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秘書已經透支明天的活,預備處理後天的任務——不是不敢劃水,隻是裴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三個小時了,實在是事出有因必有妖。而八大秘書以七比一投票讚成裴總是隻顯擺精。暫且不論一個動詞如何修煉成精,上一次出現這種狀況是盛世婚禮被捅出天大的窟窿,裴總單方麵的戰火和硝煙足足籠罩了辦公大樓七天七夜。果然認真工作會有好報,裴總施施然來到秘書處,八大秘書不慌不忙繼續工作,同時齊齊在心裏慶幸。裴繼州懨懨地說:“你們回去吧,叫其他不用加班的也一並回去吧。”“這怎麽行呢!”“就是!怎麽能留裴總一個人呢!”裴繼州驢頭不對馬嘴:“我不怕鬼。”死一般的寂靜之後,他無精打采地歎口氣,無可奈何地祭出絕招,“這樣吧,今天不繼續加班的過節費翻倍。”所謂過節費,並不受《勞動法》保護,也沒有哪條法律明文規定。其實就是從年終獎中扣一部分下來,洗刷幹淨,重新包裝,美其名曰發一筆過年費。人人心知肚明,但還是懂得基本規則,給麵子地笑一笑。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一位短發秘書小心謹慎地問:“裴總,您沒事吧。”裴繼州怏怏地抬頭,好像擔心天花板會突然塌下來或是裏麵的消防水管突然炸裂,氣若遊絲地說:“沒什麽,我就是想提前適應一下。”——適應什麽?秘書們麵麵相覷,裴總一個人的心思比八個女人的還複雜。裴繼州靠著椅背,修長的雙腿翹到辦公桌上,閉目養神。萬籟俱寂,隻能聽見中央空調的嗡嗡聲。不知過了多久,裴繼州假寐了片刻,辦公室的門被人呼啦一下推開。開門的人哼哧哼哧大口喘氣,好像跑完了兩個全程馬拉鬆。裴繼州驚醒,愣愣地看著門口,清楚地看見易多言從滿臉擔憂逐漸演變成震怒,心裏咯噔一聲,感覺馬上要被家暴:“我可以解釋。”“這裏有第三個人你才能說得過去!”易多言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你他媽的對我沒興趣了早說!老子用不著你開口,自己能走!”他在公寓裏左等右等,連電話也不打一個,便問司機。司機還在辦公大樓的停車場,易多一來發現整棟樓烏漆嘛黑,隻有豔綠色的“安全出口”燈孤獨閃亮。他甚至以為裴繼州摔倒了鮮血淋漓、奄奄一息,急到忘記了呼吸和心跳,全憑本能狂奔。真是氣狠了,凶戾的模樣像在對付一塊牙齒撕扯不了的鮮肉。他還沒能長出最鋒利的獠牙對抗世界,連抵抗風暴驟雨的背脊也不夠堅硬,心誌也是單純柔軟的。裴繼州聽他絮絮叨叨的教訓,隻是惆悵,小東西屁事不懂。他捏著易多言的胳膊,寬鬆外套下的胳膊是纖細的,仿佛一捏即碎,他不動聲色地把他按在自己腿上,前胸抵後背。易多言坐定了,倏地赧然。這個姿勢——是裴繼州最喜歡的,能化身禽獸的那種。然而現在八風不動毫無反應,易多言就知道即將遭大殃。彼此沉默半晌,外套上的寒氣都被暖化。易多言一陣亂動,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依舊不安分,“別亂動”的低沉警告充耳不聞。他坐人家大腿上,還能盤坐端正,乖乖地把昨天的事吐露出來。“你是為這事生我的氣吧,可我真想做點事,你讓我呆在家裏別多想,路非凡也隻讓我檢查錯別字和語法錯誤,我怎麽能束手待斃呢!也算幫你打入敵人內部當偵察兵了解敵情啊!”半天沒得到回音。易多言忍不住拔高嗓門:“喂!——”裴繼州單手捏著他的下巴,板過來吻了吻,在動情前淺嚐輒止地分開,仿佛一種新式的懲罰。他輕聲道:“什麽叫束手待斃?會不會說話,你就不能信我。”易多言從沒見過裴繼州真正同他發火,所以一有征兆就非常怕,典型的心裏藏不住事,小心思全能被看透。裴繼州沒能一眼看透,長籲短歎視力下降,比不過小年輕風華正茂,獨自憋在辦公室傷春悲秋。以上,可簡潔明了地概括為“閑得慌”。如果是易多言發這場脾氣,也可與時俱進地稱之為“蛋疼”。易多言若有所思,吸吸鼻子,回答:“我就是想做點事,姚淮提出的要求是讓我回去,反正我是不會答應回那裏的,從上到下每個人都黑到骨子裏,全員大換血都拯救不了,三更半夜都有冤鬼索命——當然大家都還活著,我就是評價一下風氣,風氣永存,類似於六十一甲子那種輪回。”裴繼州皺著眉頭品味他這番無厘頭的話,然而他的娛樂隻是已經不能簡單用“少”來形容了,如果不是易多言有那麽多綜藝要看,他也想不到竟然有五花八門東西逗得他哈哈大笑。“你鼻子怎麽堵了。”“……裏麵是睡衣,來之前,我還洗了個澡。可能凍著了吧。”“真空的?”易多言貌似沒察覺到裴繼州的心猿意馬,也對他逐漸加重的喘息充耳不聞,利落地跳下來,噠噠地往旁邊的私人休息室走,邊走還邊說:“你繼續加班吧,我去睡會。”裴繼州三步並兩步追上去,抱起來扛在肩頭,一腳踹開休息室的門。易多言被甩得七葷八素,還不忘客觀評價道:“你好像搶親哦。”翌日發現每日至少一換西裝的裴繼州還穿著昨天那身的秘書們,有點抓狂。男人夜不歸宿,秘書們心中警鍾長鳴,這下如何向裴總夫人、那個爽朗的年輕人隱瞞血淋淋的事實真相?果然全天下男人都靠不住嗎?連吃了那麽久狗糧,結果一下子蹦出個大的!?她們小夫人太可憐了,裴總竟然還穿昨天衣服,一點臉也不要在巡檢一圈。裴總夜不歸宿的消息迅速在公司上下傳播開來,無數顆腦袋瓜子接二連三炸成爆米花。休息室的易多言冥思苦想,終於想好了早飯,壓根就不知道辦公室裏發生了什麽事,渾然不知地、啞著嗓子喊:“我要吃餛飩!鮮肉和鮮蝦的都要!還要辣椒!”裴繼州冷靜地說:“去隔壁酒店定鮮肉和鮮蝦餛飩。”頓了頓,壓低聲音囑咐,“不要辣椒,記得待會說成是酒店忘記送。我記得我從來不會把扣獎金作為懲罰,因為物質生活提供精神保證,但這次認真的,嗯。”不是蹦出個大的,秘書們紛紛表示,一致讚同,過去二三十年的狗糧都沒這一回吃得撐,她們努力爭取憋著不吐。開門紅國內第一秀的熱度持續十天,才被男影帝婚內出軌這種見怪不怪、但每次都能濺起水花的娛樂圈消息壓下去。第二天,一位網名“路嘰嘰不做女孩子”博主以洋洋灑灑三千字的文章,質問佛爺為何獨占功勞,又為何卸磨殺驢。事實上易多言不過寫了一千字完全屬於個人功勞,被路非凡拿去請專業人士添磚加瓦,這煽情的,看完之後易多言表示他再也不參合了,都交給你吧。路非凡做不了狗頭軍師,做得了先鋒軍,和他那幾個關係很鐵的博主開著拖拉機橫衝直撞,一個小時之內登頂熱搜。服裝原創領域有不少獨來獨往的設計師,不敢惹佛爺,表麵上保持隔岸觀火,實際上他們或多或少知道佛爺是慣犯,在佛爺風頭正盛的情況下不敢公然站隊,但趁機揶揄兩聲的膽子還是有的。業界曾一度懷疑佛爺精神分裂,畢竟那麽多期風格迥然的秀,以及可以成為亂入的個人風格,如果真是如此,倒也有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