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海城確實熱得讓人腦袋發暈,可到了晚上,夜風一吹,還是慢慢變得清涼了下來。


    二哥提前一個小時到了機場,坐在車裏就跟傻哥抽著煙開始閑聊,靜靜的等待陳婉荷的電話過來。


    “哥,說真的啊。”傻哥把煙頭丟了出去,傻嗬嗬的笑著:“要是你真喜歡陳婉荷,那麽咱就把她帶走得了,大不了拍拍屁股回東北啊。”


    “我操,說走就走啊?”二哥沒好氣的罵道:“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就這麽丟了?”


    “隻要你開心就成啊,什麽狗屁江山,對我來說無所謂啊。”傻哥撓了撓頭:“反正我又不缺錢用,差不多就行了唄。”


    “媽的。”二哥苦笑著搖了搖頭:“有的事辦起來不是說著那麽輕鬆的,要是我們真把她帶走了,謝長安肯定得找到咱們老家去,你總不想連累家裏人吧?”


    話音一落,二哥猛地給傻哥的後腦勺來了一鍋貼。


    “帶走個屁!!操!!!老子又不是拐賣婦女的!!!你想什麽呢?!!”


    傻哥哈哈大笑著說道:“要是給你個機會,讓你把陳婉荷拐到老家去,你拐嗎?”


    “不拐。”二哥抽了口煙,表情變得落寞:“她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每天都在為了活著而拚死拚活,她每天都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種人跟咱們有交集,肯定沒好下場。”


    傻哥笑不出來了,沉默了下去。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的樣子,二哥的手機響了。


    “我到啦,你在機場大門等我吧!”


    “好啊,你自己注意點,別把行李落下。”二哥囑咐道:“我現在過去等你。”


    “嗯,知道了!”


    掛斷電話,二哥發現傻哥正盯著自己猛看,表情很怪異。


    “咋了?”二哥皺著眉頭問道。


    “好幾年都沒在你臉上見到這麽溫柔的表情了。”傻哥聳了聳肩:“你快去吧,我在這兒幫你望著風,要是謝長安那犢子忽然來了,我幫你攔住他。”


    “用不著,你現在開車回去吧。”二哥把車門打開,跳了下去,笑著對傻哥說:“我先把她送回家裏,然後再回堂口。”


    “成,你自己路上小心點。”


    傻哥覺得自己不能當電燈泡,二哥也覺得陳婉荷見到了傻哥會尷尬,所以吧.......


    這次二哥跟傻哥並沒有坐同一輛車來,而是開著自己的車來的,一人一輛,多和諧。


    站在機場大門外,二哥點上煙抽了起來,表情有些緊張,很像是在等期末成績的小孩子,顯得那麽不知所措。


    當二哥嘴裏的這支煙抽到一半的時候,他看見了那個經常出現在他夢裏的女人,拖著行李箱慢慢從機場裏走了出來。


    陳婉荷那天穿的是一條黑色連衣裙,腳下踩著一雙白色的涼拖,看起來還是那麽漂亮,單純的氣質過了這幾年,依舊沒有半點變化。


    似乎她出來的時候沒看見二哥,瞪著大大的眼睛,左右掃視著人群,尋找著二哥的身影。


    “丫......”二哥衝著陳婉荷招了招手,剛想喊一聲丫頭,卻反應過來,這個稱呼有點曖昧了,急忙改口:“陳婉荷!!我在這兒呢!!!”


    直呼其名有點生分,但二哥當時是真的想不到別的稱呼了。


    陳婉荷聽見二哥的聲音,很快就把目光轉了過來,看著二哥。


    她沒有走過來,就呆立在原地,愣愣的看著二哥,然後忽然用手捂住了嘴,渾身顫抖著,眼淚莫名的流了下來。


    陳婉荷為什麽哭?


    二哥不知道。


    可此時此刻,依舊如當年一樣,看見她哭,二哥心疼。


    “哎呀你哭啥呢?!”二哥急忙走了過去,本能的就想把她抱進懷裏,卻忽然想起來,她還有個男朋友,自己可不能當挖牆腳的,無奈之下隻能站著一邊勸她:“別哭了,要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陳婉荷跟小孩子似的,用手擦著眼睛,特別委屈的嗯了一聲。


    “走吧,上車再說。”


    幾分鍾後,二哥發動汽車,奔著濱海區就開了過去。


    “在那邊過得咋樣啊?北京好玩不?”二哥頭也不回的說道,很認真的看著前方的道路,不敢去看陳婉荷:“我聽說那邊發展得挺快啊,肯定比咱們海城有意思吧?”


    “那邊......挺好玩的.......”陳婉荷低聲說道。


    “嗯,以後有機會我也去看看。”二哥笑得很開心,興致勃勃的說:“我還沒去北京玩過呢。”


    “你在監獄裏過得怎麽樣?有人欺負你嗎?”陳婉荷擔心的問了一句。


    “都是我欺負人啊,誰敢欺負我。”二哥嘿嘿笑著。


    陳婉荷很仔細的看著二哥的臉,咬著嘴唇,一字一句的說:“你臉上多了三道疤,是這幾年才留下的,對吧?”


    二哥沒說話,還是笑嗬嗬的開著車,很安靜。


    “你沒進監獄的時候,手上隻有四條刀疤,現在多了四條,一共有八條了.......”


    “觀察得這麽仔細啊?”二哥笑得很心酸,眼睛有些發紅。


    “沒有......我隻是........”


    “謝長安對你怎麽樣?”二哥不動聲色的問道。


    陳婉荷咬了咬牙,說:“對我很好啊。”


    “那就好,那就好.........”二哥眼裏有些失落,但笑容還是沒減退下去:“要是他欺負你,你就給哥說一聲,哥幫你揍他。”


    陳婉荷顯然是沒想到二哥會說這句話,可能她也意識到,出獄後的二哥,似乎比原來更願意麵對她了。


    “你別打他啊,他沒欺負我......”陳婉荷說。


    “哎喲,他沒欺負你,我揍他幹什麽?”二哥哈哈大笑道:“你這麽關心他啊?”


    陳婉荷低聲說:“我是怕你被他再弄進監獄裏去........”


    “哪兒能啊,我都被國家改造一次了,還能被改造第二次?”二哥義正言辭的說道:“我真改過自新了,壓根就不可能再被抓進去了。”


    “但你看起來比原來更壞了。”陳婉荷忽然笑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眼睛都笑眯了起來,用手拍了拍二哥的光頭:“好醜。”


    “扯淡,我這是潮流。”二哥老臉通紅的說:“這段時間海城就流行大光頭,不信你去我們新開的那幾家會所看看,多少人都弄這發型呢。”


    二哥說的這話確實是有一定根據的。


    他所說的那幾家會所裏,除開客人之外,其他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黑社會,其中百分之六十都是光頭,這的確能算是黑社會的潮流。


    “這次回來,什麽時候再走啊?”二哥笑著問了一句。


    “不走了。”陳婉荷說道,笑得很複雜:“一輩子都不走了。”


    “準備在本地找工作了?”二哥問。


    “嗯.......”陳婉荷把頭低了下去,壓低了聲音,對二哥說道:“他說,再過一兩年,等我們穩定下來,就結婚。”


    二哥很清楚陳婉荷嘴裏的他是誰。


    所以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二哥隻感覺眼前黑了一下,心裏猛地抽痛了起來。


    “這麽年輕就結婚啊.......”


    “嗯.......”


    “你就這麽喜歡他嗎?”二哥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在三年前,二哥看完了陳婉荷的那封信之後,就對她跟謝長安的事有了疑問。


    他們是怎麽在一起的?陳婉荷為什麽會這麽痛快的拋棄了自己?這裏麵是不是有原因的?


    “我.......”陳婉荷頭也不抬的說說:“我挺喜歡他的.......”


    這個時候,車已經進了濱海區,正不緊不慢的向著陳婉荷家人所住的地方開去。


    “挺喜歡他就好。”二哥言不由衷的笑著:“別勉強自己,要是不喜歡他,就找個你喜歡的人再結婚。”


    “嗯。”陳婉荷乖巧的點點頭。


    二哥在很自然的笑,對啊,她喜歡自己男朋友有什麽不對的?


    在陳婉荷點了頭之後,二哥跟她就沒有再說一句話了,氣氛非常的凝重。


    直到轎車開進陳婉荷家的住宅區,二哥才開口:“路上小心點,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你也是,開車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二哥下車幫陳婉荷把行李箱從車裏提了下來,然後站在她麵前,衝著她伸出了右手:“要是你們啥時候結婚了,記住給我送一張請帖,我來捧你們的場。”


    陳婉荷看著二哥僵硬的笑容,咬著嘴唇,伸出手跟二哥握了握。


    “好。”


    “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說。”


    “你真的喜歡他嗎?”二哥的眼神讓陳婉荷很心疼,這幾年來,他實在是經曆太多了,不該他這個年紀有的滄桑,已經占滿了他的眼睛。


    陳婉荷顫抖著,沒有說話。


    “如果有一天,你告訴我,你不喜歡他,你喜歡我。”二哥猛地把陳婉荷拉進了自己的懷裏,重重的抱了抱她:“那麽就算是死......我也會把你搶回來......你知道嗎....丫頭......你比我的命還重要啊.......”


    很快,二哥放開了陳婉荷,往後退了兩步,轉過身就走了。


    他不敢去看陳婉荷,真的不敢。


    二哥害怕自己隻是自作多情,說這麽多,隻是惹人發笑而已。


    但他卻沒有注意到,在他轉過身的時候,陳婉荷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命。


    誰都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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