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會賭,隻要不缺心眼,也都知道,開寶的時候,眼睛絕不能離開骰盅,更要留意寶官的每一個小動作。


    可是看到馬尾辮眼中突如其來的閃動,我的心居然不由自主地跟著猛地跳了一下。


    我依然看著骰盅,但眼角的餘光卻向一旁的水杯上掃了一眼。


    玻璃的水杯,映出我身後有一大片血紅。


    那就好像是一個穿紅衣的龐然大物,氣勢壓頂地貼身站在我背後。


    判斷狀況,我立刻第一時間對馬尾辮說道:“你很美,美的高高在上。我很醜,但醜不是我的錯。不能因為我醜,就一次機會都不給我。”


    馬尾辮眼神又閃了一下。


    這時再看水杯,紅色不見了。


    馬尾辮當即打開了骰盅,總共十五粒骰子,果然就隻有一隻紅色的雞朝上。


    “我贏了。一賠一。你的三魂七魄,現在輸給我了。”收回台麵上的銅錢,跟著衝馬尾辮勾了勾手指。


    下一秒鍾,她麵前的骰盅旁,憑空多了十枚銅錢。


    馬尾辮終於露出了笑容,但隨之又被一種深切的悲涼代替。


    她道:“我輸了。按照規矩,你可以從這裏拿走一件曾經輸了的東西。”


    輸了的東西?


    我看向劉阿生。


    這老騙子,居然在跟美女打撲克。


    他把我引來的目的,是要拿東西。


    我是頭一次來這兒,何曾輸下過什麽?


    我問馬尾辮,我是不是可以替我的同伴要一樣東西?


    馬尾辮搖頭,眼中失落更甚,“你們一開始選擇分開,那就各自為戰。他要拿回什麽,隻能是他自己贏。”


    我一拍腦瓜子,心說這下失算了。早知道幹嘛分桌啊,一次性買賣,兩個人還能互相照應……


    費這事呢……


    我又再對馬尾辮勾了勾手指,說我本人沒什麽東西好拿的,那就帶你走吧。


    馬尾辮眼睛一亮:“你肯帶我走?”


    我點點頭。


    這時寶兒不輕不重地說道:“你不想再多贏一次嗎?八風祠的規矩,有本錢,就可以一直耍下去。贏的越多,可以拿走的就越多。而且,是真金白銀。”


    我想說對這玩意兒我沒癮,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可是看到剛被我‘贏’回來的馬尾辮看著劉阿生那邊,一副泫然的表情,我心裏動了一下。


    這的確是對雙胞胎姐妹花,雙胞胎之間的感情比一般兄弟姐妹要強烈。


    當然,這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不過,我本來的目的,好像是來找劉阿生。


    莫名其妙帶個女的回去,那成什麽了?


    我問馬尾辮:“我可以接著玩兒?”


    “可以換別人,也可以……”馬尾辮的眼睛再次斜向了劉阿生那桌。


    “早說可以一起那還分開幹啥。”


    我立馬走了過去,寶兒居然真把我當主子,連同托盤把水壺水杯端了過來。


    還沒看出劉阿生他們的玩兒法,就先看到他形勢十分不妙。


    代表三魂七魄的銅錢,居然就隻剩下兩個了。


    這老家夥,按說作為大老千,應該有著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質。


    然而,此刻的他,一手捏著高腳杯,另一隻捏著幾張撲克牌,身子竟明顯在微微發抖。


    “怎麽個玩兒法……”


    “別出聲!”我才剛一張嘴,就被劉阿生吼了一嗓子。


    靠,怎麽還輸急眼了?


    對麵的‘馬尾辮2號’五官樣貌衣著身材都和‘1’號相同,但眉梢眼角間多了一絲冷酷。


    她此刻的神態,並不是因為贏而有所得意,從她盯著劉阿生的眼神看來,她簡直像是把劉阿生當成了死敵!


    “他們玩的是壞傑克。”馬尾辮小聲提醒我的同時,順帶介紹了一下自己,她居然說自己叫葫蘆,袁葫蘆!


    “嗬,我們的父親愛賭,先是輸了老婆,後來又把我們姐妹輸了。”


    想起剛才玩的魚蝦蟹,我忍不住問:“你叫葫蘆,你妹該不會叫金錢吧?”


    “嗯,但她是我姐姐。”


    我點點頭,這就對了,一顆骰子總共六麵,也就金錢、葫蘆還好聽點,再怎麽沒溜的人,也不會給女兒起魚蝦雞蟹吧?


    “我又輸了。”劉阿生頹喪的把牌丟在台上。


    與此同時,他麵前僅剩的兩個銅錢,少了一個。


    “徐禍,這一次,我的運氣徹底用盡了。”劉阿生捏起唯一的銅錢,在指間打著轉。


    “什麽壞傑克,你們就不能學我一樣,玩兒點高尚的嗎?”


    我真有點來氣。


    因為我本來就不大愛玩兒牌,什麽壞傑克,聽規矩我就懶得去琢磨。


    作為剛剛的勝利者,我提議是不是可以改玩鬥地主?


    這個以前倒是沒少跟張喜、孫屠子玩兒過。


    葫蘆的姐姐袁金錢像是完全無視妹妹在旁,冷冷道:“你可以加入,但隻能是和他一起,而且不可以更改最初商定的玩法。”


    “加入?”


    劉阿生斜了我一眼:“就是咱倆玩一副。”


    我……


    我玩兒你大爺啊。


    我告訴他我可不會玩他們的玩法,臨時抱佛腳也不現實。


    所以,還是他來玩兒,我能做的就是‘讚助’。


    我拿起那杯寶兒始終沒喝過的冰水,替下了劉阿生一直捏著的紅酒杯,讓他少喝酒,多醒醒腦子。


    “這酒……”看著杯子裏血一般豔紅的酒液,再看看最初送酒來並負責‘伺候’劉阿生的美女,我的目光最終落在對麵的袁金錢臉上,“這酒不會有問題吧?”


    “你不知道寶局的規矩嗎?”袁金錢冷冷反問。


    “外行,所以我才隻讚助。”


    我走到她麵前,把高腳杯遞過去。


    她當即蹙了蹙眉,一口喝光了杯裏的酒。


    回到劉阿生身邊,我毫不客氣的一把抱起那個端酒美女,把她放在台麵上,“這把我押她!”


    美女直接愣住了。


    直到我低眼小聲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她才夢醒般看向我,同樣小聲道:“我叫喜兒。”


    喜兒?


    寶兒?


    這就不能夠是巧合了……


    我拿起一個沒用過的紅酒杯,倒了半杯,示意可以開始了。


    拿寶兒當籌碼,是袁葫蘆允許的。


    現在把喜兒當籌碼,袁金錢也不能壞了妹妹定的規矩。


    我真的很佩服這個女人,不但長得盤兒靚條正,居然還洗牌洗得行雲流水。我都要懷疑,她是女賭神附身了。


    我不會打壞傑克,索性就隻一邊小口抿著紅酒,一邊跟台上的喜兒、身邊的寶兒和袁葫蘆各自飛眼色。


    說真的,這會兒還真有點體會到當年的徐碧蟾、後識的丁歡,那種浪子不羈的感覺。


    說白了,我和劉阿生在這一局裏儼然成為了合夥人。


    我把喜兒給押了,劉阿生也還是要下注的。


    那個可憐巴巴的銅板被他用顫抖的手推上去的時候,這老家夥的嘴皮子都已經發白了。


    唉,終究是被電影誤導了。


    老千是騙子,不是賭神……


    我這所謂的下注,也隻是試探性的,畢竟這注碼是‘贈送’的。


    不指望贏,就想輸了以後,由我重新選擇玩法。


    就在我裝模作樣搖晃著高腳杯的時候,透過豔紅的酒液,忽然看到有人衝我遞了個眼色。


    是袁金錢!


    她衝我使眼色?


    好像指的是……台子下邊有什麽東西?


    我假裝不經意耷拉下眼皮一看,先是一驚,看仔細了,肺差點沒氣炸!


    劉阿生本身就有點‘老紳士’的意思,這會兒雖然快要輸的兜比臉白了,卻還背靠著椅子,翹著一條二郎腿。


    除了他抬起那條腿相對的椅子腿外,其餘三個腿兒上,分別攀附著一個巴掌大的黑毛小鬼!


    小鬼毛發的顏色和石椅相近,如果不受指點,很難分辨出來。


    而且,因為我剛才一直裝著‘品紅酒’,低眼間,紅色轉移,正巧看到其中一個小鬼血紅的眼珠子一睜即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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