了他,不是比書媛早結婚嘛,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楊先生是個金龜婿,你嫁過去,可以過少奶奶的舒服日子,所以我說你出頭天了。”


    “媽,八字還沒一撇呢。”書妤閃過一個笑。


    “我是不反對你和他……該怎麽說好呢?”喬媽媽曖昧地說:“分享親密關係。”


    “哪有母親鼓勵女兒獻身的?”她圓瞪雙眼。


    “沒想到你這丫頭腦筋比媽還古板,這年頭男女朋友有那種事是很稀鬆平常的,何況我看你老板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你給他占點便宜不會吃虧的。”


    她母親竟然要她用性綁住一個男人。書妤彎起一道眉毛,“我說媽呀,你的思想太前衛了,恕女兒無法言聽計從。”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是教你如何抓住男人,你偏不聽……”


    “鈴……”


    “電話,你的牌搭子打來的。”書妤第一次發覺電話的聲音如此悅耳。感謝打這通電話的人,最好真的是媽那群牌友,約媽去打牌,省得她還得聽嘮叨。


    “待會再來給你灌輸正確的觀念。”喬媽媽走出房間。


    書妤在背後扮了個鬼臉。不必了!


    還沒摺完一件衣服,喬媽媽就進來了,“是你老板打來的,要你馬上去飯店。”


    “嗯……他說過要我在這等他的啊……”書妤嘟起嘴,“你怎麽不叫我接電話?”


    “我是要拿給你聽啊,可是他大哥大沒電了。”


    “哦,那我走了。”書妤幹脆衣服也不摺了,就塞進大包包裏。


    “等等,你的口紅都掉了。”喬媽媽歎了口氣,拿起口紅,朝書妤上唇塗了去。“女人哪,要隨時注意自己的儀容,尤其是要見喜歡的人之前,更是要照一照鏡子。”


    “知道了。”書妤行個童軍禮後,背起大包包,“我走羅。”


    “嗯,希望下次回來,是帶女婿回來拜見老丈人跟我這個丈母娘。”喬媽媽不忘說出心裏的期望。


    母親還真的把楊英哲當做是未來的女婿。書妤笑著離開。姻緣的事,要真像母親預期的那樣,那該多好。不過,至少會有兩個家長對楊英哲有期許,一個是何小彤的父親何東升。


    一想到何小彤,書妤燦爛的笑容就不見了,比朝陽融化春雪還快,心情也跟著不好起來,不過,心中的那股怨氣是衝著楊英哲的。真是的,居然要她在大太陽底下騎車過去,一點也不懂得憐香借玉。


    嗯,奇怪!後麵那部車好像一直跟著她。書妤停下車,看看它會不會開過去,但它也停下來了。她的胃開始糾結在一起,很用力地踩著腳踏車車板。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腳踏車的後方結結實實地被撞了一下,書妤摔下腳踏車,全身痛的半死。這時,汽車的門打開了,書妤臉上的表情充滿恐懼,她歪歪倒倒地向後退,躲避迎麵而來的人。


    “還想跑!”王大強一把抓住書妤的手,把她拖進車裏。


    “你想幹什麽?”書妤拚命尖叫又踢車門。


    “你很快就會知道。”王大強一拳揮過去,書妤應聲昏了過去。


    “哼,賤人,非要這樣你才乖。”他開了五裏路,將車停在一棟獨舍平房的車庫裏。這附近人煙稀少。


    這裏是哪裏?書妤從昏厥中醒過來,仍感到暈眩。王大強走出前座,繞過車尾打開後車門,強拉書妤出來。


    “王大強,你這是綁架,你會坐牢的!”書妤努力要自己鎮定下來。她是很害怕,可是她不能把恐懼寫在臉上,他就是要她害怕,她愈怕,那家夥就愈樂。


    “這不是綁架,我又不會要贖金,你說強暴該坐多久的牢?”他淫笑著逼近不斷往後退的書妤。


    “你……”書妤摸到背後已是牆壁了。


    突然間,他跳過去粗暴地抓住她的肩膀,忿恨地說:“我要你身敗名裂,還懷我的孩子,沒有人敢娶你。”


    “變態!”書妤屈起手指,猛地向他臉抓去,他頭一偏,閃開了她的攻擊,並將她的手臂扭至身後,另一隻手則捂住她的嘴,不使她發出聲來。她像隻野貓似的想掙開他的桎梏,幾乎就快成功,但他的手抓得她手腕疼痛,而且她已幾近窒息,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他察覺到她的癱軟,立刻把她推倒在地,然後拿出原先準備好的繩子綁住她的雙手。“再凶給我看啊!”說著說著,他用力撕開她的襯衫。


    “禽獸!”她咬著牙罵他。保持了那麽久的清白,今天卻要毀在這種人的手上,書妤越想越難受,眼淚跟著流了下來。早知道,她就把她的第一次獻給她所愛的男人——楊英哲。


    “有什麽好哭的,我會讓你享受到做女人的樂趣,那個男人那玩意兒肯定沒有我這麽碩大……”王大強解開自己的褲襠。


    她感到反胃,想吐。


    他的唇落下來覆住她,粗暴地分開她的唇,書妤狠狠地咬下去,王大強捂著嘴哀叫,用力甩了她兩個耳光。她的耳朵嗡嗡作響,眼睛也冒出金星。


    “本來想溫柔對待你,你竟敢……”王大強露出猙獰的麵孔,像一隻想生吞活剝兔子的土狼。


    此時,有車子開過來的聲音,書妤驚狂地尖叫:“救命、救命呀……”


    王大強緊張地捂住書妤的嘴,“再叫,我就殺了你。”


    這是她唯一的機會,書妤等腳步聲接近時,腳奮力一踢,鞋子飛了出去,正中車子,刹那間,車子警報聲大作,王大強立刻鬆開手,往車庫的樓梯跑去。


    不到五分鍾,楊英哲從樓梯跑下來,他很快地用外套包住書妤,並解開她手上的繩子。


    “英哲……”書妤放聲大哭。


    “沒事了……”楊英哲心痛地摟緊書妤,“王大強已經被我製服了,警察很快就會過來。”他把她抱起來,按下車庫的開關,車庫門打開後,他抱著她走到賓士車前座,輕輕地將她放進去,自己則繞回駕駛座,坐上車,立刻發動車子駛離。


    一路上他一手駕著方向盤,一手緊握住她的左手,似乎再也不肯放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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