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趟來,是為了照看沈三的後人,怎麽都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沈三‘本人’!


    “大哥二哥,外麵冷,咱們進屋,我點個鍋子,咱哥仨盤著熱炕好好整兩盅!”


    沈三把我和靜海讓進屋,炭爐砂鍋點上,酒滿上,酒杯才端起來,沈三眼淚先下來了。


    “兩位哥哥,我就知道,等你們出了山,一定先來我這兒!我這兩天就等你們呢!”


    我說你先別喝酒,先跟我們說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三抹了抹眼睛,擺手道:“還能是怎麽回事,爹死娘嫁人唄!”


    他點點自己的鼻頭:“這就是我那不爭氣的孫子的孫子!”


    接下來他說的話,在旁人聽來絕對很混亂。但我和靜海都知道他的身份,以及老滑頭的事,所以不難聽懂。


    老滑頭的兒子被銀坷垃下了套,撞車死在了出山的路上。


    老滑頭常年不著家,兒媳帶著個傻小子,日子怎麽都不好過。


    那娘們[筆趣閣.xbqg5200.xyz]兒也是個狠人,幹脆把房給賣了,卷了房款和家裏的積蓄,跟一個男人去外地了。


    更絕的是,她交接房子的時候,給自己的傻兒子喂了安眠藥,把個傻小子給放在房後的地窖裏了!


    買房的南方人,就是之前見到的‘酒瓶底’,對北方的民房沒概念。直到女的走的第三天傍黑,才想起新家貌似有個地窖,這才發現,家裏還有個人!


    那時候傻小子已經凍迷糊了,送到醫院一直昏迷不醒。


    ‘酒瓶底’看著不好相處,其實真是個好人。過後他通過周圍鄰居,也知道了傻小子的身份。想到傻小子是被親媽狠心拋棄,就向單位請了假,一直在醫院照顧傻小子。


    傻小子終於醒了過來,跟‘酒瓶底’說了沒幾句話,‘酒瓶底’驚訝的發現——這孩子不傻啊!


    我問沈三:“那時候,你已經回來了?”


    “可不嘛!其實早兩天我就醒了!”


    沈三吱溜了一小口酒,呲牙道:“我一睜開眼,就發現待的地方咱沒見過啊!被單是白的,褥子鋪蓋都是白的,那些穿白袍子的男男女`女,也不像閻王小鬼兒啊!


    我知道不對勁,心想先繼續裝睡,等弄明白情況再說。後邊兩天我算是斷斷續續整明白了個大概。可結果你們猜怎麽著?我硬是餓得受不了了!愣給餓的裝不下去了!”


    靜海道:“你跟那南蠻子怎麽湊一塊兒了?你怎麽還喊他爹啊?”


    沈三說道:“他是個好人,也是個重情義的人。他是因為婆娘死了,承受不住打擊,才一個人來東北定居的。我餓醒以後,又在醫院待了幾天,一來二去,倆人處出感情來了。


    都是單個兒一人,他幹脆就辦了領養手續。我也就認他當爹了。不過巧的很啊,他居然也姓沈!這下好了,改名歸改名,不用改姓,我就說我想改叫沈三,他也沒反對!”


    “你這是真碰上好人了!”


    靜海看向我:“二弟,想到是怎麽回事了吧?”


    我說:“應該是狄敏。”


    靜海點頭:“也隻有他這陽世判官,能夠做到讓三弟不經輪回再世為人了!”


    我說:“關鍵還是老三生平沒做過什麽壞事,不然他也不敢這麽辦。”


    靜海歎息一聲:“唉,這個人情可是欠下咯。”


    我岔開話題,調侃沈三:“老三,你現在可是自己為自己延續香火了。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掰扯不清楚,你是你孫子的孫子,那你算是你自己的滴溜孫還是耷拉孫兒啊?”


    “行了二哥,你就別提這碼事了!”


    沈三認真道:“我是沒想到,我會有這麽個混蛋孫子,別的不說,可是糟踐了湯爺給我們老沈家排的字了。”


    我問:“往後你打算怎麽辦?”


    沈三道:“既然喊了爹,那我就得給他養老送終。”


    靜海道:“你不打算跟我們去關內瞧瞧?”


    沈三笑道:“那急個什麽勁,我還年輕,不像你……嘿嘿嘿……”


    靜海在他腦瓜上戳了一指頭:“嘿喲,你個小崽子,這是給你兩分顏色就想開染坊啊!”


    我想起一件事,拉住小沈三的胳膊說:


    “你孫子的兩個徒弟,一男一女,男的死了,女的跑了。”


    沈三眼珠快速一轉:“二哥是擔心她會來這兒?”


    我說:“老滑頭大半生憋寶,按說應該很有點油水。他未必把底細透給自己的兒媳婦,但以銀坷垃的腦子,多半會來打你們家的主意。”


    小沈三看向窗外:“那小滑頭能把搜刮的寶貝藏哪兒呢?”


    我握住他的手腕緊了緊:“就在這房子裏,你早晚會找到。兄弟一場,你有什麽事,我跟大哥都會幫忙,但我是窮光蛋,唯獨錢方麵幫不了你。換句話說,你孫子藏的寶貝,將來就是你們沈家的老本!所以找到以後,也別告訴你繼父。”


    沈三若有所思:“二哥你的意思是……”


    “聽我說完!”


    我手指又再加力,“銀坷垃是蘭花門出身,腿盤有兩塊寶肉,是男人的銷魂窟;老滑頭也不是好鳥!”


    靜海摳著指甲道:“男人都一樣,在女人身上使完力氣,就跟喝醉酒差不多,嘴把不住門兒的。”


    “你也有經驗?”


    我和沈三同時看著他。


    靜海“哼”的一聲:“兩個小混蛋,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回頭多看看史書,咱家進宮前也是純爺們兒!”


    笑過後,沈三點頭道:“我明白二哥的意思,我會防著銀坷垃的。”


    我搖頭:“我不是讓你防著她,是要你把她帶回四方鎮!”


    靜海歎息:“二弟啊……徐老板,我現在知道,為什麽替你守門的會是睚眥了。你還是忘不了那一包白砂糖,還是要讓銀坷垃死在她該死的地方啊!”


    沈三已經知道傻閨女的事,聞言微微點頭:“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沈三還是我們認識的沈三,隻不過小了好幾號。


    所以,他隻是象征性的喝了點酒,我和靜海卻都喝了不少。


    眼看天色漸暗,我沒再讓沈三往炭爐裏加炭。


    我晃晃悠悠的下了炕,接過外套搭在手上,回頭捏住小沈三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陣。


    靜海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小沈三眼珠也是轉動不定:“二哥,咱們是兄弟,有話不直說,不是爺們兒幹的事。”


    我鬆開他,點了根煙,“四靈鎮一行,對我來說就像一場夢。夢醒了,還是活在當下。但有一件事我很慶幸,就是多了你這麽個兄弟!”


    小沈三動情道:“二哥、大哥,我知道你們真是拿我當人!不然你們不會到這兒來!我不耍嘴皮子,就一句話……”


    他嘴唇顫動片刻,驀地翻身跪在炕上,“爺們兒不在嘴,這一個頭你們懂!”


    離開王家橋路,已是華燈初上。


    靜海忽然停下腳步,斜睨我問道:“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我也停下來,抬眼看著路兩旁不怎麽璀璨的霓虹:“我從來都是我,我是徐禍!”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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