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看起來,私下裏也確實和和美美,沒有絲毫作秀給外人看的成分。“喂!”易多言砰地一拍床鋪,沒想到姚淮會走神。他還穿著那身睡衣,抵死不換新衣服,語氣不善,“跟你說話呢,發什麽呆,聽見沒有,什麽時候放我走?綁架很嚴重的知不知道!”“我沒有綁架你。”姚淮矢口否認,僵硬的麵部表情出賣了他。他看著易多言,清晨的易多言像片吸收晨露的綠葉,清爽俊秀,非常耐看,一時入迷了。他漫不經心聳聳肩,“我沒關你,綁架是限製你人生自由,我沒有。”“哄誰呢!”易多言一聲嗤笑,對方越客氣,他越會蹬鼻子上臉。這臭毛病是在學校裏學的,那些校霸一個二個過分虛張聲勢,他像個小邪靈一般凶狠的笑著。姚淮心底蕩漾著欣喜,仿佛初月升起。這地究竟在哪還真不好說。昨天姚淮說要叫醫生,結果半夜把他刨起,說醫生到了。醫生在車上睡得迷迷糊糊,困得兩隻眼眯成細縫,洗了把冷水臉才清醒過來,還說著一口帶濃重口音鄉裏鄉氣的普通話。當時姚淮在旁邊看著,易多言不好打聽,隻能胡吹海侃逗醫生玩,順帶查醫生戶口,擺出哥們給你介紹對象保管脫單、脫不了腦袋給你當球踢,豪氣幹雲義薄雲天的架勢。醫生感動不已:“等我回去太陽都曬屁股了上班要遲到了!”醫生拔掉留置針,又檢查了易多言左手,得知易多言學蜘蛛人表演飯前娛樂活動,唬得臉色一黑,說最好還是拍ct看一下。姚淮似是察覺到什麽,不容他再說就把醫生拽走了。易多言猜一般醫院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或九點,也就是說醫生得坐八個小時的車,幾百公裏。他怕自己餓死,何況也沒信心成功逃出別墅,監控攝像的指示燈可是開的。姚淮十分有耐心地說:“沒哄你,也不想哄你。”易多言一點把握也沒有,畢竟姚淮看起來像笑麵虎,他清清嗓子:“你要了多少錢?”“……”“那個什麽股份?讓我替你弟弟洗白!摘幹淨?要什麽都行,我把賬號密碼給你,隨便你怎麽說。”姚淮勃然大怒:“什麽都沒要!”換做其他人可能立馬噤若寒蟬,易多言知道他離真相不遠了,他假裝蠻橫:“我不信!你沒目的你會綁架我!”——不怕獅子大開口,就怕報複,要他小命。姚淮知道他躲不過去,精神狀態瀕臨崩潰,經受不住一丁點兒刺激,他驟然上前一步,揪住易多言衣襟,手臂上繃緊的肌肉幾乎要撐破衣袖,額上青藍的筋脈更是要崩裂薄薄的肌膚!他一字一頓,滾燙的氣流宛如來自地獄的熱浪,單刀直入:“為了你!”滿室連空氣都凝結了,他停頓良久,見易多言那雙靈動聰明的傻乎乎地轉了轉,忽的笑出了聲,這一刻他仿佛權傾天下,一切盡在著掌心,“他是不是威脅你了……”過去了很久,易多言甚至懷疑他們保持這個姿勢石化了,才嗓音幹澀地說:“沒有。”姚淮脫口而出,又是驟然大怒:“不可能,他沒有拿你的家人朋友威脅你你怎麽可能心甘情願跟他在一起!”易多言驚愕地瞪圓眼睛,他是有了答案,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什麽時候這麽招蜂引蝶了,沒有吧,他很保守的,最多夏天穿條大短褲。他一受到無法接受的驚嚇,就下意識往床內側躲,然而領子在人家手裏。做一隻識時務的多多……可易多言又好像有點做不到。易多言梗著脖子,瞪大眼睛,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但他知道他不怕。許久以來他從過問原因,他怕那最終成為死皮賴臉的借口,而今在不知何鄉何地,他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我愛他,我對他一見鍾情。這就是答案。”萬籟俱寂,落針可聞。門倏地被推開,易多言鬆了口氣,得救了。“哥!你怎麽還不來!不是說就等一會麽,我等了那麽久,你們是在吵架嗎。”姚潛歡快地就像幼兒園裏得到老師誇獎的孩子。姚淮和易多言離得太近,姚潛終於注意到他。易多言眼珠子轉了轉,鬼主意來了:“我能聽你拉琴嗎?大提琴可好聽了。”姚淮臉色一變,還沒開口,姚潛搶先道:“好啊好啊。”也不知道吃的什麽藥,藥效那麽好。易多言腹議,他第一次出門,沒能給自己爭取點探路的時間,就被拉到樓上。三樓整層被打通,隻有一間房,周遭擺瞞了各種樂譜、唱片,單留聲機就有四五台,遑論一些易多言叫不出名的音樂器材。整個樓層足有兩層樓高,高高的天窗中有陽光直射。姚潛似乎不認為易多言是不相幹的外人,徑直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對著樂譜,演奏大提琴。他完全沉醉在音樂中,萬事不侵不擾。藝術無國界,畫畫和音樂皆是如此,血海深仇也能拋之千裏。易多言五體投地,盤腿坐在他三米開外,也不得不承認,他如今在國際取得的名聲不足以匹配他的才華,姚潛值得更高的音樂成就,隻是可惜……一曲完結,姚淮天真無邪地問:“好聽嗎。”易多言陶醉其中,半晌回過神,猛點頭,快把頭點斷了:“好聽好聽!太好聽了!你真棒!”姚淮上樓給兩人各端了杯黑紫色的葡萄汁,弟弟的那杯加冰塊,給易多言的特別加糖。結果兩人沒空喝果汁,姚潛甚至理都不理他,興衝衝道:“再來一首吧!”“好好好——”易多言歡呼雀躍。整個場麵像小學生自導自演的拙劣晚會,莫名喜感。姚淮也覺得莫名好看,於是靠在樓梯扶手坐下,靜靜觀看。你來我往,易多言有意和諧共處,主動提議:“我給你畫幅畫吧!就這樣子畫,畫你演奏的場景!”姚潛欣然答應。姚淮主動找來鉛筆和白紙:“沒有專業的美術紙,你湊合一下。”易多言出圖一貫不修不改,很快。他拿給姚潛,納悶期待中的誇獎遲遲不來。“不對……不對……”上一秒還欣喜若狂的姚潛此刻完全崩潰,攥著畫紙的一角,麵目因極致的悲慟而猙獰,嘴裏不停地喃喃,“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姚淮健步上前,拉開木訥的易多言,抱著弟弟,一把拽開那張紙,輕聲哄道:“好了的確不是的,是你們兩個——其實是有兩個人的,別怕,就是一時失誤而已。”畫紙打了個旋輕輕落在地上,簡筆畫上最極致的精彩在於那隻大提琴和拉琴的人,易多言刻意畫出陽光遺留的痕跡。他說,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