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了,當時很混亂,我什麽都記不清了。”董雲痛苦地抱住頭,在椅子上蜷縮起來。


    “你能記起多少就說多少,這對我們抓到對你實施強.奸行為的罪犯很有幫助。”警員試圖靠近董雲安撫。


    董雲聞言渾身一顫,見到對方靠近自己,更是渾身抖得厲害,拚命地試圖後退。


    警員見狀沒有再靠近一步,她回到原先的位置,舉起雙手以示無害,“冷靜,冷靜。”


    過了好一會兒,董雲眼裏露出迷茫,微微搖頭,喃喃道,“不……我記不清……對不起……”


    那個警員向身後的玻璃鏡看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轉向董雲說道,“好的,我明白了,謝謝你的配合。”


    “我送你出去。”那個警員說道,“董局就在外麵等你。很遺憾你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董雲身體微僵,下意識地手指扣住了身下的座椅。


    口供室的門打開,走廊上更加明亮的燈光照了進來,董睿平出現在門口,他臉上掛著極具親和力的笑容,那張典型的國字臉讓人看到他就會自覺想到公正與正義。


    董雲並不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往後退了一小步。


    她的變化太細微,就連錄像裏的那名警員都沒有注意到董雲的異常。


    “怎麽樣?有線索嗎?”董睿平急切的聲音傳來,他攬過董雲的肩膀,安慰地輕輕拍撫,而董雲卻僵硬得像是一個提線木偶。


    “很抱歉,董局,暫時沒有明顯指向的線索,但是我們會努力跟進的!”小警員說道。


    董睿平微微點頭,“麻煩你們了,辛苦了,我買了下午茶放在茶廳,喊同事們去拿吧。”


    “謝謝董局。”


    ……


    錄像又持續了近一分多鍾的空白,直到之後有其他警員來關掉才結束。


    “看起來像是個好人。”楚歌摸著下巴,心想,“應隊就從沒請過下午茶。”


    竹真真和秦浩齊齊看了過來。


    楚歌:“……我說出來了?”


    竹真真朝他一笑。


    楚歌:“……主要原因是我們也不愛吃,嗬嗬,大姐頭要減肥。”


    竹真真翻了個白眼。


    方拾一看著楚歌在做無謂的狡辯,心裏好笑,偶像才不會計較這點壞話呢。


    他搖搖頭,打斷了楚歌的話,說道,“董雲記得侵犯她的人是誰,她在說謊。”


    “什麽?”楚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曾經修過一段時間心理學,董雲的肢體動作表現出她對警局、警員極大的不信任,同時她恐懼戴著警徽的人,警員一靠近,她的反應就變得異常激烈。當警員向她詢問那晚的情況時,她的視線飄動,不敢與警員對視上,說明她有所隱瞞。”方拾一說道。


    秦浩聞言擰起了眉頭,“她知道?那她為什麽不說?這不合情理啊。”


    “除非,她不能說。”竹真真遲疑著開口,“除非,她知道,哪怕她說出來,也沒有任何意義,不會有人為她作證,也不會有人站在她這一邊。”


    應辭開口,淡淡地反問道:“如果這個強.奸犯就是董睿平呢?”


    竹真真倒吸了一口氣。


    方拾一微抿起嘴,點了點頭,“的確,董雲在聽見警員提到董局的時候,反應非常奇怪。楚歌,幫我回放一下,謝謝。”


    楚歌聞言立馬倒帶回去。


    “就在這裏,你們看,董雲的下意識反應是緊摳住椅子,她不想離開這間狹小的口供室,甚至她在看到董睿平的時候,還做出了躲讓的下意識生理反應。”方拾一說道。


    “但是她又克製住了,沒有讓自己的動靜太明顯。”他停頓了一下,過了片刻說道,“很有可能是受過威脅,又或者是其他原因,隻是我們沒有證據。”


    “如果真的是董局做的……他是瘋了麽?!自己的親生女兒他怎麽下得去手?!”竹真真睜大眼睛。


    秦浩聽了,渾身一震,忽然就明白之前小法醫問他血型的問題了。


    他拿過楚歌的電腦飛快連上數據庫,幾分鍾過去後,秦浩眨眨眼,開口道,“董局的血型是a型……董雲不是董局的女兒,但是與王芳舒是存在血緣關係的。”


    “董雲是王芳舒和其他男人的私生女,她給董睿平帶了綠帽子?!”


    “果然是這樣……”方拾一說道,“接下去隻要查董局有沒有做過親子鑒定,就能確定他是否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不過從他與王芳舒的死有極大牽扯的角度來看,他多半是知道了。”


    “我這就去聯係醫院裏的人。”竹真真說道,起身離開。


    “楚歌,你把董雲口供錄像裏的音頻,與當初那條打給董晴的來電通話音頻,做一下比對,看看是不是同一人。”應辭吩咐道,“秦浩留意董睿平家裏的情況,有任何不對勁的情況就強行入室。”


    “是!應隊!”


    “那我做什麽?”方拾一問道,看著應辭井井有序地把任務分發給其他人,他覺得腿都軟了。


    小法醫覺得認真工作中的男人最蘇了。


    “你和我去一個地方,去確認一個猜想。”應辭說道。


    方拾一有些疑惑,不過什麽也沒問,直接跟上了。


    等竹真真打完電話、詢問好親子鑒定報告回來,客廳裏已經空蕩蕩沒人了。


    她抽抽嘴角,找到楚歌,問道,“人呢?”


    “應辭把小法醫帶走了,秦浩去盯董局,我在對比音頻吻合度,你呢?你打算幹嘛?”楚歌問道。


    竹真真悶悶不樂地癟嘴,“……應隊沒說。”


    “哦,我知道了。”楚歌一拍手,竹真真看了過來,“你負責帶娃啊,那個小女孩呢?你把她丟哪兒去了?”


    竹真真一聽,剛想暴起打人,但下一秒,她臉色就變了,鬼知道那個小孩跑哪兒去了,她自從早飯後就沒見到人。


    真是麻煩。


    ……


    應辭開車,載著方拾一開了近兩小時,開到墓園裏。


    “來這兒?”方拾一覺得有些別扭,也夠怪異的。


    “這裏是王芳舒和董雲的墓。”應辭說道。


    這片墓區很偏,哪怕是白天,居然也沒有一個人。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傳說?有關墓區十字路口的鬼怪交易。”應辭問道。


    方拾一搖搖頭,他很快反應過來應辭的意思,“您是認為董晴做了交易?”


    “傳說中,隻要在親人埋葬骨灰附近的十字路口藏下一枚鐵盒,並在裏麵放上黑貓的骨頭、自己的照片、墳墓的土,就能招出一隻能做交易的鬼怪。”應辭說道,他彎下腰,在一人寬窄的十字路口邊摸索,“招出鬼怪後,可以說明自己的願望,而代價則是鬼怪來定。”


    這附近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雜草叢生,還開出了鮮豔的一朵朵黃花。


    方拾一見狀,與應辭一起在這附近的小徑上尋找起來。


    “十字路口,指的應該是外麵大路的那種吧?這裏不太像……”方拾一說著,忽然話音滯住,他撥開兩側雜草,手指觸到了一個發硬冰涼的東西。


    一個表麵氧化成斑駁鏽紅的鐵盒!


    應辭見狀走過來,他打開鐵盒,裏頭傳出一股腐臭味,方拾一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小骨頭、一堆黃土,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董雲笑容幹淨純粹,大概是十八歲時拍的身份證件照,藍底白領襯衫,看起來美好極了。


    “她果然做了這個交易。”應辭微眯起眼睛,恐怕那隻兩麵佛會出現,就是董雲招來的。


    “她做這個交易的目的是什麽?”方拾一想不明白,更不明白的是,一切他們猜測的方向,都與董睿平有關,可偏偏,他還活著,而死去的,卻是董晴,她的妹妹。


    應辭將鐵盒合上,聽見方拾一的問題,淡淡道,“這恐怕就要去問她了。”


    他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起來。


    秦浩的聲音從手機擴音器裏傳出,十分著急,“應隊!董局他不太對勁!您快回來吧!我暫時把他控製了!”


    “好。”


    “控製了??”方拾一驚訝地看向應辭,對方臉色很平靜,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董睿平身上有兩隻鬼,遲早會瘋。”應辭留意到方拾一的視線,解釋了一句,“不知道秦浩能控製多久,我們得抄近道了。”


    他邊說,邊邁開步伐快速走向停車場,“接下去的路會有點顛簸,係好安全帶。”


    方拾一:“……”


    等方拾一坐上車後,他才意識到男神是謙虛了,“有點顛簸”?簡直像是在4d的侏羅紀世界影廳,開著一輛四驅越野穿越叢林,要不是有安全帶係著,他都要從副駕駛座位上跳起來了。


    方拾一頭一次發覺他所在的這個城市裏,原來還有那麽多小巷文化,並沒有被大量拆遷搬走。


    應辭開著車在其中躥,直把方拾一繞得完全沒了方向。


    等車再停下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們已經轉到了大路上,正在等一個紅燈,而過了這個路口,就是他們的總局。


    “您車技真好。”方拾一轉向應辭,發自真心地說道。


    ……


    秦浩把董睿平控製在了一間空屋裏,屋裏什麽都沒,是專門用來臨時“審訊”的地方。


    應辭和方拾一趕到的時候,董睿平正被念珠五花大綁著,動彈不得,眼眶往外湧著血,裏頭空蕩蕩的,眼珠已經沒了。


    “什麽情況?”方拾一見狀問道。


    “我聽應隊的話,去他家蹲著守他情況嘛。結果沒想到,沒過半小時,裏頭就傳出董局的嚎叫,我見情況不對勁,就衝進去把人帶出來了。”秦浩說道,“我進去的時候,董局手上捏著兩顆眼珠子,他自己把眼睛挖下來了。”


    秦浩咽了口口水。


    “他目前情況好像穩定下來了,不過還是不要鬆綁為好。方法醫,你要是有什麽問題要問,最好就站在這兒,別離他太近。”他提醒道。


    方拾一點點頭,轉向被五花大綁住的董睿平,對方臉色蒼白,臉頰上流下兩道血痕,身體搖搖欲墜,隨時都會暈死過去的模樣。


    方拾一其實很擔心他會死在這裏,會很麻煩。


    “該叫你董雲,還是叫你王芳舒?”應辭忽然開口,他走進審訊室裏,站在對方一米遠的地方。


    方拾一見狀有些緊張,他看向秦浩,“應隊他進去了!”


    “應隊進去沒事兒。”秦浩憨憨笑著。


    應隊能進去,但是看著就挺戰五渣的小法醫還是待外麵比較安全。秦浩心裏想著。


    方拾一:“……”


    隻見董睿平在聽到應辭的話後,反應激烈了兩分,他又掙紮了起來,尖聲叫道,“你怎麽知道?!”


    “你知道她們?求求你,把她們帶走……”


    “你是誰!不要妨礙我們!”


    董睿平臉上的表情變化得極快,就連聲線也在不停地變化,秦浩遠遠看著,眉頭都快打成了死結,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我敢說,王芳舒和董雲的鬼魂都附在他身上。都能控製他的身體了,董局恐怕也不成氣候了。”


    方拾一微微點頭。


    “這邊的世界有這邊的規矩,那邊的世界有那邊的規矩,不能打破。”應辭說道,他冷眼看著董睿平臉上出現痛苦的神色,“你們不該在這裏久留,更不該把那邊世界的東西帶來。”


    “他該死!”


    “是他把我的維生素藥片換成了□□!”


    “我錯了,是我錯了……我隻是氣上心頭……我氣不過你在外麵找了一個野男人……對不起……”


    “小妹也該死!”


    “是小妹見死不救!任由他踐踏我!”


    “對不起……對不起……饒了我吧,救救我!”


    董睿平臉上不斷閃過怨憤、恐懼和求饒。


    應辭沒再聽下去,他伸手在董睿平的頭上虛虛一抓,隻聽兩聲接連尖叫聲響起,無比刺耳。


    方拾一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愣愣地看著兩個長發女人從董睿平的身上抽離,而後,應辭的掌心裏出現了兩個蹦?的紙片人。


    秦浩給他鬆了綁,董睿平像是被抽去了骨頭似的,軟軟地攤在地上,他渾身發顫,一股騷臭味從他身下傳出。


    應辭微皺眉,從審訊室裏退了出來,他對秦浩道,“處理一下。”


    秦浩點點頭。


    方拾一看著應辭掌心上兩個烏黑的紙片人,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就是王芳舒和董雲嗎?”


    “嗯。”應辭點頭,“我要把她們送去她們該待的地方,過會兒見。”


    “哦。”方拾一應了一聲,等到應辭離開,他才忽然反應過來這份眼熟是從何而來了,那兩個小紙片人的樣子,和鬼市裏的小鬼模樣像極了!


    都是渾身漆黑,仿佛光都照不亮的樣子。


    “終於結案了。”秦浩把董睿平拖出來,路過方拾一的時候,對方拾一說道,“那我先把董局處理了,回見!”


    “等等,你打算怎麽處理他?”


    “死了就按抑鬱自殺處理,活著就送精神病院吧。放心,這個業務我熟悉著呢,不會出岔子的。”秦浩朝小法醫露出一個憨厚的笑。


    方拾一抽抽嘴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楚歌從走廊另一頭跑過來,“我匹配出來了!那天董晴接到的電話就是董雲打來的!”


    方拾一聞言吐出一口氣,心裏一塊石頭落地,是終於結案了。


    他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發了會兒呆,此時此刻,他就想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這時,他手機鈴聲悶悶響起,方拾一拿出手機解鎖,看了眼來電顯示,有些疑惑,“袁叔?”


    “喂?小十一啊?你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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