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不定在路上呢,哈哈。”老穆站在一邊,來的神秘人物讓他明白這事背後另有牽扯,估計裴繼州也在給媒體和有關方麵施壓,否則哪來的這麽久風平浪靜。他笑了笑,聽易敏和小林聊了兩句,就出去上洗手間了。易敏等著他走開,迫不及待一把抓住小林的手,死死扣著,同時抽抽鼻子,眼眶頓時紅了:“小林哥哥,你都第二回 了替我挽回哥哥了,我要送你錦旗,挽回哥哥小能手!就掛在病房你這床頭上,和電子時鍾一起。”小林過來人似的拍拍她的手,微微歎息。他也挺奇怪,明明他最小,心裏年齡直衝九十九,看得是長長遠遠,想得還倍兒明明白白,可憐十九正青春的大好年。九十九歲老人家小林默默小妹妹的頭,語重心長,說話還三字一喘——老人家肺活量跟不上。“妹妹呀,看開就好。誰不喜歡花花綠綠的物質生活,看來看去還是幾個暖心朋友最實在。”“不是我說,小林哥,你精神上挽救一回,肉體上挽救一回,雙重拯救,雙管齊下,兩全其美了。”“打住,別說成語,小林哥初中肄業!請記住,肄業!不是畢業!這是我知道最有文化最風騷的詞了。哎呀你買的這花真香,直往我鼻子裏鑽。”易敏滿腦袋問號:“肄業跟風騷有什麽聯係?”易多言挨了裴繼州的訓後,唯唯諾諾恭維了一早上,在公司群裏發消息請假,稱家裏有事。佛爺出差,他自己就是組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結果請假都沒處請去。請個假還被拍馬屁,三分鍾破百條,等他想檢查錯別字,又辛辛苦苦爬百層樓。裴繼州借用楊教授一晚,早上回家時一不留神吵醒安抉。安抉不敢跟教授鬧,倒是敢鬧騰裴繼州,大清早開使用短信狂轟亂炸。從“一毛不拔還敢使用免費勞動力”再到“深夜搶別人老公的墳蛋”,字裏行間無一不是心疼楊教授一把年紀了還累死累活地熬夜,連標點符號都充滿了深愛對方的酸臭味,最後以“別告訴他否則我一定要帶壞小多多”圓滿終結。在一起幾年連孩子都有並計劃二胎的夫夫為何如此黏糊,裴繼州暫時可以不考慮,他和易多言從新婚燕爾退步到熱戀中,都沒這種黏糊勁兒。其實是又委屈又心疼,易多言要來看小林,他跟著一起,正好找借口同進同出。易多言穿一身明顯大一號的衣服,就那一雙黑不溜秋看不出原色的運動鞋是他自己的。路非凡和他一起瓜分了老穆最後兩根煙。老穆捏扁了空煙盒,罵罵咧咧地給兩人點煙,如同伺候兩位大爺:“操,究竟誰他媽的是煙民啊。”路非凡有煙抽屁話沒有,隨便他罵,擺擺手示意統統反彈。易多言吸吸呼呼,爭分奪秒地抽,抽了一半,才舍得開尊口說重點:“你倆還記得那個歐總嗎,不對,老穆不知道。”“知道啊,老穆你別逼逼,裴總肯定馬上來了,讓他說完。”路非凡掐煙的那隻手揮了揮,難得蠻橫一回。老穆:“……”易多言三言兩語說清道明,最後抬手點點病房的方向:“別告訴小林,咱們統一口徑負荷過載意外失火,等他出院也該啥事沒有了。”路非凡拚命點頭,這事大家都有錯,分不清孰是孰非,但小林那顆過分敏感的心肯定會多想,會大包大攬地給自己攬罪。路非凡還拍胸脯:“嗯嗯醫藥費住院費我全包!”“什麽全包,平攤!”老穆舉手:“要不我也出點?那小夥可以,救了你倆呢。”就這麽愉快地拍板三人平坦。老穆非常冷靜:“不,其實是四人。護工是裴總請的。”路非凡瞬間不幹了,裴總的錢就是多多的錢,多多太有心機了,居然還想多掏一份!然而他話沒說完,就聽樓梯間有腳步聲,易多言迅速把半截煙往老穆手裏一塞,兩隻手扇來扇去。“怎麽在這?”公司裏沒人敢和裴繼州擠電梯,醫院白天電梯人滿為患,裴繼州停完車回來,果斷放棄選擇消防通道。但味道古怪的很,幾本就是各種廉價以及高級香煙味道的層層覆蓋。易多言自然要極力隱瞞,心虛不已,趕緊說:“我們在商量醫藥費,決定平分,走走走,看小林去。”他飛速拽著裴繼州的袖子開溜,臨走前朝麵對麵吞雲吐霧的路非凡和老穆眨眨眼。小林見到裴繼州有種難以言表的敬畏,說白了就是人家站著,他不能坐著更別提躺著,瞪圓了眼掙紮要起身,護工和易多言連忙按著他。吊起的石膏大腿左搖右晃,吸溜冷氣才意識到悲慘現實。易多言指著魁梧壯實的護工,警告道:“別亂動,再動把你綁起來,瞧見這哥們了沒有,一根指頭輕輕鬆鬆幹掉十個你。”護工哥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一米七的個壯成小牛犢,淡藍色護工服,皮膚呈現一種健康的紅潤。他還有一丟丟害羞,怕他們嫌棄自己虎背熊腰幹活也會馬虎,憨厚地笑著說:“咱糙是糙了點,這不是沒力氣也挪不動病人嘛,活還是很精細的哈。”裴繼州讓秘書去找最好的骨科傷員護工,沒想到來了頭粉藍粉藍的熊。易敏捂著嘴偷笑,不小心瞥到裴繼州,又有點怕,躲到易多言身邊去了。“你們兩個別進來!”護工陡然一聲爆喝,簡直驚雷。路非凡和老穆齊齊停在門口,麵麵相覷,心中油然而起被教導主任抓包的感覺。“抽完煙先散味,煙對病人不好,”護工趕他們兩個,手法跟攆小雞回籠差不多,指著走廊盡頭大開的窗戶,冷風正呼呼啦啦地猛灌,“去那裏吹一吹,吹幹淨了再進來。”護工十分敬業,看著兩人小學生罰站,這才心滿意足。易多言那個心虛,生怕也被罰出去,雖然抽了一半,但抵不過一絲不苟的護工全心全意為病人服務嘛。然而護工像是沒看見他,他眼神對上裴繼州那明察秋毫的雙目,小心肝瞬間一顫一顫的,決心待會先承認錯誤。再一看床上的小林朝他擠眉弄眼,得了,易多言崩潰地想,小林這心思太鬼機靈,回頭得問問能不能先付三個月醫藥費住院費,免得他死要麵子活受罪,沒錢還要借錢。早上易多言向人資部打聽過,美妝部的化妝師沒有正式合同,不包五險一金,小林賺的不多開銷也大,更沒買過保險。沒有醫保統籌報銷,這筆錢小林肯定吃不消。等路非凡和老穆訕訕然進來,易多言接到房東電話,心中一慌,拽著路非凡出去接電話了。房東是位大媽,兒女都在國外,日常喜歡來視察租戶有沒有偷偷改裝,其實是瞅點新潮流,順便“不要不要”“這是你們硬塞給我”地收點護膚化妝品。“哎呦,易多言呐,你說你們幾個小子……我就說不能住那麽多人吧,你們偏要說沒問題,我也是看你們年輕人打拚不容易,你們知道我的呀,最心地善良啦,我自己的兒女也是在外麵,天天那個想念……你們怎麽就那麽不讓人省心,把我房子給燒了呢。”易多言和路非凡看了看對方,互相翻白眼。易多言說:“這個阿姨,不是我們燒的,再說消防那邊還沒給起火原因呢。”房東煞有介事“哎呦”一聲:“那還能啥原因,難不成是我半夜三更跑去放火燒自家房子!缺心眼啊!講點道理的,我好好的房子,自己一天都沒住,好心好意給你住!”易多言知道她肯定要賠償,本來就是他們招惹的,再說裝修費也不貴,息事寧人吧:“阿姨,這事是我們對不起您,您算算損失,該多少我們兄弟絕不少您一個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