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幽幽,皎月寂照,詠菊小閣內卻慌成一團。


    「小姐,藥拿來啦!快,快生服下。」喜菊皺著眉頭服侍湘柔服下一小瓶腸胃散。


    湘柔乖乖地吃藥,已胃疼得無力多言一句。


    喜業氣嘟嘟的,好似受了很大冤屈。「雖說咱們做下人的不該批評主子,可喜棠真不知夫人是怎麽想的:小姐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怎可同那個江湖郎中孤男寡女的在房裏練琴:這事若傳出去,將來小姐怎麽嫁入呀?」


    之前喜棠口口聲聲誇讚的「名醫」這時已成了「江湖郎中」湘柔嘴裏雖不說,全裏可是很明白二娘的盤算。但她既然決心回報爹爹,使再也無一絲為自己打算的想法了。


    湘柔數了一聲,抬眼望向窗外一輪皎白明月,幽幽喃語。「咱們生為女子,終生能企盼的便隻有嫁入了嗎?嫁得好還罷了,若所嫁非人,豈止貽誤終身?」眉的麗顏上有一絲落寞。


    喜棠、喜菊對瞧一眼,皆麵有憂色。


    喜菊道:「小姐,你又說些咱們聽了不懂的話啦,可別是受了姨姑娘影響,淨往些古裏古怪的念頭上鑽!」


    湘柔微微一笑,也不爭論,伸了伸懶腰。「啊,好困哪;你們兩女也累了一天,快些回房休息去吧。」不等兩人回話,已麵朝裏側躺下。


    喜棠、喜菊麵麵相覷,無可奈何地咕儂兩聲,也隻得閉上嘴巴乖乖離去。


    睡夢中仍隱隱感到胃部作疼┅申吟了聲翻過身子,不適的感覺非但不減反倒加劇。


    湘柔迷迷糊糊地,抱著肚子痛苦地睜開眼┃她在作夢嗎?


    不然,為什麽會看到


    邵風!?


    湘柔猛地自床上坐起,一驚之下,險些尖叫出聲!幸而他有先見之明,早一步


    住她的嘴。


    「噤聲!不然我又得點你啞穴。」他靠近湘柔耳畔,呼出熱息。她十分厭惡地搖頭,卻心悸於他迫近的男性氣味。


    「保證不叫喊?」


    她肯定地猛點頭,肌膚上已鼓起一粒粒的疙痞。


    他低笑,隨即放手。


    「我┅┅我在作夢嗎?」湘柔睜圓了尚且迷蒙的眸子,茫然地揪住他。雖早知他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但夜半闖入她的閨房畢竟匪夷所思。


    他擒笑。「你說是夢,也成。」


    這自然不是夢了。可三更半夜的,難道他是來向她道晚安的?


    「你在想,我深更夜探所為何來,是不?」他眸底斂著詭笑。


    湘柔心神恍惚的說了傻話:「難不成,你是來同我道晚安的?」


    他忍不住仰首無聲而笑這未曉人事的黃花閨女!


    「你----不怕我?」他低垂眼臉,戲謔似地諷笑她的青澀。


    「怕你?」她眨眨眼,水漾隨瞳眸閃呀閃地。「嗯┅┅某些時候┅┅是有些怕的!」微微紅了臉,她垂首,呐呐說道。


    「某些時候?」他一指托高她的下顎,不容她閃躲。「例如?」


    湘柔小臉條地刷紅,連裸出的一小截粉白頸子霎時間也染成粉紅色澤。「好似┅,好似那日在┅┅在竹舍。」她兩手揪著自個兒胸口的衣棠,不懂何以每回同他說話,總像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好好的一句話總說得結結巴巴。


    他唇色邪揚。「是嗎?」


    他眸光轉深,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瞬間脹紅的白皙肌膚,幾綹鬆散的烏絲垂落在豔紅的頰畔,這模樣兒┅┅是撩人的。


    「胃還疼嗎?」他啞著嗓子低問。


    她睜圓眼。「你怎知我胃疼?」


    他低笑。「我是個大夫。」


    若非她臉兒已紅得不能再紅,相信還會再添上一層羞赧的顏色;她真是問了傻話!


    「如何?當真還疼?」


    「睡前吃了藥,比起稍早好些了。」羞怯的眸子,泛著水靈靈清光。


    他動情地伸手為她拂開頰邊的亂發。「那麽,方才我聽見的申吟聲是怎反回出忑?」動作細拭溫柔。


    「啊?」她迷惑於他輕柔的指,逗惹地摩挲耳後那片敏感的嫩膚┅┅她有些心神蕩漾。「什麽┅┅什麽申吟?」


    他低笑,雙唇押近她耳迸道:「你睡著時還喊疼,忘了嗎?」醇厚的嗓音融揉魅惑。


    「是┅┅是嗎?我不記得了┅┅」她有些想笑:隻覺得他熱熱的氣息噴拂在她耳後好癢,惹得她直往裏縮,忙著躲開他,以免當真笑出聲來。


    邵風不悅地伸手按住她的小腹,考慮著是否要用強硬點的手段。


    她一愣,兩眼瞪住他擱在自個兒小腹上的大手。「沒關係┅┅老毛病罷了┅┅忍一忍就過去┅┅」


    雖說在交易之時,她便早有,「覺悟」,但這「覺悟」的方法,她可是半點兒也不懂的。通常也隻有即將出閣的閨女,才會被授以這方麵的常識,因此她對男女之事的「認識」,便隻有一直停留在那日兩人於竹舍的接觸。


    「手伸出來。」他命令。


    「啊?」雖不知他是何用意,她還是乖乖伸出雙手。


    握住她冰涼的心手,他眉頭微皺,一言不發地分別搭了她兩腕的脈搏。


    「不必為我費神了,我時常胃疼的,隻要忍一忍便沒事┅┅」湘柔因他握著自己的手而有些緊張。


    「脫下衣棠。」邵風頭也不抬地說著。


    「啊?」她再次瞪大眼。


    「我說----脫下衣棠。」他邪笑,懶懶地說道。


    「脫┅┅脫下衣棠?」


    「啊?」她再次瞪大眼。


    「脫┅脫下衣裳」


    「沒錯。」見她默默地愣住,他嘲弄地撇撇唇。「還不動手?莫非要我代勞嗎?」


    湘柔一臉驚懼的欲往床角縮,雙手掙脫他的掌握而死命的拉緊自己的衣襟。無論如何她是沒有勇氣在男人麵前寬衣解帶的,現在他瞧見自己隻著薄衫的模樣,隻是不合禮數了,她隻覺得兩頰燒得火熱,心濼劇烈幾乎要突出胸口。


    瞧著她羞怯的模樣兒,他眸光忽爾深濃,猿臂一伸,將她扯入懷裏。


    三、兩下褪下她的衣肢;一片雪白的扮背映著苦皎亮的月色呈現在他的眼前。懷裏的人兒哆嗦的厲害。邵風黑眸轉濃,狠心的漠視湘柔楚楚可憐的凝眸┅┅


    然後她便覺的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難道真的是作夢?


    可是自己身上由他兩手揉按的地方卻又好疼!


    麵朝床內側散開中衣和裏衣前襟,鬆解抹胸的帶子,檢查自個兒的身子┅┅昨夜她果然不是作夢!隻見自個兒胸前和小腹,依稀烙著兩道手印子的瘀痕!奇怪的是兩道手印的中間有兩枚殷紅如血的小圓點。


    瞧著那兩道手印覆蓋的麵積,她連耳根子也燒紅了。原來失身」便是這麽回事事嗎?那麽往後每回都要這麽疼了?


    思及此,她立刻輕斥自己;但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因為她昨夜暈過去,一時惹惱了他,所以他也不喚醒她便離去┅┅兀自發著呆,忽聽得喜棠、喜菊兩個丫頭的說話聲由遠至近,一路朝她房裏來,慌得她亂手亂腳的胡亂拉攏衣裝,閉緊了眼,假做酣睡。


    「小姐,該醒啦!快生起來梳洗、用早膳,還得同老爺請安去呢!」喜菊走近床榻來喚她,喜棠則忙著推開小閣的窗子。


    湘柔應聲睜開眼,小伸一下懶腰,徐徐自床上坐起,正要下床,忽聽得喜棠「噫」了一聲。「怪了,我明明記得昨兒個這窗是我給虛掩上的,怎地今早卻掩得實了?」


    湘柔的心「怦」地跳了一下,連忙道:「是昨兒個夜裏我給冷醒了,便起來把窗戶掩實。」


    喜棠哦了聲,不疑有它。湘柔暗暗籲了口氣。


    想來昨夜他定是自這窗子進出了。


    往憶梅軒的路上,須經過明心閣,湘柔知道邵風是家裏的上賓,定是安排住在明心閣內,是以經過時不免瞧上兩眼:全頭撲跳得厲害,臉兒已先紅了。不知他昨晚是否當真惱她暈過去?他氣自個兒是不要緊的,可別因此後悔同地做了這筆「買賣」,誤了爹爹的痛┅┅湘柔正胡思亂想,不覺已到了憶梅軒,自椰子尉房裏傳出極濃的煎藥味。


    「爹爹,今兒個覺得怎樣?」進了柳子尉房裏,湘柔接過冬梅手裏的藥湯,坐在塌下親手喂服。柳子尉今日氣色不錯,因病而給折騰得焦黃憔悴的臉甚至露出一絲笑容。


    「昨日那位新來的邵大夫果然高明,不同以往那幫庸醫,昨兒個也不過在我身上紮了幾針,夜裏這病發作時的闞痛竟減了大半。」


    「真是如此?」湘柔好生安慰,自己總算不是白白犧牲。「若爹爹再讓邵大夫施幾回針,病體便要全好了!」


    柳子尉嗬嗬笑,甚是慰懷。邵大夫真是神醫,爹這病若當真全好,咱們可得好好答謝他,邵大夫有何要求,即便是難如登天,老夫也得給他排妥!」


    這話說中湘柔的心病,她臉上又是一紅,垂下了臉,嗯了一扛,卻答不上話。


    柳子尉病況稍有起色,忽然想到一事。「柔兒,你今年也已有十七、八歲了吧?」


    湘柔抬起臉,不明白爹爹此間是何用意。「柔兒今年二十了。」


    「二十了?」柳子尉一某,臉上一片茫然。


    湘柔無語,知道爹爹已病得糊塗了!心裏不禁有些哀傷。


    「你已經二十了!」柳子尉仍是滿臉震驚。「你二娘想必替你許了人家了。」


    「二娘,她┅┅她自爹爹病後一肩挑起家裏的生意,多虧二娘把爹爹的生意經營得好生興旺。可二娘終歸是女子,成日打理商號已是分身乏術,自是┅┅自是無暇顧及柔兒的婚嫁。「這番話說得再婉轉不過,盡將自己的委屈都掩藏不提,反倒誇薛寶寶的好處。湘柔的用意是希望柳子尉寬心。


    「原來是這樣┅┅」柳子尉自是相信了。沈吟片刻道:「等我這病再好些,便親自作主,替你挑一門親事。隻怕到時登門來求親的人要擠壞咱們柳家大門了!」


    湘柔聞言不語,隻是淺笑,可心裏卻是憂慮的。她自然希望爹爹的痛早日康複,但今生她卻是不能嫁入了。


    就算不提,她已將自己「賣」給邵風的事,經過了昨夜她已非清白之身,如何還能嫁入?況且如今在她心裏,再也容不下另一名男子,即便是讓其他男人瞧自己一眼都覺得不淨。


    思及此,湘柔愈是憂挹了。


    他已在自個兒心底有了這般影響力了嗎?如此一來,就算自己不能嫁他,也要如此為他牽 掛羈絆一生嗎?


    莫怪菀姨要她不可理睬,下可信任,甚至終生也別見男子;或者菀姨此言確是有道理的┅┅離開憶梅軒,一路上湘柔眉輕顰。有了「惦念」,已然不能再同以往一般心如止水。這,是因何而生的呢?


    想起自己與邵風之間的「交易」┅┅清楚他對自己並無憐愛,待他厭膩了,她的命運又將如何?


    「小姐,方才你在爺房裏真不該替夫人掩飾的!幸而老爺舟應要替你作主挑二門親事,否則你的終身大專又要被耽誤了。」喜菊隨湘柔回往詠菊小閣的路上,嘀嘀咕咕的抱怨。


    湘柔淡淡微笑,不置一言地任喜菊喳呼個沒完沒了,隻管想著自己的心事。


    「柔表妹┅┅」


    一名模樣兒斯文,身著寶藍色緞袍的男子立在小徑旁喚住湘柔。


    喜菊低呼:「是表少爺。」當下跟薛子平福個身,恭恭敬敬地道了聲:「表少爺好。」


    薛子平頷首,見湘柔正要欠身,忙上前一步意欲扶住她,湘柔一驚,猛地往後踉蹌了幾步。


    這一來,薛子平自是甚為尷尬,全底限起自個兒唐突,深怕表妹就此瞧不起自己。「柔表妹┅┅我┅┅」卻是不知如何開口解圍,頓時又惱又悔,甚是狼狽卜他方才乍見柔表妹,如此巧遇令他又驚又喜,尾隨躊躇了良久,才鼓足勇氣上前同表妹說話,誰知一見到表妹便出醜失態,教他怎能不恨自己無用!


    湘柔低低斂下雙眸,輕問道:「表哥┅┅有事嗎?」未料到曾在此遇見薛子平,更不想他竟會伸手扶自己,她一驚之下明顯的退拒定是教他難堪了。


    「我┅┅我┅┅」


    薛子平囁嚅了半天,連喜菊也瞧不下去了。喜菊心底是希望這位表少爺能中意小姐的!想走這小徑左右四下無人,又是野外空曠地方,留下表少爺和小姐二人想是無妨的,說不準表少爺有啥悄悄話要同小姐說理!她眼珠子一轉,當下便有了計謀。


    「小姐,你和衷少爺說話,我可得先回小閣去了;喜棠還等著我回去幫忙打掃屋子呢!」說罷便開溜了,沒給湘柔回答的機會。


    「喜菊┅┅」


    湘柔徒勞叫喚,又不能無禮地撇下薛子平離去,隻得勉為其難地留下,一時卻又找不出話題,場麵好生尷尬。


    「柔表妹,方才┅┅是我唐突了,你千萬不要見怪,我平常不是這樣的!」總算教他找回一點理智,想到該先解釋。


    「不要緊的,方才湘柔也有不對┅┅」


    「不不,總之是我不好,與你是沒有關係的!」


    湘柔不再和他爭不好之名。「表哥,您喚住湘柔是否有事吩咐?」


    「我┅┅」薛子平脹紅心。「今早,我聽姑母說,那新來的邵大夫詰表妹相助為姑爹治病;當真┅┅有其事嗎?」


    「二娘說的是事實。」


    薛子平聽湘柔親口印證果有此事,霎時間憂急如焚。「那邵大夫是個輕浮浪子!他要求你配合之事違害禮法,分明是圖謀輕薄,表妹你的名節要緊,此事不妥,萬萬不可答應!」他言語激動。


    「昨晚我已答應邵大夫,二娘也允許了。」湘柔一臉平靜。若非不願失禮,她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


    薛子平一愣,繼而愁惱得連聲音也顫抖了。


    「表妹┅┅你怎可答應此事!這事┅┅這攸關你的清白名節哪!」


    湘柔抬起清亮雙眸,淡然而笑。


    「表表費心了;湘柔答應此事,早已將名節二字置之度外,一心以爸爸的安危為係,他人若要試毀,湘柔不無怨言。」


    薛子平難以相信外表如此纖弱的女子,竟有勇氣無視世俗的禮教批判,率心而為。


    「可是┅┅表妹┅┅你這麽做┅┅對你將來出閣,會有很大的阻礙┅┅」


    「婚姻之事乃緣分,強求不得;別人若要介意,那也是無法可施的事」不需要告訴薛子平,她原無嫁人的打算。


    「我┅┅我不介意!!」薛子平突然喊道。


    話一出口,薛子平便知道自己又唐突了:但這本就是他自昨晚見到湘柔後,心中輾轉醞釀的情思,此時雖貿然說出口,而他卻是不後悔的。


    湘柔卻教他這番表白弄得不知所措,別開了眼輕蹙起秀眉。「時候不早了,喜棠、喜菊已等著我用午膳,湘柔得告辭。」微一頷首,她加快腳步離去。


    薛子平不敢邁步去追,隻是凝凝望湘柔的倩影出神,思及方才的衝動,心底又是不安,又是甜蜜;待想到邵風蓄意輕薄的要求,又覺得可惱、可恨,不由得苦苦尋思,該如何解救純良的表妹,不致教那狂徒給欺侮了。


    呆呆杵在原地苦思了許久,終於讓他想出一備兩全其美的法子,薛子平不由得臉上露出笑容,糾擰的眉頭總算鬆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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