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銘和尹薔私下聊過一次的事,傅老太太還是知道了,甚至還是尹薔自己說的。尹薔想起年會那天就頗有些恨其不爭,和傅老太太在商場遇見,陰陽怪氣道:“你還真是有個好孫子,知道自己母親被你們母子耍得團團轉也不生氣,還願意幫你們保著傅氏,為你們做牛做馬。”傅老太太在外總是很體麵,對尹薔還是保持著客氣,尹薔夾槍帶棒,她卻心平氣和,被一頓譏嘲,也隻是笑了笑道:“正銘隻是個講良心的孩子,誰對他好他看得到。你也不用費盡心思挑撥我一家人的關係了。我知道你不甘心,倒不如和你女兒搞好關係,別落得晚年孤寡無依的境地。”尹薔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惡心到別人把自己給惡心了。傅老太太卻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給傅正銘去了個電話,把人叫回了家。老太太在麵前擺了一壺茶,擺好杯子,給孫子倒茶。“馬上快過年了,有什麽事,都應該說清楚了才好,否則這年如何才能過的好。”傅正銘不解:“怎麽了?”傅老太太看他一眼,深深歎氣:“你心裏,對你母親當年的事是如何想的?”“怎麽又提起當年的事了?”“你說就是了。”傅正銘笑了笑:“都過去了,沒必要再提。”“可不提你心裏就永遠都梗著一根刺。”老太太說:“你是不是在心底怨你父親,怨奶奶?是,當年是傅川荒唐,他甚至這麽多年了,依然死性不改。奶奶年紀大了,當年管不動,如今更加管不動了。當然,奶奶說這些,不是在為他開脫,你可以恨他怨他,甚至不認他這個父親。但是奶奶……奶奶不能沒有你。”傅正銘微怔,心裏竟覺得有些想笑。老太太知道孫子心思深沉,看不出他心裏想法,又道:“十年了,把你認回來是不是已經十年了?”“嗯。”“十年來,奶奶對你沒有二話吧?”傅正銘再次應道:“奶奶的確很關心我。”老太太道:“我傅家什麽都不缺,卻不能缺你這個孫子。你要心裏實在過不去,奶奶也不知道該怎麽補償你。還是那句話,傅家所有,你要,就盡管拿去。你不認你父親,也可以,但你心裏,一定要給奶奶留一個位置。”“你可以覺得奶奶是想仰仗你依靠你,但奶奶這把年紀,兒子靠不住,豈不是隻能靠孫子。我年輕時候也多造孽,如今想起來也後悔,有時候半夜起來掉眼淚,害怕自己臨死了,自己犯下的錯都不能贖還……”“奶奶,”傅正銘打斷了她,“其實你不必說這麽多,顯出你可憐。”傅老太太一怔。“我當初願意回傅家,的確是年紀還小無處可去,但這麽多年下來,心裏隱約知道當年的事情也沒離開,也有你的原因。”傅正銘頓了頓:“如果隻有我徹底繼承傅氏,你才放心得下,可以,我答應你。”傅老太太一喜:“當真?”傅正銘卻又道:“但我要你和傅川的所有股份。”傅老太太:“我的都給你自然沒有問題,但傅川他……”老太太露出猶疑之色。傅正銘道:“如果不行,明年上班,我會向董事會遞交辭呈。”“這不行,你怎麽能辭職?”傅正銘道:“我不希望我一邊為公司勞心勞力,另一邊卻有人拖公司的後腿。”他這話實在直白得很,老太太都忍不住老臉一紅,羞憤道:“是奶奶沒教好他,這畜牲年紀越大越發糊塗了,盡幹些蠢事。”傅正銘倒是不意外,自認回他這個兒子,傅川就一直憋著,如今驟然開了個閘,如何控製得住去勢。傅正銘看了眼時間:“就聊到這裏吧,我先走了。”老太太有點不安,喊住他:“正銘,股份的事,我會和他細說,不行也得行,你說的對,你爺爺當年打下的根基,萬幸撐到了現在,不能被他毀了。另外就是……”“您直說。”老太太又忍不住想歎氣,愁思萬千:“我這邊操心著你的婚事,但你自己不上心,我再使勁也沒用,你給奶奶一句準話,是怎麽想的?”傅正銘道:“感情這種事強求不來,緣分到了自然能遇到合適的。”老太太:“那你遇到了嗎,無論家世如何,你要喜歡,盡管帶回來。”傅正銘微微沉默,目光落在腳邊,像是有些出神,片刻才道:“還沒有,不必心急。”、正式放假後,楚鈺搬回了姥爺那。姑父給他寄了新的雕刻刀來,另還有一大袋桃核杏核,供他練手。姑父教了楚鈺不少小技巧,私下裏練了幾天,楚鈺手法越發精進,某天還給小黃套了一隻,雕的就是小黃的模樣,背後還刻了電話號碼和名字。小年的時候,傅正銘過來,拎著小黃的後頸皮,捏著那隻小桃核看了看,吃飯的時候問楚鈺:“你是不是在玩核雕?”楚鈺還沒回答,姥爺已經恍然大悟:“我說他天天躲房裏跟黃花大閨女似的琢磨啥呢。”楚鈺:“……”暴露得太快,他不由埋怨地看了眼傅正銘。傅正銘實在觀察入微,注意到他手上還有幾道劃傷。等姥爺走開,他攥住楚鈺手腕,展開他修長白皙的手,看到他手心細長的劃痕,實在沒忍住,竟也有了阻礙他發展興趣愛好的時候,道:“不知道的要以為你在自殘,你又不是真心喜歡這些東西,也不打算長久做下去,何必把自己弄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