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翡歎口氣道:「可是娘死活不肯,說這筆銀子要留作我的嫁妝。我告訴娘,隻要爹能成就大業,女兒便是身無分文,也能嫁的風風光光。娘不信,我便和她打了個賭。」


    接下來,她便將自己在州牧府外放木箱出題招親的事,說了一遍。


    雲定權震驚地盯著女兒那張紅潤纖薄的櫻桃口,珠玉落盤般的把這件事說完,氣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目斥道:「胡鬧!」


    銀子和兵馬是當前雲定權最缺的東西,可是,他既想要銀子,又想要顏麵。


    雲翡一點也不怕,朗聲道:「亂世之中,荊州百姓尚能安居樂業,太平生財,爹功不可沒。這筆銀子就算是城中商戶們的捐銀,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有何不可?再者,我並沒有逼他們拿錢,是他們自願來賭運氣,尋靠山。我隻想替爹籌錢,助爹成就大事。爹你放心,娘的那筆銀子,我也一定替你要出來。」


    雲定權聽到這些話,心裏氣惱漸消。他雖然嘴上斥責女兒胡鬧,心裏卻不由暗自驚歎她竟然能想出這種法子,不費吹灰之力,兩天之內便掙到了近十萬兩銀子,真是有膽有識,聰慧過人。


    麵對這麽大一筆銀子,他實在無法大發脾氣,況且事情已經過去,女兒好端端的並未被人娶走,也讓他無話可說。


    他皺著眉,道:「以後不可如此擅作主張。若是有人答出了你的問題,如何是好。」


    「不會的。」雲翡甜甜一笑,心裏閃過尉東霆的麵容,若不是他使詐,她怎麽可能讓人回答出她的問題。


    正在這時,門外雲七稟道:「大人,門外有一位尉公子求見。」他將一份拜帖送了進來。


    雲翡一聽尉公子三個字,心裏砰地一跳,再看雲七對她使了個眼色,頓時心裏一沉,肯定是尉東霆。她急得暗暗跺腳,他明明已經將那張薛濤箋給毀掉了,也答應此事作罷,為何這會兒又來找她爹,這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雲定權看過拜帖,起身道:「快請。」說著,起身匆匆出了書房,疾步而去。


    能讓父親這般恭敬迎接的人,實在不多,雲翡驚訝又好奇,尉東霆究竟什麽身份?


    等雲定權前腳走,她悄悄跟過去,輕手輕腳走到客廳外,隻見裏麵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


    「久仰雲大人威名……」


    果然是他!她正要偷聽牆角,卻聽見父親客客氣氣道:「大將軍,裏麵請。」


    大將軍!雲翡不由大吃一驚,他竟然是丞相尉卓的兒子,皇帝趙旻的舅舅!怪不得他武功蓋世,連宋驚雨都不是他的對手。


    雲定權領著他進了客廳右廂的密室,那裏一向是雲定權和人商議機密大事的地方,眼看連牆角也聽不成,她急得在窗下直跺腳。


    奇怪的是,兩人也不知究竟在密議什麽,竟然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從密室出來。


    雲翡連忙離開窗下,避到回廊上,彎腰躲在一叢淩霄樹後。


    尉東霆和雲定權一起從廳裏走了出來,雲定權親自將他送出大門外。看他的表情,神采飛揚,絕不像在生氣。


    過了一會兒,雲定權從大門外返回。


    雲翡從淩霄樹後閃出來,迎上去甜甜一笑:「爹,客人走了麽?」


    雲定權嗯了一聲,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今日居然很難得露出愉快的表情,可見尉東霆和他商談的是一件有利他的大好事。


    雲翡愈發越發確信尉東霆來家裏完全和自己沒關係,自然也就聰明地閉口不談那天的事。


    雲定權走了幾步,突然破天荒地問起了蘇青梅。「這些日子你娘可好?」


    雲翡馬上笑眯眯道:「娘挺好,就是有點悶悶不樂,爹你多哄哄她便好了。」


    雲定權蹙了蹙眉,心裏閃過一絲不耐,但腳步卻還是朝著後院的方向而去。


    雲翡看著爹的背影,笑容漸消。銀子成了娘的一道護身符,至於能護多久,她也沒把握,隻有盡力撐到阿琮長大有了出息,那時誰也無法撼動娘的地位了。


    她沿著回廊往後院走,剛下過雨的庭院,風輕煙草軟,青紅淺碧一片。回廊拐角,伸出幾枝儀態閑雅的梔子花,花瓣被雨水洗的明淨白皙,色如甜瓷。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從繁盛的枝葉間,挑出來一朵豐腴飽滿的花朵,深嗅了一口清幽的香氣。


    忽然間她想起了林清荷,十月光景彈指而逝,她生了孩子便要重新回到這個家,那時該如何是好?她盯著花叢開始想對策,過了一會兒,突然聽見垂花門裏,傳來母親的哭喊聲。


    她心裏咯噔一下,急忙疾步走過去,還未到廊下,便見雲定權一臉怒色的從裏麵出來。


    「爹,出了什麽事」


    雲定權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莫非是找娘要錢,娘沒有給,所以撕破臉爭起來?雲翡三步兩步的跑進去,隻見蘇青梅淚流滿麵,哭的喘不上氣來。


    「娘,到底怎麽了?」


    「阿翡,」蘇青梅一見女兒,如遇救星,緊緊握住她的手道:「你爹,要將阿琮送到京城做人質。」


    雲翡以為兩人是為錢爭執,一聽事關雲琮,心裏也著急起來:「究竟怎麽回事?娘你慢慢說。」


    蘇青梅又氣又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根本說不清楚,雲翡起身出了房門,在垂花門處追上了雲定權。


    「爹,阿琮要去京城當人質?」雲翡氣喘籲籲看著他,一雙剪水秋眸溢滿了驚訝和疑惑。


    雲定權和蘇青梅爭執之後餘氣未消,麵對女兒的追問也不作答,直到走進書房,這才道:「秦王以清君側為名,起兵東取洛陽,朝廷封我為驃騎將軍,都督南陽兵力,征討秦王。讓雲琮進京,是去做天子伴讀,不是什麽人質。」


    雲翡恍然大悟,原來尉東霆是為此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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