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玩夠了的雷剎托回到關外,一派悠閑地坐在客棧中喝他的馬奶子,吃著以牛油炸麵團做成的包爾沙克。


    “雷剎托,漢人大多狡詐多端,你窩在一群狡詐的漢人中間近三年,怎麽受得了?”小客棧老板阿塞克詢問道。他們哈薩克人皆是誠實、不會背叛朋友的血性漢子,但阿塞克見過許多往來經過的漢人商販們,為了利益而心存歹意,陷害他人的亦不在少數,所以阿塞克對漢人一直沒啥好感。


    “漢人老奸巨猾,可不表示我就要蠢得上當是不?漢人惡,老子比他們更惡!阿塞克你說,這下子誰比較怕誰?”雷剎托咧嘴一笑,大方承認他在中原可不是善良好欺之輩,漢人想動他,還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雷剎托死去的父親是哈薩克鐵勒吾部族的勇士,母親則為漢人女子,他在外貌上承襲了父親的濃眉、大眼、粗獷、狂野,性情豪邁、不拘小節、隨心所欲,反倒是母親那邊除了血緣外,便無其它相似了。


    哈薩克人傾向於和同樣為哈薩克人,卻不同部族的人聯姻,但絕不與漢人通婚,可是雷剎托的父親昔凱‧塔希爾卻違反了自古以來的規定,不顧族人阻攔,硬是要娶漢人女子為妻,最後被逐出鐵勒吾族,帶著妻子、稚兒在草原上過著遊牧的生活。


    雷剎托生於斯,長於斯,真切地認為自己是哈薩克人,卻因骨子裏流的血有一半不屬於哈薩克人,因此絕大多數的哈薩克人皆認為他不是正統的哈薩克人,是以父親的族人容不下他;偏偏漢人光看到他湛藍的雙眸,就認定他來自異族,亦排斥他。


    父親在一次外出時,受到野獸群襲擊死去,之後母親便帶著他和漢人一塊兒生活,直到他八歲那年,母親貧病死去後,漢人立即將他這個他們口中的小雜種給驅離。


    雷剎托不上不下,既不是哈薩克人,也不是漢人,兩個種族的人卻都有誌一同地不願接受他。


    本以為他會葬身在荒漠中,成為禿鷹與猛獸的腹中物,結果他運氣好,在饑腸轆轆、奄奄一息地倒在大漠時,正好遇上野遊的師父將他撿了回去,不僅救回他的小命,還傳授他高深武藝。


    及長後,雷剎托盡得師父真傳,足以保護自己,不再當個任人宰割的可憐蟲,他也多次運用所學到的武藝在大漠各部族都會出現的賽會上與各族勇士公平競爭,取得勝利。他的嶄露頭角使得部分鐵勒吾部族的族人不再拒他於千裏之外,他也多次出手幫助其它需要協助的哈薩克部族人,贏得了他人的尊敬,自此後,各部族再也沒有人膽敢嘲笑他是小雜種了。


    “哈哈哈,這話說得太好了!你可是咱們哈薩克的勇士,豈會敗在漢人手中?”阿塞克雙手插腰,仰頭大笑。


    阿塞克笑語未歇,耳畔忽地傳來隆隆馬蹄聲。


    “這人不畏當頭火熱的日陽,這般急如星火地趕著路,一定是為了很重要的事。”阿塞克好奇地走出去一探究竟。


    雷剎托一點兒都不好奇來者何人,他對阿塞克擺擺手,率性地弓起右手食指,在桌麵上敲打,嘴裏則輕鬆地哼著草原歌謠。


    阿塞克站在門邊遙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團火紅,明豔紅衫包裹著一名騎在白馬上的年輕姑娘,當年輕姑娘騎著白馬益發接近,阿塞克的嘴巴也因她絕豔的容顏而張大。


    “怪怪,我在這裏開客棧十來年,可還不曾見過這麽標致的姑娘呢!”阿塞克情不自禁地將目光牢牢盯在絕豔女子身上。


    “標致的姑娘?”本來正在自娛哼著歌謠的雷剎托聽見阿塞克的驚歎,挑了挑眉。


    “她美得就像是一團火,能直接燒上男人的心頭。雷剎托,我敢說你一定不曾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阿塞克用力對雷剎托招手,要他趕快過來看看人間絕色。


    “誰說我不曾見過漂亮的姑娘?在中原,我可是看過不少和咱們哈薩克人不同美法的漂亮姑娘,單單是你說的美得像團火、直接燒上男人心頭的漂亮姑娘,我就見過一個。”雷剎托沒好奇到立刻前去察看阿塞克口中如火般的美人究竟是怎麽個美法,心頭卻因阿塞克的形容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與他數次交手,總是氣急敗壞的關紅綾。


    關紅綾就是美得像團火的大美人,連“花滿樓”的頭牌柳詩詩都遠遠及不上她。或許正因為關紅綾美得太耀眼,讓柳詩詩滿懷妒意,所以才會央求他去盜取關紅綾發上的珠釵吧?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可怕。


    見識到關紅綾的第一眼時,她的美貌便狠狠撞擊進他眸底,他不得不承認她實在驚為天人,莫怪會招來柳詩詩的妒意,但她的脾氣也和她的容貌同樣令人印象深刻。


    她追,他跑,鬧得滿城風雨,於是乎,江湖上每個人都知道了這事兒,將這件事當成茶餘飯後的趣事。


    一想到關紅綾的潑辣,雷剎托就忍不住咧唇一笑。


    阿塞克癡然望著騎著白馬直奔到他跟前的絕美女子。


    “掌櫃的,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雷剎托的藍眼年輕男子?”如火焰般炫目的關紅綾勒馬停步,開口詢問。


    雷剎托搶奪她的珠釵,羞辱她在先,已經讓她對他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扒他的皮了,結果他不僅不懂得何為收斂,竟然又在“悅來客棧”大放厥詞,狂妄地指稱“玉麵郎君”若娶她為妻將會倒八輩子楣。


    自小因父親的疼愛,與眾人對父親的畏懼、敬重,向來沒有人敢對她口出狂言,也沒有人敢奚落她,語帶譏諷,甚至是當麵羞辱她,獨獨雷剎托這個蠻子一出現,便三番兩次地折辱她,讓她淪為眾人的笑柄,驕傲如她怎堪受得了這委屈?


    雷剎托囂張的言詞傳到她耳中,簡直是火上加油,教她火冒三丈,於是氣得直接提鞭到處找人,非得找出人,抽爛他一身皮不可。


    怒火中燒的她四處找人打聽,後來才知道他出關了,她立即毫不遲疑地追出關,一路打聽尋找,就是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坐在客棧裏的雷剎托甫聽見外頭那道熟悉中挾帶著怒焰的女子嗓音,立即被嘴裏的馬奶子給嗆到。


    “咳!咳咳咳!不會吧?她真追到這裏來了?”雷剎托驚愕得瞪大了眼,試圖告訴自己,找他的人並非他心裏所想的那個潑辣女人,來的不過是個和她有著相似嗓音的女子罷了。可理智告訴他,目前會如此氣急敗壞地找上他的女人,除了關紅綾以外,別無他人。


    “認識。”不愧是美人兒,就算是生氣,也美得驚人。阿塞克沈醉在她的美貌當中,想都不多想,直接回答。


    “太好了,那你可曉得他現在人在哪兒嗎?”關紅綾追問。


    “不妙!”雷剎托暗叫了聲,立刻起身,想要自後門悄悄離開。


    依阿塞克對美人毫無抵抗的習性,可想而知阿塞克會馬上說出他的位置來,他不是打不過關紅綾,而是懶得再與她纏鬥,才會想離開。


    新疆這麽大,時日一久,關紅綾找不到他的人,自然就會死心地乖乖回到中原,他犯不著浪費體力和她鬥個你死我活。


    “他就在裏頭。”阿塞克不出雷剎托所料,立即指出他的方位。


    關紅綾一聽阿塞克說雷剎托人就在此地,秀眉一挑,準備利落地下馬找雷剎托時,眼角突然發現小客棧左側有道棕影翻動,直覺告訴她,雷剎托要溜了!她足尖一點,踩踏過愛駒背脊,使出輕功馳向那準備逃脫的雷剎托。


    阿塞克半瞇著眼,張大嘴看得目眩神馳。


    “雷剎托,我看你要往哪兒跑!”關紅綾惱怒嬌喝,豔紅的身影點過堆棧在屋側的雜物,疾馳向雷剎托。


    雷剎托敏銳地聽見關紅綾朝他疾馳而來,破風聲更加提醒他,她已解開懸係於腰際的皮鞭朝他鞭來,他靈敏地閃身,躲過她的襲擊。


    關紅綾的皮鞭沒能正中目標打到雷剎托,嬌娜身形又一點,手中的皮鞭宛如被她賦予了生命,如影隨形地追著雷剎托。


    “妳這個潑辣的娘兒們!”雷剎托一再靈活躲過,並且不忘當著她的麵,批評她最大的缺點。


    “我非得抽爛你的嘴不可!看你還敢不敢在外胡謅!”關紅綾的皮鞭始終無法鞭上雷剎托,教她益發火大。


    “原來大美人是向雷剎托尋仇來著啊!”阿塞克見關紅綾目露凶光,害怕皮鞭揮著揮著就往他身上招呼過來,為了安全起見,連忙躲進客棧裏,偶爾大膽地探出頭來查看最新的戰況。


    “老子胡謅了什麽?妳的潑辣眾人皆知,隨便抓個人問,任誰都會同意老子的說法!”雷剎托彎身閃到一個土灶後,粗聲粗氣地回她。這娘兒們不會自以為脾氣溫柔婉約吧?


    “你還說!”雷剎托的直言不諱,教關紅綾心頭火燒得更旺。


    關紅綾手上的皮鞭帶著濃厚的殺氣,使得更加淩厲,她追著他繞過了客棧,來到馬販的馬廄旁,使馬廄裏的馬兒受到不小驚嚇,不安地推擠、踱步、嘶鳴著。


    馬販、肉販與雜貨商聞聲跑出來看,見到關紅綾殺氣騰騰,雷剎托則靈活得像隻野猴子,讓關紅綾追著跑。肉販與雜貨商麵麵相覷,不敢多事,紛紛縮回自己的鋪子,當作啥事都沒發生。


    “唉呀,小心我的馬!”馬販瓦裏抱頭驚叫,但沒人理會他。


    “嘿!老子說的可是事實!”雷剎托輕鬆愜意地奔離馬廄,不像是在逃命,比較像是在逗著她玩。


    “你是不是在‘悅來客棧’當著眾人的麵說‘玉麵郎君’若娶我為妻就是倒了八輩子的楣?”關紅綾追問。


    “老子的確是說‘玉麵郎君’娶妳為妻是倒黴,但沒說他是倒了八輩子的楣。”雷剎托對她澄清,那“八輩子”肯定是好事者自己加上的,與他無關。


    “總而言之,你有說他娶我很倒黴就是了?”對關紅綾而言,不管是倒八輩子的楣或是倒一輩子的楣,都是倒黴,她無法不生氣。


    “不錯!”雷剎托爽快地承認。


    關紅綾追他追得氣喘籲籲、雙頰酡紅,依然碰不到他一根寒毛,氣得她想要放聲尖叫。


    “關紅綾,關外不是妳該來的地方,老子勸妳,最好是鼻子摸摸,回家去折磨妳的‘玉麵郎君’吧!”雷剎托東飛西竄,不忘好心地勸她。


    “我要不要折磨他,不關你的事!”關紅綾追到最後,索性不追了,惡狠狠地瞪著大氣都不喘一下的雷剎托。


    對於和白君豪的這門親事,她本來就不甚喜歡,可父親堅持她與白君豪門當戶對,且白君豪的樣貌及江湖名氣都和她十分匹配,嫁給他,絕不會委屈了她,非要她嫁不可。


    她沒辦法違逆父親,唯有無奈地順了父親的意,偏偏雷剎托嘲笑她和白君豪婚事的言論傳到她耳裏,正如一根針猛然紮進她心頭般,讓她既疼且痛,也讓她所有的不滿與委屈都爆發了出來,於是便將滿腔怒火發泄在雷剎托身上,一個人不計後果地追到關外來。


    雷剎托隔著載運貨物的輜車與她相望,他目光深邃,發現經過一番追逐,關紅綾跑得香汗淋漓,胸脯誘人地上下起伏,她身段婀娜,雪肌玉膚,明眸燦爛如晶,朱唇嬌豔欲滴,彷佛正誘人一親芳澤,整個人明豔動人極了。他登時覺得口幹舌燥,彷佛有一團火迅速在心頭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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