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師爺去探監的時候,傻哥跟陳九山他們也跟著來了,他們這次主要是來看二哥的,而吳師爺則多了一個探監的對象,富貴。


    在往常的時候,每個月吳師爺都會抽出一些時間,來監獄看看跟著啞巴混飯吃的那群亡命徒。


    吳師爺每次來的時候也不是空著手來的,一般都會帶一些煙酒這類的東西過來,還會多多少少的帶幾疊現鈔,這是用來在監獄裏打點白道最好用的東西。


    當隔著那一扇玻璃看見二哥的時候,傻哥他們的眼睛霎時就紅了。


    “哎喲,你們看見我還不高興啊。”二哥摸著已經被剃光頭發的腦袋,咂了咂嘴:“跟老子死了似的,你們的表情太不吉利了。”


    “你的嘴更不吉利。”吳師爺沒好氣的說道,看著坐在對麵的二哥,隻感覺一陣唏噓。


    前段時間還能坐在一起嘮嘮嗑呢,現在就得隔著一層無法逾越的玻璃聊天了,這種極大的反差確實讓吳師爺有些不能接受。


    “哥,誰動你了?”傻哥瞪大了眼睛,仔細的看了看二哥臉上的幾道新添的傷疤,沉著聲音問道:“你跟我說,我弄死他!”


    “你別亂來啊,這是我打人的時候,被誤傷的。”二哥揉了揉還有些青紫的右臉,笑得很是無奈:“你就給我安分點吧,行不。”


    “老大,誰敢在牢裏為難你,你就告訴我們,您在苦窯裏不好出手,我們可以幫忙啊。”錢東來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飄忽不定的遊離在那些獄警身上,笑容很親切:“誰沒有爹媽父母啊,到時候誰動你,我們就殺誰全家。”


    陳九山點點頭:“嗯,《川幫》在牢裏為難您,這事我知道,我們已經有動作了。”


    “就在昨天,一個小時的時間,傻哥帶著九山跟一票兄弟們,掃了《川幫》的七家場子。”錢東來幸災樂禍的笑道:“他們可丟大人了。”


    “你們都還好吧?”二哥擔心的問道。


    “我們好得很,你擔心你自己就夠了。”吳師爺歎了口氣,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卻又沒能說出口來。


    二哥皺著眉頭:“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話不太方便說?”


    “老錢,去安排一下,把這些東西給他弄進去。”吳師爺到了最後也沒說出來,把手裏的袋子遞給了錢東來,示意讓他去找關係,把這玩意兒讓人帶給二哥。


    很快,二哥在玻璃後麵就從獄警手裏接過了這袋子東西。


    在拿給他之前,獄警是打開檢查過的,畢竟這裏是監獄,誰知道他們這種黑社會會帶什麽東西進來?


    別說是槍了,就算是帶把匕首,這也是足以捅破天的大事。


    從獄警手裏接過袋子的瞬間,二哥發現,這個獄警的眼裏有一些貪婪的意味。


    “啥啊?”二哥嘀咕著,把袋子打開一看,然後就明白了。


    “錢。”吳師爺揉了揉眼睛,滿臉的疲倦,可見他這幾天沒睡好:“還有一封信。”


    “給我的信?”二哥把信封從袋子裏拿了出來,沒有打開,隻是單純的看了看,有些納悶,因為他真的想不到誰會給他寫信。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吳師爺說道:“富貴呢?你把那小子叫來,我給他交代點事。”


    二哥點了點頭,跟傻哥他們依依惜別的又聊了一會,然後才回去叫來富貴。


    且不說富貴那邊跟吳師爺聊了些什麽,二哥拿著這袋子東西就回了牢房。


    因為距離熄燈的時間還早,所以二哥也就沒在走廊借光看信,回了自己的上鋪,點支煙一邊抽著,一邊就看了起來。


    寫信的人應該是個女人,字體很清秀,看起來確實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二哥看著這些字就感覺很是熟悉,自然也想明白了,是誰給自己寫的這封信。


    所以他當時就在想,自己究竟要不要繼續往下看。


    “媽的。”二哥拿著信紙的手有些發顫,他重重的抽了兩口煙,見牢房裏的人都沒注意到自己,他也鬆了口氣,咬著牙,開始看這封信。


    “你是個好人,不該被判刑。”這是開頭的第一句話。


    “我不知道監獄裏的生活是什麽樣的,但一定很讓人難受吧,在監獄裏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別生病了,也不要跟別人打架了.......”


    二哥咬緊了牙,看到這裏的時候,他罵了一句。


    “真他媽多事......有心思關心我還不如關心自己呢........”


    忽然,睡在下鋪的混子喊了一聲:“東北哥,下來打牌不?”


    “不打了,你們玩吧。”二哥說道,隨手從吳師爺給的袋子裏拿出了一疊錢,大概有一兩萬的樣子,直接丟到了下鋪的床上:“把咱們《東和貴》的那群兄弟叫上,你們自己分一分,這點錢留著防身。”


    那些混子也難得一次見到這麽多錢,激動得眼睛都亮了。


    “謝謝東北哥啊!!!”


    “我們現在就去跟他們分錢去!!謝謝東北哥!”


    見牢房裏的這些人都跑了出去,二哥把煙頭掐滅,丟到了地上,繼續看著信。


    “我畢業了,打算聽我爸的話,去北京讀研究生,這幾年我都不會回來了.......”


    “你被判了三年,我也去外地讀三年的書,等你出獄了,我們應該還會見麵的吧?”


    “謝長安應該不會找你的麻煩了,聽說他父親要讓他去黨校進修........”


    不知道為什麽,在看見謝長安這三個字的時候,二哥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原來他也聽陳婉荷叫過謝長安的名字,但都是叫後兩個字,顯得很曖昧,跟普通的男女朋友沒有兩樣,從不會叫出謝長安的姓氏。


    但現在她卻直呼謝長安其名,感覺有些生分啊.......難道他們之間出問題了?


    “對不起,對不起.........”


    這六個字就是這封信的結尾了,之後全是一片空白。


    二哥小心翼翼的把信紙折了起來,放回了信封裏,然後把信封塞到了床褥子底下,用手拍了拍,表情很是複雜。


    就在這個時候,富貴憨笑著回來了,看樣子是跟吳師爺聊得很盡興。


    “東北哥,吳師爺說了,讓咱們隨便整《川幫》的人,有人幫咱們頂著呢。”


    “嗯,好。”


    “要不咱們計劃一下,找個時間去做了孫玉勝他們?”


    “嗯,好。”


    “東北哥,你咋了?”富貴發現二哥有點不太對勁,擔心的問:“是不是出啥事了?出啥事你跟兄弟說啊!”


    二哥皺了皺眉頭,看著富貴,非常認真的問了他一個問題。


    “如果有一個絕對不會背叛你的人,但背叛了你,你會怎麽做?或者說,你是怎麽想的?”


    富貴一時沒反應過來,撓了撓頭,疑惑的問:“誰背叛您了?”


    “你就告訴我,你會怎麽做,或是說,你會怎麽想。”二哥不耐煩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啊,既然他都絕對不會背叛我,那麽他怎麽會背叛我呢?”富貴感覺腦子有點死機的跡象了,愣愣的說:“就算是背叛我了,肯定也是有理由的啊。”


    “理由?”二哥問。


    “嗯,可能是為了我好。”富貴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了一種回憶的表情,笑容有些發苦:“當初我那個兄弟,跟著我一起跑路,跑了好幾個月,最後他去自首了,連帶著叫上我去自首,還說我不自首他就報警把我供出去。”


    二哥沒明白富貴說的這個故事有什麽意思。


    “當時我就氣啊,媽的,老子真他媽是看錯你了,感情你不想跑了去自首,還得帶上我立功唄?是想給自己減刑還是怎麽的?”富貴苦笑道:“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我們已經沒法跑了,廣州那邊找我們的人太多,吳師爺在事後告訴我,要是我不自首,不出三天也得被逮住,聽見這話我才明白,我那個兄弟是為我好。”


    “他知道我是個炮筒子,勸我肯定是沒用的,當年我那個脾氣,哪怕自己是已經知道沒法跑了,但拚了命也得繼續跑。”富貴歎了口氣:“可他知道,隻要讓我寒心了,那麽肯定就沒跑路的心思了,還是進了監獄之後,他才告訴我真相.........”


    二哥的表情已經徹底僵硬在了自己臉上,眼睛瞪得很大,其中滿是迷茫。


    對啊,為什麽我沒這麽想過?


    為什麽沒想過她是在為我好?!為什麽沒想過她背叛我是有這種理由的!!!


    一直以來,二哥覺得陳婉荷背叛自己的原因很簡單,無非是因為自己跟謝長安還是有一定差距的,無論是地位還是別的什麽,都差得太遠。


    良禽擇木而棲,這種道理他很明白。


    可是現在二哥發現自己好像把陳婉荷想得太壞了。


    放在啞巴發現陳婉荷出軌的這事之前,如果有人告訴二哥,陳婉荷出軌了,那麽二哥絕對是不會相信的,因為他能夠很肯定的告訴那人,陳婉荷不是那樣的人!


    二哥愣愣的看著天花板,隻感覺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媽的.....難道你真有什麽難言之隱嗎.......為什麽你不告訴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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