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拾一搖頭,“那時候整麵櫃子都在顫,像是所有抽屜都出了問題一樣,根本分不清。”


    他環顧四周,這會兒倒是一個個的都安靜乖巧得不行。


    他皺起眉頭,“難道要一個個打開看麽?”


    這個想法一出口,就算是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滲人,一想到一具具屍體從冷凍屜裏被拉開,這裏少說也有幾十具,著實是有些讓人感到不適。


    他很快接口又說道,“我隨口說的,還是等白天吧。”


    兩個人轉身打算離開,應辭已經走到了門口,卻發現方拾一還站在原地,他看過去,隻見方拾一微微仰頭,在盯著什麽東西看。


    “您看,這塊玻璃通風口上,是不是都是手印?”方拾一抬手,指著門口上方的一塊方形玻璃。


    門上方的玻璃通風口離地麵大約有三米多高,普通人是絕對不可能把手伸到那麽高的地方,留下這樣的手印的。


    “這裏每天早上上班之前、中午午休的時候和下班之後,都會有清潔阿姨進行統一的消毒清掃,就算是這樣容易忽略的角落,清潔阿姨也不會漏過。”方拾一說道,“所以這些手印應該是下班之後才出現的。”


    他說完,遲疑了一下,繼續道,“下班後,實驗室裏隻有我一個人,進來清潔消毒的阿姨隻有一米六出頭的身高,不可能爬到這麽高的地方,而且最後把屍體送回冷藏室的也是我。”


    除了他之外,唯一在冷藏室裏的,就隻有這些被鎖在冷凍屜裏的屍體。


    他打了一個寒顫,目光轉向打開的通風口。


    通風口是個一米見寬的長方形,沒有人試過成年人的體型能否順利鑽進去,但是方拾一在心裏估摸了一下,發現骨骼偏窄小的成年人是完全可以鑽進鑽出的。


    “冷藏室為了防止有人會盜取屍體,安裝了監控,等明天監控室的保安上班了,我們去調監控。”


    方拾一聞言點了點頭,看起來這是唯一可行的、最直接的方法。


    兩人回到基地,客廳裏難得一見的,楚歌、秦浩、竹真真和陸小北都在。


    電視機放著一部宮鬥劇,但是沒人關注裏頭的劇情,四個人都齊刷刷地轉向方拾一。


    楚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靠在秦浩身上,他還以為小法醫真的不回來了。


    陸小北從沙發上跳下來,什麽也沒說,跑到方拾一腿邊緊緊抱了一下鬆開,回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方拾一有些一頭霧水,不明白這幾人的異常表現是怎麽回事。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就聽見應辭簡單說了一下明天的任務,“明天我們去那對母子的住處,有可能會遇到目標。大家做好準備。這幾天是目標最有可能出現的時候,不能失手。”


    “收到。”


    楚歌幾人應了一聲後,有些緊張地看向方拾一,不知道方拾一會做什麽反應。


    方拾一看見人偶娃娃臉上毫不掩飾的糾結和膽怯,壓根不敢對上他和應辭的視線,就知道之前不讓他參與行動的決定,是這幾人瞞著應辭做下的。


    他開口說道,“明天我有一個同事聚會,我就不參與了。”


    “同事聚會?”


    “朱凱文,新來的m.e.,你們之前也見過麵。”方拾一說道,拿出邀請卡在幾人麵前晃了晃又收回去,壓根沒讓人看清上麵的地點。


    一提到“m.e.”,幾個人就立馬反應過來了,朱凱文這個名字他們可能不熟悉,但是“m.e.”這個說法就實在是印象深刻了。


    娃娃臉撇撇嘴,忽然有些吃味,“小方哥和這個朱凱文很聊得來?”


    “……”


    56.在線裝酷第五十六天


    在線裝酷第五十六天·你該感到害怕


    第二天一大早,楚歌和秦浩去尾隨著那對母子兩, 竹真真則在他們所住的地方投下幾隻機械蟻, 布下眼線,靜悄悄地等著他們和目標現身。


    應辭與方拾一一大早就去門房那兒, 調取了昨晚的監控錄像。


    門房的大爺有些納悶, “沒收到什麽屍體丟失的報案啊,你們來查什麽錄像?”


    “我掉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實在想不起來掉哪兒了, 昨天就在實驗室和冷藏室走動過,所以就想來找您幫幫忙, 看看能不能找見。”方拾一扯了一個借口, 有些緊張地看著那個門房大爺。


    很少扯謊, 有些心虛。


    門房大爺打量了幾下方拾一和他身旁的應辭,兩個品貌端正的大帥哥看起來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何況又是本署的同僚,他勉勉強強點了點頭,說道, “那行吧。我這已經是給你們開後門違規操作了,你們別到處和別人說。”


    方拾一露出一點笑,應道, “您放心。”


    他說了時間段, 是昨天晚上八點半一直到十一點的。


    “那麽晚還沒回去?加班也沒多少加班費吧?”門房大爺嘟噥著瞅了方拾一一眼, 把視頻調了出來。


    八點半, 方拾一還在實驗室裏, 正給手上最後一具男屍打開胸腔。


    一柄大號、差不多有成年男人手臂長度的開胸剪子,一卡一卡地剪斷胸骨,方拾一把那一副完整的胸架取出,再一件一件取出其中的五髒六腑,單獨放置到旁邊的消毒器皿裏。


    門房大爺還挺少這樣直麵接觸法醫工作的內容,看得眼睛都直了。


    尤其是看見這個年輕又小白臉似的小法醫,麵不改色地捧起一袋胃,放到鼻尖下嗅了嗅,轉手在記錄簿上寫下分析,老大爺整張臉都白了。


    這大半夜的,什麽樣的法醫會幹這樣的事兒?


    門房大爺覺得自己仿佛是在看恐怖片。


    方拾一看著視頻裏的自己,忽然覺得好像這麽做的確也有些不妥。


    但是昨晚他是完全有理由這麽做的,“越是死亡間隔時間短暫、越是新鮮的屍體,胃部殘留物越是能展現出非常有用的證據。其實這涉及到一部分的毒理學,不同毒物具有非常代表性的氣味,很好鑒別……”


    方拾一試圖解釋,並且安撫一下受到驚嚇的老大爺,但是顯然老大爺並不想聽方拾一的教學講課,他擺擺手,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說道,“你們在這兒看吧,我去燒壺熱茶。越看越覺得冷,嘖。”


    “……行。”方拾一點點頭,門房大爺離開,對方拾一他們而言反而是好事,畢竟接下去的內容,很有可能不適合讓對方看見。


    等到大爺離開後,應辭快進了監控錄像,一直到方拾一獨自將那具打開的男屍縫合好,送進冷凍室裏,他按下播放鍵,開始以正常倍數播放。


    出乎意料的,方拾一印象中,燈泡短路接觸不良、冷凍櫃被敲得亂顫的場景並沒有在錄像裏出現。


    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幕讓人微生起寒意的景象。


    隻見錄像中的方拾一忽然抬頭看向天花板,那裏什麽都沒有,燈管靜靜發著光。


    然後下一秒,他猛地轉過身,臉色難看地盯著那一列列冷凍屜。


    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得覺得渾身發冷,陳列屍體的冷凍櫃,一言不發、臉色蒼白、盯著冷凍櫃直瞧的法醫,不用別的過多描述,都能隨便腦補出一個短篇鬼故事了。


    視頻裏的方拾一又往後退了一步,他突兀地渾身一僵,瞳孔放大,薄唇微張,像是遇到了什麽更加驚悚的事情,愣在原地好幾秒,最後像是倏地回了神一般,倉皇地離開,並且神經質般地把冷凍室鎖上。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帶錄像,一定會以為是方拾一工作壓力太大,出了精神毛病。


    錄像帶裏的他看起來著實不太正常,方拾一轉向應辭。忍住衝上後脖的寒意,“難道是我出現了幻覺?”


    “那也不會兩個人同時出現幻覺。”應辭說道,繼續將視頻往下播放下去。


    隻見冷凍室裏什麽動靜也沒有,連隻蜘蛛都沒,直到視頻裏應辭和方拾一進來,才再次打破了冷凍室裏的安靜。


    “怎麽會這樣……”方拾一皺緊眉頭,被空空如也的錄像帶內容和自己在其中的異常表現,完全混亂了思緒。


    應辭看著屏幕,又把時間往前調了幾分鍾。


    他指著屏幕中冷凍室大門上方的玻璃通氣窗,開口道,“你看這裏,幾分鍾之前是關閉的狀態,幾分鍾後,這裏打開了,視頻裏卻沒有出現任何異狀。冷凍室內不可能有自然流通的風,能把通氣窗向外吹開,說明這個錄像帶是被人動過手腳的。”


    方拾一聞言恍然點頭,他居然忘記了這一處細節!都是之前那一段錄像打亂了他所有的冷靜,他轉向方拾一,臉上恨不能直接刻上“欽佩”二字。


    偶像就是偶像,臨陣不亂,一眼就能切入核心重點問題,太厲害了!他還有好長一段距離要趕。


    就在他在心底彩虹屁誇著偶像的時候,應辭已經將這卷錄像帶拷貝下來,又刪除了原錄像內容,添加了一段事先讓楚歌處理過的錄像進去,免得引起其他人的疑心。


    小法醫目瞪口呆地看著偶像做完這一切,幹脆又熟練,一看就不是生手,他微微瞪大眼睛,“這些是?”


    “昨晚提前讓楚歌幫我做的替換錄像帶,放心,裏麵的東西不會被發現的。”應辭以為方拾一在擔心,簡單說道,“這帶母盤我會拿回去,讓楚歌盡量還原出來,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方拾一一聽還能還原出來,眼睛微亮,也忽略應辭的非常規手段了,“太好了。”


    “怎麽樣?你們東西找到了嗎?”這時候,門房大爺拎著一個熱水壺從外麵進來,瞥了一眼方拾一和應辭兩人,問道,“在找什麽?要不要問問清潔阿姨有沒有撿到?”


    方拾一張張嘴,一時間有些卡帶,“在找……”在找什麽呢?


    “戒指。”應辭淡定地接口,說道,“求婚戒指。”


    門房大爺一聽起勁了,“誒喲?求婚戒指這種重要的都給弄丟了?你這個小年輕哦……找到了嗎?沒找到再仔細看幾遍,不急。”


    方拾一耳朵根浮上一抹訕訕的紅色,聞言連忙點頭說道,“找到了,謝謝您。”


    大爺鬆口氣,“找到就好。”


    他暗戀對象就在麵前站著呢,還求婚戒指?偶像真能瞎掰扯,他連個明戀對象都沒呢。


    離開門房監控室後,應辭看小法醫耳朵尖紅通通的,眼裏浮上深深的笑意,依舊是一貫的語氣,淡淡說道,“這個理由聽起來比較能引起同理心共情。”


    方拾一無言地點頭,偶像說得冠冕堂皇(劃掉)都是對的!


    “晚上要去同事家裏參加聚會?”應辭又確認了一遍。


    方拾一點點頭。


    應辭在心裏輕輕歎口氣,頗有種養兒大了的惆悵,他溫聲說道,“最近不太平,不要太晚回來。”


    “嗯,我明白的。”方拾一應了一聲,“你們也小心一點。”


    方拾一之所以那麽幹脆地答應楚歌的提議,一方麵也是清楚自己相較而言,肯定是在戰鬥力上拖後腿的那個,所以索性答應了楚歌不參加行動的做法。


    至於晚上的聚會,他想著,好歹離得近,都在一條街上,要是真聽見什麽動靜,他也能過去幫忙幫一把。


    好歹整一個掃地閣都歸他所有,一個個寶貝砸出來總能幫上忙的吧?


    方拾一抱著光棍的想法,混到了下午下班的時候。


    朱凱文不負眾望,不出意料地包了一輛嶄新的大奔巴士,非常符合他的公孔雀氣質。


    方拾一婉拒了朱凱文又一次的邀約,堅定要自己開車的意願,跟在那輛大巴後頭,慢吞吞地開進了八寶街的拆遷小區裏。


    朱凱文熱心地指了地下車庫的路給小法醫,讓小法醫停在自己的車位上。


    蹲守在母子倆公寓外的竹真真,看見一輛大巴迎麵開過來,就在她的目標公寓麵前停了下來,從裏麵走出了整個法醫科的同僚,她微微張大嘴,猛地反應過來——


    這就是方拾一說的同事聚會?就在同一幢樓裏?!


    竹真真咬著牙躲在暗處,盯著一個個從大巴上下來的法醫,不是這個,這個也不是……方拾一到底去哪兒了?!


    從地下車庫直接搭乘電梯上了十八樓的小法醫,在電梯裏打了個噴嚏。


    “我怎麽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著我?”站在公寓門口等著電梯的一個法醫同僚說道,他疑神疑鬼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圍。


    “想多了吧,誰會看你?”


    “這麽一說,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誒……陰森森的,好像有一股怨氣!”


    “是不是最近方法醫收到的那個恐嚇禮盒的事情,把你們都嚇破膽了?還怨氣呢,恐怖片看多了吧?”


    正說著,電梯來了,正好把剩下的一批法醫帶上樓去。


    電梯裏的聊天話題還在繼續,不知不覺上了十八樓,電梯門打開,正撞上從另一個電梯井上來的方拾一。


    其中一個法醫笑道,“方法醫,你說說,大家都是做法醫的,這幾個人居然還一個個的信怪力神說。剛才在樓下還說,覺得被一股怨氣盯著,你快給他們上一堂課。”


    方法醫在做屍檢的時候,有時候檢到新奇情況了,會心情很好地做一通解釋,又漂亮又博學的法醫做講課,其實不少人都喜歡聽。


    方拾一聞言眨眨眼,“為什麽不信呢?看不見的不代表不存在,感到害怕是正確的。”


    笑容僵硬在臉上的同僚們:“……”


    57.在線裝酷第五十七天


    在線裝酷第五十七天·落荒而逃的聚會


    聚會進行到一半,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房間裏實在太吵, 方拾一特地找了一個人少的陽台待著, 正靠近門口,聽見門外的敲門聲後, 提醒了一下朱凱文。


    朱凱文看看時間, 了然地“哦”了一聲,“是我老婆和孩子回來了。今天去醫院拿體檢報告的。”


    今天?體檢報告?


    方拾一微頓,想到那天在中央公園的時候, 小男孩對他說,他爸爸也是一個法醫時候的驕傲語氣——不會那麽巧吧?


    朱凱文打開門, 笑眯眯地把老婆孩子應進門, “這是我老婆, 徐正芳,這是我兒子, 肖雲。”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妻子失魂落魄的模樣,把肖雲一把抱起來,放在肩膀上騎大馬。


    小男孩開心地叫起來, 目光一瞥,瞥到方拾一,立馬開心地招招手, “叔叔!你也來我們家了呀!”


    方拾一真沒想到這麽巧, 居然和應隊他們的監視目標撞在了一起, 估計竹真真得氣他出爾反爾了。


    他走過去, 和小男孩輕聲打了個招呼, 然後看向徐正芳,女人的眼眶微紅,麵色憔悴不堪,手上捏著一張白紙,被她捏得皺巴巴的。


    “你們認識?”朱凱文有些意外。


    “在公園裏遇到的呀!”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道。


    “凱文,為什麽你的孩子姓肖啊?你老婆也不姓肖嘛?”旁邊一個好奇的同事開口問道。


    朱凱文笑笑,渾不在意地說道,“這是我老婆和前夫的孩子。”


    “哦哦這樣啊。”問話的同事一時間有些尷尬,摸摸鼻子灌了一口酒。


    徐正芳看見方拾一,也是一愣,很快想到那天晚上他給自己留下的那張名片,她忽然大步走向方拾一,抓住他的衣領,痛苦地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徐正芳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整個聚會都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方拾一和徐正芳的身上。


    朱凱文眉頭一皺,快步走過去,將徐正芳和方拾一隔開,他微沉下臉,問女人,“你在說什麽呢?”


    方拾一的確提前知道了女人此時此刻那麽痛苦的原因,他微微抿嘴,沒有說話。


    徐正芳看了一眼坐在朱凱文肩膀上兒子,小男孩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和自己又有什麽關係,他睜著一雙好奇幹淨的眸子,偏了偏頭看向徐正芳,“媽咪,怎麽了呀?”


    徐正芳深吸了一口氣,鬆開抓著方拾一衣領的手,勉強擠出一抹笑,“沒什麽。媽咪有些事情想要和這個叔叔還有爹地商量,小雲回自己的房間去好不好?”


    朱凱文見徐正芳的狀態不太好,心裏隱約猜到了一點,他轉身向其他同事說道,“不好意思,我們下次再聚,有些家務事要處理。”


    法醫科的同事們紛紛擺手說沒關係,幹幹脆脆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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