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龍子當真就沒其他想問的東西?”雲中君快要踏進那通往星空的空間通道的時候,才是陡然間轉身看著背後的九位龍子。“若是真的沒有,我這便要離開東海歸返星空閉關了。”


    九位龍子的臉上,除了不舍之外,還有無與倫比的猶豫,以及一眾左右為難的糾結。


    很顯然,他們是想要問一問白術什麽東西,卻又不知曉,自己到底應不應該開口,或者說開口到底合適還是不合適——實際上,對於這九位龍子想要問的東西,雲中君已經是有所猜測了。


    “神君明鑒。”雲中君作勢要離開的時候,九龍子當中為首的贔屭才是苦笑了一聲,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若是雲中君不主動開口的話,他真的是不知曉要如何詢問他們想要詢問的問題。


    “之前東海決戰的時候,神君與我等麵前闡述巫族軍氣體係破綻——自古以來,唯有上位者,亦或是同位者,方才能對對手的底細一目了然。”


    “而神君能夠做到這一步,贔屭敢問神君,神君於這軍氣體係之上,是否已經更進一步?”


    贔屭說完之後,其他的八位龍子,都是直愣愣的望著雲中君,目光當中,滿是殷切期待。


    祖龍乃是神庭軍氣體係的開辟者之一,若是這神庭軍氣體係能夠在幾近完美的狀態之上更進一步的話,對於九位龍子而言,當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那就要看九位龍子所指的更進一步,是什麽了。”雲中君笑著出聲,這神庭軍氣體係,畢竟是源自於祖龍等人,而此時站在雲中君麵前的幾位龍子,都是祖龍的血脈,若是他們誠心求教的話。有祖龍的遺澤在,雲中君向其闡述一番這軍氣體係更進一步的衍化,也算是理所應當。


    “還請神君指點。”聽著雲中君的話,九位龍子對視一眼之後,便是齊齊朝著雲中君一拜,以師禮奉之。


    “也好,既然如此的話,我便與你們說上一說。”見九龍子禮數周到,雲中君便是揮了揮手,令大軍先一步踏進星空之上,然後就在這空間通道的旁邊端坐下來,九龍子見此,大喜過望的同時,也是直接斥退了身邊的侍者,隻餘下他們九人端坐於雲中君的麵前,然後在周遭設下禁製,以免雲中君的傳法被外人偷聽了去。


    見了九位龍子這般慎重的姿態,雲中君的心頭當然是更加的滿意。


    “說起來,這軍氣體係更進一步的東西,還是我從巫族的軍陣變化當中觸類旁通而來。”雲中君緩緩出聲,並未直接的就提及神庭軍氣體係的極致變化,而九位龍子卻絲毫不覺得雲中君是在有意拿捏,反而是表現得對雲中君越發的尊重。


    ——從這裏著手,代表著雲中君是打算從自己最初的想法開始,對那神庭軍陣體係的極致變化做一個剖析,而不是直接告訴九龍子最終的變化。


    這就好像是如同在麵對一個難題的時候,兩位教導者,一位耐心無比的將接解題的思路逐一剖析,而另一位教導者,卻是直接冷冰冰的給出一個答案,兩種情況下,學生在哪一位老師的門下能夠學到更多,不問可知。


    雲中君此刻在九龍子麵前所展現出來的,便是一種真正的傳道者的姿態。


    “當我察覺到,巫族軍氣體係極致變化的時候,我就在思考,巫族的軍氣體係走到了極致,會有這樣的變化,那我們的神庭軍氣體係走到了極處之後,會有這樣的變化嗎?”


    “最初的答案,當然是不能的——畢竟,巫族修行的本質,乃是血氣,就算那些巫人的意誌都被剝離出來,那血氣依舊是血氣,是一種玄奇而又純粹的力量。”


    “而我輩練氣士所修行的,卻是法力,若是修行者本身的意誌被從法力當中剝離出來,那法力便立刻是隨之崩潰,與尋常的天地元氣並無什麽區別——最多,也隻是這天地元氣能夠在軍氣的壓製之下短暫存在,使得大軍的統帥能夠借此施展出一些更加玄妙的手段來而已。”


    “但這和巫族對血氣的駕馭,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層次的東西,以這種手段麵對巫族,唯一的結局,便是一敗塗地。”


    “於是我就在想,我們的神庭軍氣體係,要如何才能夠如同巫族那般,令大軍的統帥糾合大軍的力量與一身?”


    “修行之本質,無非便是精、氣、神。”


    “無論是什麽體係,都是從這精氣神上所蔓延出來的不同的果實和分支。”


    “……”空間通道的麵前,雲中君細細的說著自己當時推演這軍氣體係全新變化時候的想法——他一直都以為,自己在戰場上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都是源自於那望氣術的玄妙,源自於天地的饋贈,但他渾然不曾想過,當他從無而有的推演出這神庭軍氣體係的極致變化的時候,就算是沒有那望氣術的存在,他也同樣是立於了這神庭軍氣體係最頂點的位置。


    “最後,我的目光落到了意誌之上。”雲中君的神色變得肅然,“巫族以剝離意誌的辦法,令大軍的力量加諸於統帥的身上——而我們不可能剝離意誌的力量,就隻能想辦法將意誌的影響力降到最低。”


    “定止軍,已經是神庭軍氣體係的頂點,大軍的意誌高度的統一,故而統帥對定止軍的調度,如實臂助——當定止軍散開來的時候,就算是沒有龍族神庭所遺留的點將台,我也同樣是能夠輕而易舉的駕馭定止軍的力量,借助定止軍的存在而把控整個戰場。”


    “光是如此,還不足以是令統帥者將大軍的力量徹底化作自己的力量——於是我想,軍氣,乃是修行者本身的意誌和天地元氣的共鳴所形成的一種力量,而修行者的法力,亦是修行者本身的意誌和天地元氣的共鳴所形成的力量,不過一種趨之於外,一種求之於內。”


    “但若是內外能夠統一呢?”雲中君問道。


    而在他的麵前,九龍子將耳朵豎得高高的,生怕是聽漏了雲中君所講述的隻言片語。


    “從本質而言,都是意誌和天地元氣的共鳴——那麽這軍氣和法力的區別,在於什麽地方?對外,對內?不,這並不算是區別,軍氣能夠對內,法力也同樣是能夠對外。”


    “他們之間的區別,在於意誌的來源——法力當中的意誌,來源於修行者自身,是絕對受到修行者所支配的力量,而軍氣當中的意誌,來源於大軍當中無數的士卒,每一位士卒的意誌都有區別,都有所不同,那大軍的統帥,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但定止軍的玄妙,就在於此——除了無數修行者們本身的意誌之外,定止軍中,還構築出了另外一個意誌,一個受到大軍上上下下所有的統帥士卒”。


    “那麽,若是這大軍的意誌,和統帥的意誌高度重合的時候,大軍的軍氣會發生什麽變化?”


    “統帥的意誌,合於天地元氣,然後形成統帥的法力——但若是大軍的意誌合於統帥的意誌,那麽由此而來的軍氣,到底是軍氣,還是統帥的法力呢?”雲中君意味深長的道。


    “可雲神君,大軍的意誌再如何的統一,也都是無數修行者意誌的混合體,和統帥個人的意誌,根本就是兩回事。”蒲牢出聲問道。


    雖然雲中君還不曾說出最終的答案,但九位龍子同樣作為神庭軍氣體係的集大成者,已經是隱隱的察覺到,雲中君所推演出來的,這神庭軍氣體係的更深一重的變化,就在這意誌的統一之上。


    “是啊,個人的意誌,以及集體的意誌,要如何才能混為一談呢?”雲中君問道,然後給出了答案。


    “答案就在定止軍這三個字上——定止軍中,所有的士卒都信仰同一個目標,若是他們所信仰的目標,轉移到了大軍的統帥身上呢?”


    雲中君意味深長的看著麵前的九龍子,神色平靜的說出最終的答案。


    當大軍共同的意誌,變成了對同一個目標的渴求,變成了對個體的尊崇之後,那麽理所當然的,大軍的意誌,便是成為了他們所尊崇那人的意誌。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所形成的軍氣,自然而然的,便是成為了那大軍統帥個人的力量。


    這樣的士卒,在雲中君後世,或者說前世的那個時代,被稱為‘聖徒’,保持著自己理智的同時,又保持著和自己所崇拜的神祇高度的一致性,當他們所崇拜的神祇需要的時候,這些人便和那神祇的分身沒什麽區別——不要說隻是軍氣的力量了,便是那些士卒們體內的法力,作為‘神祇’的統帥,也能夠隨意的調動。


    最重要的是,這種統帥統合大軍力量的行為,依舊是保持著軍氣獨立無比的特性,絲毫沒有任何的破綻,完全不用擔心,被異常的力量打算統帥對大軍力量的合並。


    說及此處,雲中君的念頭微微一動,強橫無比的力量便是在他的身上聚攏起來,最後凝結於他的掌心,凝聚成一道明光。


    在明光浮現出來的時候,雲中君所在之處,時空都是為之震蕩起來,而九位龍子聯手所布下的禁製,更是直接隨之崩潰歸於無形——這,即是雲中君令大軍的力量加諸於己身之後所擁有的力量。


    隻三個呼吸之後,這力量便是便是隨之消散。


    但那力量所顯化出來之後所形成的效果,卻是在九龍子的腦海當中回蕩著,久久的無法消散。


    “這就是神庭軍陣體係與極致之上更進一步的力量嗎?”一直到雲中君轉身跨進那通往星空的通道當中,通往星空的空間通道都隨之彌合起來之後,九位龍子依舊是神色恍惚的,久久無法醒轉過來。


    那一道明光落下,整個天地的時空都在這明光之下顫抖起來的場景,如影隨形的在九位龍子的念頭當中閃爍,就算是最後,九龍子的侍從發現了九龍子身上的異常,擔心之下請來了龍母這位龍族當中僅存的太乙道君之後,九龍子也依舊是那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樣。


    ……


    “天河君,你總算是回來了。”雲中君的身形,才出現在天河之上,歲星和鎮星等人便是帶著星空一脈的神聖們乘著東皇太一他們所祭煉出來的戰船,趕赴到了天河之上。


    “聽說天河君於東海之畔和巫族鏖戰,可是叫我們好生擔心!”歲星等人圍著雲中君轉了好幾圈,確認雲中君不曾為此受到什麽暗傷之後,這才是放心無比的道。


    東海之戰的時候,因為擔心星空之上人心為之動蕩,故此這星空當中的消息,幾乎是被徹底的封鎖了起來。


    這星空之上無數的生靈,隻知曉東海上的那一場戰爭慘烈無比,但對於這戰爭慘烈到了什麽地步,以及其間的局勢有過怎樣的繁複,這些星空之上的生靈們,卻是一無所知。


    “星空當中可曾平靜?”感受著這些星空神聖們發自內心的關切,雲中君也是笑著安撫了一番麵前的這些星空神聖們,然後出聲問道。


    東海決戰的時候,他最為擔心的事,便是因為東海上那一場前所未有戰爭影響到了星空那無數星辰的軌跡,進而是傷到那無數的星辰神聖。


    ——論及大戰的規模,這東海的鏖戰,或許比不得上一個紀元的龍鳳之戰,但論及參戰的太乙道君之多,這一場戰爭,卻是超過了之前所有的戰爭。


    而且最重要的是,參與戰爭的巫族一方,其十二祖巫都各自掌控著這天地之間最為根源的權柄,稍稍一動,那所有星辰的軌跡,都會隨之而變。


    “還好,還好。”雲中君問起這星空的變動,一眾星辰神聖們也是露出了後怕而又慶幸的神色來。


    “有各位星君們合力鎮壓星空,又有師先生巡遊於星空之上鎮壓局麵,天河君在東海鏖戰的時候,這星空當中雖然有些動蕩,但總體而言,還算是穩定。”歲星等人帶著心有餘悸的神色。


    “還好當初天河君你不顧自己的安危行於天地,找回了我們的太陽帝君,而後又有無數的強橫星君各自鎮壓一方。”


    “若不然的話,光隻是憑我們自己的力量,說不得為了鎮壓這一次星空的動蕩,我們都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鎮星也是出身道,但隨即,他的臉上便又是露出了黯然無比的神色來。


    “元君陛下生前最為擔心的,便是我等無力鎮壓星空之變,而今星空局勢穩定,可元君陛下卻看不到這一切了。”


    提及生死之事,一種星空的神聖們也都是充滿了忌諱,一個個的,對此都是避之不及,但在說起在必要的時候,他們要為星空的穩定而付出自己的性命的時候,這些星空的神聖們卻都是顯得理所應當,沒有任何的不滿和怨憤。


    “所以你們都要好好的。”雲中君的聲音也是變得低沉。


    他麵前的這些星空神聖們,已經是可以被稱之為真正的星君了。


    這些星辰當中所孕育的神聖,在得到了鬥姆元君最後靈光補全了自己的殘缺之後,每一個人都登臨了不朽金仙之位,而這其中,底蘊最為深厚,天資最為卓絕的歲星和鎮星等人,更是已經觸摸到了天人五衰第三衰的境界。


    雲中君自己,以及他麵前這一千餘的星辰神聖,便是鬥姆元君留在這星空當中最大的痕跡。


    “星空之事便暫且不提了,我在東海的時候,這星空當中其他的生靈,可曾來騷擾過你們?”雲中君又問道——除了星空的震蕩之外,這便是他第二擔心的事。


    他麵前的這些星空神聖,無論是性格還是實力,都遠遠的無法和如今那些在星空當中自由遊曳的不朽金仙們相媲美,若是那些人對這些星空神聖們起了歹念,那雲中君麵前的這些星空神聖們實在是很難有反抗的力量。


    “也都還好。”歲星他們搖了搖頭,“雖然最初的時候,有些人不懷好意,但在天河君麾下的精銳士卒進駐我們的星辰之上駐守的時候,我們的星辰上都是變得平靜了不少,往來於其間的修行者們,也都算是守規矩。”


    “那就好。”雲中君點了點頭——平靜了不少,代表著還不算是真正的平靜,算是守規矩,代表著偶爾有些情況,那些修行者們也並非是那麽的守規矩。


    但歲星他們既然都這麽說了,就代表著他們還有著控製局麵的能力——對於此,雲中君也算是樂見其成。


    他不想歲星他們一開始就和那些尋常的生靈們接觸,然後在他們的謀算之下毫無反抗的能力,但他同樣也不打算一直都將歲星他們都庇護於自己的羽翼之下,成為自己的禁臠——而如今這種情況,歲星他們能夠在雲中君的把控之下可以緩慢的接觸到天地之間其他的修行者,也能夠在這種接觸之間,飛快的提升自己各個方麵的能力,這種情況,正是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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