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也曾被人評價為如沐春風,但此刻,倒是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了。鄒瞬愈發緊張,抿緊了嘴唇,低下頭,不吭聲了。看他這夾緊尾巴心虛不已的模樣,賀丞逸就算心裏有意見,一時也說不出口來。這小朋友氣質太純了,不張牙舞爪時給人一種天然弱勢的錯覺,對著他連說話大聲點都仿佛自己是在欺負人。要是他剛才在麵對那個年輕人時也擺出這樣的表情,對方肯定沒半點脾氣。也不知他倆還好著的時候,鄒瞬對人家是個什麽態度。雖然鄒瞬不承認,賀丞逸依舊覺得這兩位肯定有過些什麽。他神遊天外,鄒瞬半天聽不到回應,忽然深呼吸。接著,他抬起雙手,啪一下在麵前合十,還低下了頭。“我知道我錯了,求求你不要開除我!”賀丞逸被嚇了一跳,片刻後才緩過來:“呃……”原本低著頭的鄒瞬聽見了聲音,微微抬起眼來,偷偷瞄他。模樣賊兮兮的,還挺可愛。“你所謂的知道錯了,是指什麽?”賀丞逸問。“我不應該在店裏跟人打架,”鄒瞬放下手來,像個被老師訓話的小學生,“也不應該……不應該占老板你的便宜。”賀丞逸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還占我便宜,你前任都嘲笑你眼光不好了。”他自認相貌平凡,咖啡館老板也算不上富有,還比麵前這孩子大上十幾歲。估計鄒瞬當時也是急了,才會撒這樣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謊。“他真的不是我前任!”鄒瞬大聲強調,“而且他有什麽資格嘲笑啊,傻x一個。老板你比他帥多了!”賀丞逸看出來了,鄒瞬是發自內心不希望被辭退。當初麵試時他曾說過,跟家裏有矛盾,包括學費在內得不到父母的任何經濟資助,一切都要靠自己。這兒薪水按小時算,時薪尚可,每周一結,能救他的急。若是失去工作,恐怕立刻就連飯都吃不起了。賀丞逸做不出那麽狠心的事。更何況,因為地理和口味的關係店裏老外顧客不少,要立刻再招一個英語口語流利的工讀生也不容易。“行吧,”他對著麵前一臉討好的鄒瞬笑著搖頭,“下次別這樣了。以後再遇上類似的事,先忍一忍,或者找店長來幫忙處理,再不濟……”“我先出去再和他打。”鄒瞬說。賀丞逸哭笑不得:“最好是別打。”原以為換掉那兩張破損的桌子這事兒就算告一段落,卻不想後續麻煩不少。他聯係了供應商,才發現現有的款式已經停止生產了。店裏桌子不用同款整體看著容易亂,不好看。要換就得一起換,是個大工程。還沒等賀丞逸敲定最終方案,他又接到了店裏打來的電話。“今天小鄒當班,上次那個人又來了,”店長壓低了嗓門,說得鬼鬼祟祟,“還坐在同一個位置。”賀丞逸頓時緊張:“又打起來了?”“倒沒有,他就一直沉著臉坐在那裏,”店長說,“我沒讓小鄒去招待。”賀丞逸鬆了口氣:“那就好。還有什麽問題嗎?”店長語氣微妙,聽著像是很難以啟齒:“我看這兩個人……眉來眼去的。老板你是不是過來看一眼比較好?”賀丞逸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電話那頭的人還誤會著。感情是擔心自己老板的小情人與舊愛藕斷絲連給老板戴綠帽,所以才來通風報信。“小鄒和我隻見過兩次,根本不熟,”他耐心地解釋,“我們私下沒接觸過。”店長遲疑了一會兒,問:“那你要過來看看嗎?”賀丞逸還是去了。一來是擔心鄒瞬真的像上次說的那樣“出去再打”,二來順道檢查一下那兩張桌子還有沒有修整的餘地,或者能不能想辦法找到替代品。反正離得也不遠。等他推開店門時,鄒瞬和那個年輕人竟麵對麵坐著,也不知正在聊些什麽。聽見門口鈴聲響動,鄒瞬立刻站起身來,熟練地喊道:“歡迎光臨!……啊,老板你來啦?”他對麵的年輕人立刻也回過頭來。場麵頓時有些尷尬。那年輕人瞥了賀丞逸一眼後,一臉不屑地回過頭去,接著用周圍都能聽清的音量說到:“要找也不找個好點的,還讓你在這兒接客。這種摳門玩意兒你都要?”他故意使用侮辱性詞匯,鄒瞬竟不為所動。他板著臉看著對方,說說道:“大白天的想女票也要認準地方,這裏不做那種生意。”“這裏不做,你做就行了唄,”對方說著又回過身,衝著賀丞逸喊話,“老板,他一個小時多少錢啊,應該不貴吧?”這暗示十分下流,鄒瞬卻依舊沒動怒,反而笑了:“你問時薪做什麽,你也就半分鍾的事。”空氣突然沉默。眼看對方就要惱羞成怒,賀丞逸走了過去,一臉平靜衝著鄒瞬招了招手。“小鄒,你來一下。”鄒瞬表情瞬間就老實了許多,立刻點頭,向著他的方向小跑過來。“喲,還挺有架子,”背後又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逗狗呢?”賀丞逸沒理他。才剛把休息室門關上,鄒瞬馬上道歉:“對不起,他又來了……我……”賀丞逸替他拉好了椅子:“先坐。”鄒瞬老老實實坐下,仰著頭緊張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