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二哥站在小旅館的窗邊,點上了煙,狠狠的抽了一口。


    “媽的,這事兒辦操蛋了。”


    “哥,咱們現在咋辦?”傻哥依舊是那副傻愣愣的模樣,也許是這幾天已經習慣了,此時絲毫不為現在的險境所擔憂,坐在床上看著電視機,嘴裏嘀咕的問道:“咱們都躲好幾天了,還得繼續躲?”


    “火車站那邊都是警察,客車站也是。”二哥搖了搖頭:“沒法兒不躲,隻能等風平浪靜了然後咱們回老家。”


    傻哥歪了歪腦袋,想著家鄉的那一片成熟後金晃晃的麥田,臉上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是啊,家裏有啥不好,比起這個不把人當人看的城市好太多了。


    秋天很快就到了啊,家裏的地也該收了,不知道今年的收成........


    “回去之前還得辦點事。”二哥打斷了傻哥的回憶,把煙頭掐滅,丟到了床頭櫃上用易拉罐弄的簡易煙灰缸裏。


    “啥事兒?”


    “先往死裏收拾一頓包工頭這畜生,再把李子的腿給卸了。”二哥恨恨的說道,靠在了枕頭上,雙眼平靜的望著天花板,想著之後的路該怎麽走。


    包工頭之所以會想著除掉二哥跟傻哥,無非是兩個原因,可能二哥也想到了。


    要麽就是他真害怕二哥跟傻哥這倆活雷鋒一急眼,把所有的事兒都給抖了出來。


    平下去就沒事,要是上頭的關係不夠,而且恰好二哥他們抖出來的東西被某些人知道了,恐怕包工頭他們那一夥人都得栽,連帶著局裏的人,估摸著死的人會不少。


    要麽就是包工頭急眼了,這麽些年恐怕還真是第一次有民工跟他動手。


    二哥他們最初也是準備直接跑回老家的,結果去了火車站看見了一些巡邏的民警,他們二話不說就繞路走了。


    也許那些民警不是來抓他們的,但他們依舊有犯罪者應該有的心態,那就是怕。


    當時他們的第一想法就是,我操,鬧大了,全都是來逮自己的。


    “他娘的,吃裏扒外的東西。”二哥罵罵咧咧了起來,越想李子這個幫外人對付老鄉的畜生就越氣,一個勁的罵著髒話。


    如果說傻哥是木愣不會說話,那麽二哥的口才就是相當的牛逼了。


    傻哥自認在鄉裏也聽過不少潑婦罵街,什麽樣的髒話都聽過,但他今兒是真開眼界了。


    “我操,這世上還有比這更難聽的髒話嗎.......”傻哥暗暗想著,咽了口唾沫都不敢出聲,生怕把二哥的火氣引到自己身上。


    過了少說二十分鍾,二哥才感覺罵得有點口渴了,起身倒水。


    “李子確實不是個東西,這個犢子......”傻哥想要附和二哥幾句,以讓他開心點。


    但他怎麽都沒想到,二哥一聽到“李子”這兩個字的時候,髒話又層出不窮的蹦了出來。


    傻哥忍不住用手把耳朵堵上,不再言語。


    “我操......這世上還真有比剛才更難聽的髒話......”


    天黑後,二哥照例想要叫來旅館老板送飯,但被傻哥苦口婆心的勸住了。


    “哥,咱們能不能換點吃的,這老板弄來的飯菜壓根就不好吃啊。”傻哥擦了擦流出來的口水:“我記得這邊有一家東北亂燉,咱們出去吃一頓?”


    二哥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行吧,咱們小心點。”


    此時二哥他們所在的黑旅館位於南港區出去一兩公裏,跟新河區交界的位置,老板人挺黑的,但從來不要顧客的身份證,隻要給錢就讓住,這也是二哥他們選擇這裏落腳的原因之一。


    當然,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他們在城區裏小心翼翼的逛了一圈,發現這附近都是警察巡邏最少的地方。


    而且新河區這一片他們多多少少還能認識路,出了這一塊地界指不定就迷路了,遇見點緊急情況很可能就會變成無頭蒼蠅到處撲騰。


    與其去其他陌生的城區逃難,還不如玩燈下黑,縮在這旅館裏等風平浪靜。


    不得不說二哥所做的決定很正確,這幾天還真沒條子來這邊巡邏過,更別提找“凶手”了。


    幾分鍾後,二哥帶著傻哥走進了一家飯館,叫來老板後,點了幾份他們最愛吃的菜。


    “還好咱身上還有點錢。”二哥把剩下的錢放進了兜裏,笑著:“可惜咱們工棚裏枕頭下的私房錢了,想回去拿也沒法兒拿。”


    “算了,這點錢應該夠咱們回去了。”傻哥笑嗬嗬的說道,眼巴巴的看著廚房的方向,跟個孩子似的就差跑去廚房催了,一臉的期盼。


    過了一會兒,菜被中年老板端了上來,等他將最後的一盤鍋包肉放在桌上後,老板用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操著一口標準的東北腔問了句。


    “倆小夥子也是東北的哈?”


    二哥笑著點點頭,說,是啊。


    “來這兒城裏也是找活兒的吧?”老板很直接的坐在了二哥他們那一桌,氣勢很豪邁。


    二哥又點點頭。


    “條子找的就是你們吧?”老板最後問了一句。


    二哥不說話了,表情僵硬無比。


    老板笑著點了支煙,抬起眼看了看空空蕩蕩的飯館,擺擺手:“別怕,我不是條子的人,就是隨便問問,我這菜整得咋樣?還行吧?”


    傻哥表情木訥的看了看二哥,見他沒說什麽,本能的點點頭:“好吃,味兒正。”


    “那就行,我也不是廚師,就是來這兒吃個飯的客人。”這中年人把毛巾丟到了一邊的飯桌上,很自來熟的拿了一雙筷子,夾起一塊炒肉放進了嘴裏,自言自語的說:“鹽整得有點少,其他還行,看樣子我手藝沒退步啊。”


    二哥沉默的看著這個中年人,並沒有說話,表現得很安靜。


    中年人看了看他,露出了一個充滿家鄉感的笑容,跟長輩和後生說話似的,重重的拍了拍二哥的肩。


    “東北人都團結。”中年人笑道:“我不會咬你們出來的,再說了,我又不是條子。”


    “你咋知道條子找的是我們?”


    “條子給的照片我看過,能認出來是你們。”


    二哥揉了揉鼻子,無奈的笑著:“不是我多疑啊大哥,我就是被老鄉人給賣了,要不然也不能落這個下場。”


    “一起喝點。”中年人把杯子遞給了傻哥,示意讓他幫忙倒一杯,嘴裏問道:“來,給我說說你那老鄉是怎麽賣你的。”


    二哥稍微思索了一會兒,正準備給這同是家鄉人的老大哥說上兩句,忽然看見某個熟人從飯館外麵走了進來,帶著一身的血腥味。


    “白寶哥?!”二哥驚呼道。


    “喲嗬,是你們倆小夥子啊。”白寶國一邊掀起衣服擦著臉上的血,一邊樂嗬嗬的走到了二哥這一桌準備坐下,但當白寶國看見同桌的中年男人時,表情稍微變了變。


    白寶國皺著眉頭問:“大王,你怎麽在這兒?”


    一時間,二哥跟傻哥都以為穿越進了西遊記的世界裏,我操還大王?怎麽不叫大師兄呢?


    “有人到我賭檔裏麵挑事,我過來看看。”中年人頭也不抬的吃著碗裏的菜:“來挑事的都是外區的雜碎,我懶得過去,就跑這兒吃飯了。”


    “腰裏別著把菜刀你是冒充廚子呢?”白寶國陰陽怪氣的問。


    “去你媽的。”中年人客氣的回了一句髒話:“開店的這夥計也是我們《東北幫》的,我來吃個飯怎麽了?”


    白寶國咧著嘴,笑得有些怪異:“我說你們《東北幫》的夥計啊,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哪兒都能看見你們這幫子人。”


    “你怎麽來這兒了?”中年人擦了擦嘴,抬頭看著白寶國。


    這時候他整個人的氣質似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完全看不出先前他對二哥他們的那種家鄉親切感。


    原諒我實在是找不出什麽具體的詞語可以形容他,總之用二哥的話來說。


    他一瞪眼,二哥就感覺有點腿軟了。


    “今兒還說順路吃一頓東北菜開開胃,沒想到就遇見你了。”白寶國齜牙咧嘴的看著中年人:“店裏的老板呢?我記得昨天還見過他來著......”


    “拿著菜刀去賭檔辦人了。”中年人平靜的說,又問了一句:“你是順路過來吃飯的?”


    “是啊。”


    “你順路順了十幾公裏?”中年人笑了起來。


    白寶國指了指腦門上的血,那應該不是他的,因為二哥看得很仔細,並沒有看見白寶國身上有任何傷口。


    “被狐狸的人追了三條街,媽的。”白寶國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這畜生也是打心眼裏想弄死我了。”


    狐狸?


    二哥注意到了這個外號。


    在這段時間裏,他也因為白寶國的原因,多多少少的去了解了一些關於《東和貴》的事。


    他當時心裏就在犯嘀咕,《東和貴》裏就有一個大混子叫狐狸,難道白寶國說的狐狸就是......


    “誰叫你現在名氣大呢,不打你打誰。”中年人幸災樂禍的說:“你也夠倒黴的,被追著砍了幾條街,丟大人了吧?”


    “媽的二十個人啊,我能不跑嗎。”白寶國氣呼呼的瞪著他。


    傻哥可沒二哥那麽懂事,見這倆老大哥聊得不亦樂乎,傻哥好奇的插了一句嘴。


    “白寶哥,你認識這老哥啊?”


    “認識,怎麽能不認識。”白寶國沒有在意傻哥插了一嘴,把衣服掀了起來,露出了腹部的一條二十厘米左右長的刀疤,笑得很燦爛:“這就是他原來給我留下的,一刀進去差點沒把我送去投胎了,我能不認識他嗎?”


    說著說著,白寶國喜怒無常的脾氣似乎又來了,重重的一拍桌子。


    “媽的,王慶山,你這一刀老子想起來就上火,你說怎麽辦?”


    “辦個屁。”王慶山喝了一口酒:“都多少年的事兒了,你個犢子咋這記仇呢?”


    傻哥對於王慶山這三個字沒有任何反應,說白了,他壓根就沒聽說過。


    二哥也是這反應。


    王慶山?


    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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