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看規模應該是兩個臥室打通,左邊衣帽間,右邊衛生間,正中間灰色大床像個正方形石墩。易多言打眼一瞧,就知道是兩米乘兩米的標準尺寸。中央空調終日維持最舒適的溫度,易多言邊脫衣服邊往衣帽間走,等進去時已經蹦躂著脫褲子,沒有多餘的手開燈。衣帽間裏全是西裝大衣,可憐的兩三件居家服,他蹲下來拿疊成豆腐塊的浴巾。裴繼州低沉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來,易多言冷不丁地摸到一團柔軟的東西。有毛!紮手!還有溫度!裴繼州聽到臥室裏“啊”的一聲,手機都拿不穩,那頭“歪”來“喂”去,他看見白花花的易多言衝出臥室,頗有種衝出雲霄的淩厲架勢。“先掛了。”裴繼州對電話那頭說道。他還沒問出口,易多言急忙擺手,同時四下環顧:“別問!問就是你臥室裏有老鼠,等我解決了再說!”裴繼州:“……”這間公寓常年出入的活物就兩個人,夏天蚊蠅不招。易多言住宿舍的時候替室友殺蟑螂趕臭蟲,挑得了壁虎,自然鬥得過區區老鼠。第56章 多多貓門邊雨傘架裏插著把黑漆漆的長柄雨傘,易多言抄在手裏,架勢極其熟練,一看就知道做過幾十上百回。打磨成竹節形狀的傘柄入手微涼,他想這老鼠臨死之前也算是開闊眼界見過世麵,沒白來一遭,不枉此生了!裴繼州萬般無奈地擋在他身前:“多多你聽我說,先把傘給我。那應該是隻貓。”易多言“哇”一聲,金貴的傘摔了個屁股墩:“你養貓?”“我也不記得我養貓,都是劉姨在照顧,應該是她忘記關陽台門了。”裴繼州回憶,他那隻貓長什麽樣來著?貓日常養在陽台,通常情況是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真正的飼主一麵。偶爾裴繼州回來的早了,它撓撓門,能得一賞眼,僅此而已,不能更多了。它也覺得這一眼包含千恩萬賜,夠它回憶著過完貓生。今天大抵是它的重生之日,它蜷縮著努力裝不存在,準備以此混過良宵,混過明照。然而今夜注定不平庸,被人提溜起來,它圓睜黃□□眼,幸福地看著它家飼主,輕飄飄“喵嗚”一聲。是一隻成年大白貓,裴繼州提溜它像拎著麻布袋,隨時都能甩垃圾桶。易多言看他一臉嫌棄,忙把大白貓抱在懷裏,國際標準的抱法,捏著它的爪子,問:“你養隻貓都不知道!”裴繼州看著兩條光滑的大腿,心猿意馬地解釋:“這個是老房子裏的,以前貓貓狗狗的,現在隻剩下它一隻,就抱回來養了。平時也都是劉姨在喂,但她貓毛過敏。”易多言記憶裏確實有那地方不是訓練有素的黑背狼狗,就是五花八門的貓,一年生三窩,窩窩存活率百分百,貓肥體胖,隻隻營養過剩。他還記得給所有貓起了名,小黑小白小花大花換著花樣來,詞窮了就用人名,他問:“那隻多多呢?”多多隻是白手套大黑貓,體態優雅,總喜歡占領高處,被稱為貓之王,所有貓都怕它。易多言是孩子王,堂而皇之收它做副幫主,帶領一群小弟並一群小貓,欺負欺負狗,再禍害禍害花園。裴繼州穿著合體的西裝打著領結遠遠的看,手裏還要捧一本害得他胳膊疼的書,旁邊的管家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少爺,您是大孩子,不能過去。”裴繼州陪著那隻高高在上的多多貓,渡過漫長童年,後來多多貓病死。他親手葬在花園裏,立了塊小小的無名碑。往事如煙,裴繼州揉了揉易多言腦袋,易多言似乎跟貓通了氣,福至心靈地舉起白貓,一人一貓眼睛都瞪得雪亮。他勉為其難地點了點白貓頭,同時決定隱瞞真相:“不在了,你喜歡它就養著吧。”易多言抱著白貓原地轉了一圈,慶祝自己從此以後跨入有貓一族,全然忘記還有個“鏟屎官”的昵稱跟著屁股後麵,在貓的一生中任勞任怨任差遣。還有任打,這是後話。再洗完澡出來,易多言感覺到天快亮了,驚心動魄的一夜,以一隻貓一場熱水澡收尾。易多言自己就是個火爐,大冬天睡涼炕都沒任何不適,抱著白貓進了被窩。白貓一生戰戰兢兢,從未享受過這等殊榮,怕睡裴皇帝的小媳婦會被判千刀萬剮,嗷嗚嗷嗚地跳下床,找牆角蜷縮起來。“……繼州,不像是針對你,手法太不專業了。還記得我之前幫你處理的案子嗎,查無可查、死路一條的案子。這瞎子都能看出來是故意縱火,而且煙比火大,不是針對你的吧,恐怕是直接針對出租屋裏的小朋友,想嚇唬嚇唬他們。”裴繼州和楊教授有合作關係,裴繼州遭遇過暗殺僥幸活命,便是拜托楊教授查案。能做這件事的千千萬,他隻信賴楊教授。易多言在被窩裏滾了兩圈,像是想沾染他的味道,然後沒了動靜。裴繼州看了一眼,悄聲說:“他們會在網上掐架。”楊教授邊聊天邊看監控視頻,幾個顯示屏一齊播放,就像他所說的,根本不是精心策劃的謀殺案,隨便來個小警察也能發現端倪。他問:“你還記得前段時間調查處一個姓歐的嗎?”怎麽不記得,還得他和多多挨了頓打,裴繼州反問:“是他?不是潛逃了嗎。”“監控錄像看體型是,再加上和你有仇有怨,我隻能想到他。不過你最好問問多多和他的室友們,我把這段視頻發給你,再去趟醫院,問問當事人。你別想太多,這種放火嚇唬的一年中總有個千八百回,鎖眼是堵死了,但根本燒不到二樓去。”裴繼州太陽穴抽搐:“我怎麽能不想太多?換成安抉室友呢?”楊教授嗬嗬兩聲,無所謂道:“他這輩子室友隻有我一個。”“你去問話吧。”裴繼州假裝才想起來,補充一句,“還有,不要叫多多!”這年頭,連隻貓都能叫多多了。路非凡打量眼前這個自稱警方工作人員的儒雅男人,中性化的小臉笑得人畜無害,心裏嗬嗬噠,哪門子警方工作人員大清早穿巴寶莉腳蹬逛醫院,聞風而動的狗仔隊吧!他張口閉口倍兒甜蜜的“警察叔叔”,準備先把這不長眼的東西齁死,同時又像頭擔驚受怕的小獸,裝可愛賣萌迷惑敵人視線。“警察叔叔您說什麽呢,我們屋裏就三個人,是前不久搬走兩個人,但我們關係好著呢,親密無間!離兩小無猜隻差個‘小’字!我很愛很愛他們,他們也很愛很愛我,隻是因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分開的!”老穆一聽路非凡在警方麵前還敢瞎頭瞎腦地扯淡,腦袋就一陣一陣地疼,人家孕婦一陣一陣地疼代表宮縮要生了,他這這樣兒的代表手癢要揍人。在楊教授無語,路非凡滔滔不絕之中,老穆上前一步,一巴掌把路非凡按在牆上。路非凡:“嗚嗚嗚嗚哇哇哇——”老穆的眼界遠超路非凡,這人絕對不好惹,有空瞎說八道,不如用那點腦容量思考怎麽惹上的麻煩。“你好,穆未先生。”楊教授笑得如沐春風,絲毫沒有整夜奔波的憊倦,腰杆挺得像沙漠孤傲的白楊樹,“裴總叫我來的。”“裴總”二字在路非凡腦海裏掀起驚濤駭浪,秒變小結巴,同時還不忘嘴甜地討人歡心:“大、大、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