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時,屋子裏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顧青辭和顧瑾對視一眼,兩人皆起身走向庭院。


    梅嬤嬤佝僂著身子打掃院子裏的落葉,對角落裏斜倚著牆的大漢視而不見,見到二人出來,不冷不熱的說了句。“二位醒了。”


    “承蒙梅嬤嬤收留,我師徒二人還有要事。今日就告辭了。”顧青辭態度依舊是冷冷淡淡的,顧瑾不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梅嬤嬤手中的動作頓了頓,又指著大漢若無其事的問:“你們要帶走他嘛?”


    “這位兄台是來福鏢局的人,我們順路將他送去。”顧瑾笑了笑說。


    梅嬤嬤聽聞,慢慢的轉過身,眯著眼睛看著顧青辭說:“二位大人,老身知道你們不是普通人,隻是有些事情還是莫要招惹的為好。”


    “門口的桃樹,幾年了?”顧青辭的聲音緩慢而低沉,明明是麵無表情,卻讓梅嬤嬤身體一寒。


    她今日沒柱拐杖,身子一晃,若不是手中的掃帚撐著,幾乎要摔倒。


    “大人在說什麽,老身不知道,既然大人今日有事,不如還是先行吧。”


    “不管怎樣,昨日對嬤嬤諸多打擾,在下奉勸一句,有些東西,來往不得。”顧青辭摸了摸腰間的笛子,臉上依舊麵無表情。


    顧瑾雖在梅嬤嬤身上察覺了古怪,但師尊的意思他也不太懂,暗暗琢磨沒有插話。


    “謝大人指點。”梅嬤嬤握住掃帚的手微微顫抖,語氣中聽不出什麽情緒,飛快的轉身回了屋子。


    顧青辭皺了皺眉頭,兩道看不見的靈力朝著院門口的桃樹注去。然後對著顧瑾說:“走吧。”


    顧瑾點了點頭,將大漢背起,跟在顧青辭旁邊。


    他的徒弟不是來幹重活的。


    顧青辭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低聲說:“你把他放下來。”


    顧瑾迷茫的看了一眼顧青辭,又將大漢放下,思慮一下覺得不對,以為顧青辭要自己來,連忙說:“師尊還是我來背吧。”


    顧青辭瞪了顧瑾一眼,朝著大漢的眉心點了點,就見大漢自己站了起來,乖乖的跟在顧青辭身後,隻是眼睛依舊緊閉著。


    “好了。”頭一次對著凡人用這樣的術法的顧青辭有些不自在,徑直朝著外麵走去。顧瑾本想快步跟在顧青辭旁邊,想了一下還是跟在了大漢旁邊。


    來福鏢局很好找,就在他們昨日去的那個客棧附近,兩人將大漢交給了鏢局之人後便想去尋那長山當鋪。


    “誒,這位兄台,你知道長山當鋪在哪裏嗎?”本來趁著天蒙蒙亮的時候,顧瑾與顧青辭將臨白城的楓玉路與楓石路都逛了一遍,卻沒有看見那個長山當鋪,隻得尋了一個路人問道。


    那個路人奇怪的看了顧瑾一眼,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長山當鋪,不知道。”


    就這樣問了好幾人,都是相同的場景。


    “這個長山當鋪,有什麽不對嘛?”顧瑾疑惑的說道。


    顧青辭回道:“也許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啊?”顧瑾迷茫的問。


    顧青辭看著顧瑾單純的模樣,剛才的異樣散去的同時又有些不安心,臨白城很詭異,很詭異。城中處處是魔氣,又尋不到來源,身為北越國的都城,有著國運庇護,不該是這樣的。


    他垂下眼瞼,將心思深藏,對顧瑾說:“我們去找一家茶鋪坐坐吧。”


    “好。”


    正午過了一會,太陽並不毒辣,茶鋪裏聚集了一堆閑人,而中間圍著一個穿著麻布長衣拿著驚堂木的老人,那個老人放下驚堂木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之後長呼一口氣看著眾人不語。


    “先生今日講什麽啊?還要講西郊女鬼嗎?”


    其他一人說到西郊女鬼的時候,眾人發出一陣起哄聲,皆是哈哈大笑。


    顧青辭隨手拉住一個年輕人,小聲問:“西郊女鬼是什麽?”


    那年輕人回頭看了他精致的服飾一眼。“你是別國的公子麽,不清楚我們北越國的故事也是自然的,反正這個老頭會講的,你慢慢聽就好。”


    顧青辭致謝後,與顧瑾坐在角落裏,這裏普通人肯定是聽不見說書人的聲音的,所以坐在這裏的人大多隻是喝個茶而已,也不太引人注目。


    “既然你們不想聽西郊女鬼,那我就講個新鮮的,保證你們一定沒有聽過。”


    眾人又是一陣爆笑,紛紛罵道:“這麽多年你的故事也就這麽幾個,還新鮮呢。”


    那說書人又倒了一杯水,指著桌上一個空瓷碗不語。


    “呸,這還沒講呢,就好意思要茶水錢了。”有人看見這個動作低罵了一句,然後就從人群裏走開。


    然後陸陸續續又散了一大半人,隻有小半人猶猶豫豫的從腰間掏出幾個銅板放進了空瓷碗中,即使是這樣瓷碗也隻被銅板填滿一半。


    顧青辭走過去,拿出一吊錢填滿瓷碗,清冷的聲音和出眾的容顏讓眾人不禁看直了眼。


    那個說書人見到顧青辭宛如仙人的模樣也是微微愣了愣,低聲道:“好久沒見過這麽俊朗的公子了。”


    顧瑾皺起眉頭,不悅的對著說書人說:“快點講吧。”


    然後將顧青辭拉回角落裏,滿臉不開心。


    顧青辭疑惑的問:“你怎麽了?”


    顧瑾鼓著臉,悶悶的說:“沒什麽?”


    顧青辭想了想,端起茶壺為他倒了一杯茶遞給他,說了一句。“乖,別鬧。”


    顧瑾端著師尊碰過的杯子,整個人都僵住了,臉也有些潮紅,如果不是因為角落裏沒什麽光線,顧青辭肯定能一眼看見顧瑾的異樣。


    不遠處說書人的聲音傳過來,雖然聲音有些蒼老但是語調勾人心弦,跌宕起伏。


    “說了來個新鮮的,那咱今日講一個公子風華,要是有人聽過,咱就不收茶水錢了。”


    “你們如果沒見到剛才那位公子,可能這輩子都難以想象這世間有這般風光霽月的人吧。”


    顧瑾重新皺起了眉頭,看著有人探視的目光,不禁瞪了一眼說書人。


    “那我就來說一個與那位公子一般出色的人物。”


    “放在五十年前,這個人的名聲響徹整個臨白城,旁人知曉都要稱一句世上無初雪。”


    “嘁,你在說笑話吧,我怎麽沒聽說過。”


    “這老頭,又開始瞎編了,哈哈哈…”


    人群皆是不屑聲,隻有顧青辭認真的聽著,五十年前,又是五十年前。


    說書人搖了搖頭,不去回應質疑他的人。“那時候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平民草芥都尊稱他一句初雪公子,這個名字留到至今,卻無人知曉他真名是什麽。”


    “咱要是說,這位公子即沒有征戰沙場過,也沒有指點天下過你們肯定又要笑話了。這位公子,是映月樓的人。”


    “喂喂喂,老頭,瞎編也不是這樣的吧,映月樓是什麽地方,是哥幾個快活的地方,你是想光天化日來講這位公子的風流韻事嗎?”


    “還以為有什麽新鮮玩意,原來連這種東西都要拿出來講了。”


    顧瑾臉色變沉,雖然不清楚那個映月樓是什麽地方,但總歸不是什麽好地方,這個人居然敢拿那個什麽公子和師尊相比,實在是太過分了。


    顧青辭反應要平淡的多,默默的按住顧瑾的手。


    顧瑾氣不過,隻能冷哼一聲。


    “這位公子曾經的結拜兄弟可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連沈輕候也要給他幾分薄麵,連端…”說書人的聲音被一群罵聲蓋過,最後隻能戛然而止。


    “像你這樣的水平,還是卷鋪蓋回家吧。你是不是還要講入幕之賓啊,我們寧願聽西郊女鬼。”


    顧青辭一直關注著那邊的動靜,他發現那個說書人並不是因為旁人的罵聲不語,而是似乎顧忌著什麽。


    他低頭整理了下衣襟,傳音給顧瑾,兩人悄悄的離開了茶水鋪子。


    果不其然,那個說書人沒有講完,而且還收拾著東西出來了,有幾人追到茶水鋪子門口罵罵叨叨的。


    顧青辭帶著顧瑾跟了上去。等著說書人走到偏僻點的地方,兩人攔住了他。


    顧青辭溫和的說:“我對先生講的故事很感興趣,不知道先生願不願意將後續告訴我呢。”


    說書人沉默的看著他,臉上有著些許頹廢,片刻才說。“兩位公子想知道,我當然願意說些故事。”


    “願聞其詳。”


    兩人跟著說書人回到了他的茅草屋,現在很少有人還住著茅草屋了,足以看出說書人生活的窘迫。


    “寒舍簡陋,也沒什麽可以招待的,兩位委屈一會。”說書人苦笑了一聲,尋了三個小板凳搬到露天裏。


    “是我們打擾了。”顧青辭沒有介懷,直接坐下。顧瑾也跟著坐下,隻是臉色因為剛才說書人的言辭還是有些難看。


    “公子來找我,想必是對初雪公子感興趣吧。”說書人問道。


    “準確來說,我對臨白城五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都敢興趣。”顧青辭說。


    說書人一愣,上下掃視了一遍兩人。“五十年前啊!”


    “是的。”顧青辭說。


    “五十年前發生了很多事情呢。”說書人俯身坐下,抬著頭望天,仿佛在回憶。


    “我那個時候還隻是個小孩,正好經曆過北越最繁華的時候,那個時候外無強敵,也沒有詛咒一詞,街頭巷尾談論的都是些鄰裏瑣事。”


    “誰知先王暴斃,先王也沒有留下子嗣,原本寧靜的朝堂驚起波瀾。也正是從那個時候,北越國的詛咒才傳開,先王在位二十多年,卻一子半女都沒有留下來,又有人提到先王也不是上一代國君親子,而是繼子,是以有人說北越國的國君被詛咒了,不會有後輩繼承那個位置。”


    看來那個選舉製,是不得不選啊,顧瑾了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論黑化徒弟的危險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驚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驚痕並收藏論黑化徒弟的危險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