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說話含糊,不仔細聽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正因為這樣,周圍所有的辦案人員反倒都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可誰都不知道,這麽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家夥究竟是什麽身份。


    加上他和我的對話相當一部分靠意會,所以誰都沒有插口。


    但就在他說出‘三叉戟’三個字的時候,不遠處忽然有人大聲道:


    “你說什麽?三叉戟?還真有這麽一門手藝?”


    喊話的,居然是老古。


    這老爺子除了有趣,還有些特殊。


    他能夠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事物。


    之前替我守門,現如今孫屠子已經在手術中,他任務完成,不知怎麽就溜達到這附近了。


    我示意放他過來。


    回過頭,再次看向殷天。


    殷天瞥了我一眼,說:“你看我也沒用。我知道那姐們兒是怎麽下手的,但偷東西的目的不一樣,得手後她的行動軌跡是怎麽樣的,也隻能是我親自演練一遍過程後,跟著向下慢慢去琢磨。”


    “你是想還原現場?!”不等他開口,我就一揮手,“走,去頂樓!”


    介於殷天的特殊身份,我沒讓太多人跟著,隻讓局裏資曆最深的法證老康和‘橡皮猴子’老古跟隨。


    再有就是貌似和殷天很有點淵源此時又不為賊王所見的況天工了。


    搭乘電梯的過程中,老古一直在問,外八行裏是否真的有‘三叉戟’‘鞋拔子’‘鬼刀子’這些手藝。


    我雖然也算是外八行的人,可他說的這些,我也就隻聽過‘鬼刀子’。


    那還是聽劉瞎子白話的。


    其餘真是聞所未聞。


    殷天一直不言語,蔫頭耷腦,就連走路都像是在夢遊一樣。


    但估計不止我一個留意到,他走路不光沒有腳步聲,就連衣服摩擦的聲音也沒半點,真就像是個飄忽的幽靈一樣。


    步行上到天台的門口,我忍不住有些懊惱。


    “之前這扇門上著鎖,人是可以通過縫隙鑽進鑽出,但運輸箱體積有限製,不開鎖肯定無法進出。”


    況風道:“從電梯井下去,肯定還是從電梯井出來,那個女孩兒,就是被對方給捎帶手迷倒了的。把人放倒了,還要丟進電梯井……動輒就要人命,對方可不是一般的賊啊。


    運輸箱不能從門縫續出來,也就是說,對方得手後,一直到咱們開門上去前,都還在天台上?”


    “對,她一直都在天台上。”我看向殷天,“我要是沒聽錯,你剛才說‘姐們兒?對方是女的?”


    “三叉戟的功夫,多數是女的練。”上了天台,殷天的眼睛就變得活泛起來。


    這個時候的他,眼神才有點‘賊王’的意思,但無論我再說旁的,他都不再吭聲了,隻是轉動眼珠觀察著四周。


    聽老古念叨了那好一會子,我終於忍不住問他什麽是三叉戟。


    老古倒是挺有‘學者風範’,很認真的告訴我,那是外八行中,盜門裏賊偷的一樣絕技。


    據說是一把特別鍛造的三叉,連著一根不知道有多長,也是特製的繩索。近身探囊取物,隔空也能像人手一樣靈巧施為。


    更絕的是,會這門手藝的人,可以將軟繩變硬,跟鉤杆子似的抓耙東西……


    剛一聽老古說,我立馬就想到了老滑頭的皮繩,可再往下聽,就覺得有點玄乎的不像話。


    “哈哈哈哈哈……”


    一直沒吱聲的殷天突然笑了,“老爺子,我剛才還以為你就算不是行家,也多少懂點兒。現在……哈哈,敢情您是靠自己琢磨的啊?”


    老古老臉一紅,卻還嘴硬:“我說的不對?那你倒是說說,真正的三叉戟是啥樣的手藝?”


    殷天笑眯眯看著他,從衣兜裏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雙手套,白線繩,勞工幹活用的,最多不過三兩塊一雙,看不出有什麽特別。


    他將手套提溜在一隻手上,另一隻手輕輕一劃拉。


    再看時,兩隻手套的大拇哥和小拇指都被削掉了。


    他的動作不快,但我愣是沒看清他怎麽做到的。


    更奇的是,手套被削掉的部分,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戴上殘缺的手套,麵向我和老古等抬起雙手,將露在外邊的大拇指和小拇指彎曲。


    這一來,兩隻手就都比出個‘三’。


    “老先生,真正的賊,最好用也是最保險的規矩,永遠都是自己的身體。”殷天笑著將雙手豎直的指頭彎了彎,“這就是三叉戟。”


    “你小子,忽悠我呢?”老古瞪眼。


    殷天笑笑,卻是轉向我說:“那姐們兒得手以後,一直都坐在這裏看風景。”


    話音沒落,他身形陡然一閃,人已經到了電梯房旁邊。


    跟著,他明顯是刻意放慢了動作,輕輕一縱身,右手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就摳住了電梯間的上沿。


    接著,一個翻身就上了房頂。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相信,況風的話沒有絲毫水分,他果然是真正的賊王。


    三根指頭吊房簷或許不算什麽,可單憑三根指頭的力量和腰力翻上房頂,那似乎已經違背人體力學了。


    殷天在房頂坐了下來,擼了一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對我說道:


    “你上來的時候,那姐們兒就在這兒,隻是位置要靠後一些,所以你看不到她。那個運輸箱,就在她身邊,在她右手邊。”


    “右手邊?”我覺得匪夷所思。即便是還原現場,沒有親見,也不能精確做出這樣的推斷。


    殷天說道:“肯定是右手邊,因為她是左撇子,三叉戟的功夫隻左手練到家了。右手提箱子,左手方便後續的行動。”


    我看了他一會兒,醒悟過來,說:


    “三叉戟是手上功夫,練的是中間三根手指。”


    殷天搖頭:“不是三根,是整隻手。”


    他一躍而下,經過老康身邊後,右手以一個奇怪的姿勢亮出一樣東西。


    “我的錢包!”老康脫口驚呼。


    殷天是用兩根指頭夾著錢包的,卻是用的露在外邊的大小拇指。


    我恍然大悟:“三叉戟是‘叉子’,中間三根指頭是‘利劍’,是硬功夫,大小拇指是‘倒鉤’,練的是靈巧。”


    殷天隨手將錢包遞給老康,點頭道:“沒錯,就是這樣。你現在可以通知你的同僚,讓他們留意一個左右手臂不怎麽對稱的女人。


    她的年紀應該在16到25歲之間。長頭發,桃紅色挑染。她現在應該還在這家醫院裏,而且還戴著一頂翠綠色的絨布帽子。”


    “丫在逗我們?”況風有些發愣,“綠帽子?”


    見我拿出電話,殷天又道:“不要以為天涼,人們穿的衣服多,就不好看出手臂粗細。


    她為了‘幹活’利索,裏邊一定穿了緊身的衣服。事先準備了外套,但肯定是單衣。


    嗬,能練成‘三叉戟’,她的體質就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如果一個人不那麽怕冷,那他會把自己拾掇的臃腫嗎?


    如果你們的人觀察力夠細致,應該會發現,一個穿著單薄風衣的年輕女人,走路帶風的同時,右手明顯有那麽點不協調,顯得有那麽點粗壯的意思。


    你沒聽錯,是右手。


    功夫不是健美,人老到一定程度會縮,功夫練到家,外表就沒那麽粗壯了。”


    “這個我知道,穿衣服瘦,脫了衣服顯肉。對方是左撇子,右手功夫不到家,所以反倒顯得粗壯。”老古道,“可綠帽子是怎麽回事?就算是女人,會把自己拾掇的那麽‘不吉利’嗎?”


    殷天笑道:“老爺子,我說了,對方是長頭發,那就難免會掉頭發。為了不留下線索,那就得戴帽子。


    能夠完全攏住頭發,符合年齡段,又隨處能買到的,就隻有時下流行的一款絨帽。


    話說生產這帽子的廠家很有點‘新意’,帽子是雙麵戴的,正麵設計了很多種正常顏色,可反麵就都是綠色。


    如果你老人家經常刷手機視頻,應該就見過很多人用這玩意兒來整蠱人。


    哈哈,給你看的時候是正常的,等到從後邊給你戴上以後,就成綠帽子了。”


    就在殷天和老古對話的時候,我已經連通了手機。


    讓所有醫院裏的同僚搜索殷天描述的人員,著重強調對方戴著頂怎樣款式的綠帽子。


    之所以描述的很詳細,是因為我也曾刷到過那樣的一條整蠱視頻,看到過殷天所說的那種帽子……


    “有相同功能的帽子不是沒旁的,但這樣一頂‘整蠱帽’,能夠讓穿戴起到相當程度的反差。就比如正常戴,搭配衣著,能顯得一個女人有禦姐範兒或者像個老大媽;把帽子反過來,再稍微改換一下衣著,就變得像是個呆萌的小蘿莉。”


    殷天還在跟老古解釋。


    “綠帽子……”老古大搖其頭,口中卻是問道:“那挑染頭發又是咋回事?你跟我說說,你是依照什麽判定的啊?”


    殷天反手指向老康:“你的錢包裏,有兩根長頭發。是我在電梯房頂上找到的。”


    繼而轉向我說道:“你應該留意到我上去以後擼頭發的動作了。一個年輕人,手上有功夫,自然就傲。傲帶來的結果之一,就是自以為灑脫。也就是逮著機會就一定會裝瀟灑,或者說是裝13。


    那姐們兒在房頂上翻戴帽子的時候,吹著小風捋了幾把她飄逸的長發。但是她傲過頭了,也就忽視了一個細節。


    房頂上打圈兒的簷子抹的水泥很粗糙,所以掉落的頭發沒有全都被西北風吹走,而是被水泥顆粒給掛住了。”


    說話間,老康已經從錢包裏找出了兩根長發。


    迎著光亮仔細看,果然是一根黑色,一根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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