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一隻手墊在腦袋下,筆尖在試卷上指著就開始給霍行舟講題。


    這些題對洛行來說信手拈來,但有時候又怕霍行舟的程度跟自己不一樣會聽不懂,所以每次都把語速放的很慢,仔仔細細的每一個步驟講過去。


    洛行的聲音本來就軟,細聲細氣的趴在被窩裏講題,薄薄的頸部皮膚又細又軟,耳根透著薄粉,霍行舟越看越覺得口幹舌燥。


    他撐著頭看,在心裏想,洛行沒有朋友,他媽也不愛他,從小到大連一絲一毫的愛都沒感受過,他心裏沒有那杆衡量朋友之間界限的秤。


    他也許分不清自己對他好,到底是種什麽樣的好。


    在洛行心裏,或許都沒覺得他們倆睡一張床,他給他捂手、特地為了他來北市有哪裏不對。


    霍行舟看著洛行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的翕動,思緒越扯越遠,也是,他連自己借著遊戲親他都沒覺得哪裏不妥。


    估計真要走到最後那步,他才能發現自己對他是那種喜歡。


    愁人。


    洛行講完一題,抬起頭來看霍行舟,發現他一直在盯著自己,頓時有點慌張:“是不是我有哪裏講錯了……還是你沒、沒聽懂,那我重新講一下……這裏如果……”


    “聽懂了。”霍行舟拿過筆,和他趴在一起,龍飛鳳舞的在紙上寫下解題步驟,快到最後的時候,洛行伸手指了一下:“這裏錯了。”


    “哪兒錯了?”霍行舟上下看了一眼,從記憶裏扒拉剛剛他講的過程。


    洛行從他手裏拿過筆,細軟的指尖碰到他的手指,燙著一般縮回來,頓了頓又伸手從頂端抽走筆。


    他在霍行舟的解題步驟旁邊詳詳細細的從頭寫了一遍,秀氣的字體被他那個張牙舞爪的字襯得柔柔軟軟的,和他的人一樣。


    “我再給你講慢一點,這道題……”洛行絮絮叨叨的又開始講,霍行舟前麵聽的還算認真,等到後麵的時候,就又開始有點心不在焉了。


    學渣乍一學習的通病,洛行明白。


    他咬咬嘴唇,忽然想起下午在車上,刷微博的時候看到的一條微博,輕輕的抬起頭,看著霍行舟的眼睛,心髒劇烈的跳起來。


    他偷偷的把手放進被子裏,掐緊了掌心克製自己紊亂的呼吸,後背開始出汗,在心裏翻了無數遍,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霍行舟微微疑惑。


    洛行掀開被子跳下床,從自己外套口袋裏翻出兩個彩色包裝的水果糖,又爬上床,撕開了遞到霍行舟嘴邊。


    霍行舟低頭看了一眼。


    洛行眼睛一閉,微微顫了兩下睫毛才又睜開眼睛,捏著糖看霍行舟的眼睛,聲若蚊呐的說:“行舟哥哥,乖。”!!!


    霍行舟心尖被狠狠一掐,瞬間升起一股熱意,幾乎要忍不住把他壓在床上狠狠親了,努力的咬著牙克製了半天。


    洛行說完就不敢看他了,害羞的把頭垂下去,幾乎埋到了他的胸口,手指微顫的舉著,卻又不好意思催他吃。


    霍行舟叼走糖,在嘴裏哢吧哢吧咬碎了全吞下去,瞬間從張牙舞爪的猛獸變身成了乖巧聽話的大狼狗,拿起筆規規矩矩的寫完他剛剛講的幾道題。


    洛行鬆了一口氣,平複著紊亂失衡的心跳,看他做的都對也放了心,又開始給他講剩餘的題。


    霍行舟很聰明,有的題他甚至還沒講完,他都能接上剩下一半,到最後竟然一個小時不到就做完了一張卷子。


    洛行檢查完沒有錯,才小心的疊好卷子收進書包裏,想著霍行舟的進步,開心不已。


    這樣的話他們離考同一個大學又近了一步。


    霍行舟一看時間都快十一點了,起身把大燈關了,隻留了床前的一盞暖黃的小夜燈。


    “睡吧,明天你還要早起比賽。”


    ——


    頭一天晚上睡的不算晚,兩人又都不是愛睡懶覺的人,所以一早就醒了。


    洛行發現自己又是從他懷裏醒來的,稍稍推開他坐起了身子,躡手躡腳的抱著自己的衣服去衛生間換了。


    霍行舟在他動的時候就醒了,在他身後睜開眼,揉了揉有點發麻的右手臂,也起來了。


    洛行洗漱完,看見他已經起身了,結結巴巴的說了聲:“早、早啊。”


    “你洗漱完跟葉俏俏他們一塊兒去吃飯,我就不送你了。”霍行舟活動了下手腕說:“我跟程老師請假沒說來北市,回頭喬老師看見了跟他告狀,我就得提前回去了。”


    洛行點頭。


    ——


    比賽地點在北市一中的實驗樓,喬老師領著二中的學生進去。


    門口設了簽到處,洛行走在葉俏俏後麵,等她簽完了,拿起筆去簽自己的名字,簽到處的老師看見他的時候一怔。


    “你……”


    洛行沒聽見聲音,簽完了字就跟著人群往前走了。


    他看著簽到表上秀氣的簽名和電話,等人都走光的時候,拿出手機在上麵拍了張照,然後起身把表拿過去上交了。


    教室很大,來得早的學生們已經按照座位號找到了位置,嚴陣以待的看著老師。


    很快,在眾人落座之後,廣播裏講了一些關於考試的細節和規定,洛行聽不見,索性就坐著等老師發卷子了。


    競賽卷,比一般的考試要難很多,有些學生的頭上已經急得冒汗了,抓耳撓腮的審題,有的無意識的啃筆端。


    帶學生來的老師更是緊張,這裏頭坐著的都是他們學校的希望,拿到了榮譽,那就是他們學校的榮譽。


    ——


    考完試,洛行默默站在位置上收拾筆袋。


    “洛行。”


    薛箋走過來,微笑的看著他,見他不搭理,臉色僵了下又走到前麵來,敲了下他的桌子:“我剛才看你做題好快啊,我還在審題的時候你都在寫了,你以前做過這樣的題嗎?”


    洛行不認識他,也不想多和他交流。


    “沒有。”


    “那你也太聰明了,我看陸清和都還沒一點譜,你就開始做題了。”薛箋不太在意的又笑了下:“中考的時候我還有點不服,現在看是心服口服了。”


    洛行不明白他來和自己客套的目的,他根本不認識他,就算上次說了兩句話,那也是在教室裏,他要找霍行舟。


    “你有事嗎?”


    薛箋一見他這個冷淡的態度,頓時有點掛不住,幹笑了聲說:“下午還有一場,俏俏跟清和是一對,咱們一塊吃飯吧,再叫上薑敘。”


    洛行搖頭:“不了,你們一起去吃吧。”


    薛箋笑道:“不跟我們一起,是要和霍行舟一塊吃飯嗎?”


    洛行收拾東西的手一頓,略微皺了下眉沒接話,薛箋又說:“剛才我聽俏俏說,霍行舟過來找你了,你們感情真好,我都有點羨慕你們了。”


    洛行抿唇不語。


    薛箋笑說:“我們以前感情也很好,一塊打球吃飯,打架打遊戲,那會老師都說我們除了睡覺上廁所,不然總能看見兩人一塊出現。”


    “同學。”洛行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唇,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薛箋不答反笑:“我知道,你肯定對我有偏見,霍行舟那麽恨我……”


    洛行截住話頭,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平靜的說:“霍行舟沒說過你壞話,你也不用來我麵前說他壞話。”


    薛箋一愣。


    “別用你的心思,去揣測別人。”洛行把文具全部收好,抬眸看向他:“你沒說之前,我還不確定你是這樣的人。”


    葉俏俏和陸清和回過頭來,洛行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傳進兩人耳裏。


    “你跟霍行舟過去有什麽恩怨我沒有興趣知道,我和他隻是同學,我不知道你是什麽目的,但是我幫不了你。”


    洛行嘴角一翹,平靜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霍行舟認識你,真倒黴。”


    葉俏俏一怔,沒想到平時柔柔軟軟的洛行,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但其實再一想這已經很輕了。


    薛箋是什麽東西,要不是閔謠生前哀求,霍行舟能把他打死,現在他還有臉跑到洛行麵前來賣慘,說霍行舟說他壞話?


    葉俏俏冷笑,霍行舟從來不在人背後說別人的閑話,能動手的從來不動嘴。


    閔謠死了以後,霍行舟連她和薛箋的名字都沒再提過,怎麽可能會把這種事說給洛行聽。


    葉俏俏是知道他把洛行寵入骨血的樣子的,這種髒東西怎麽可能拿來汙他的耳朵。


    薛箋攥緊手,臉上的溫柔表情似乎瞬間崩碎了,偏頭看了眼不遠處的葉俏俏,又收回視線,轉身走了。


    洛行手機響了起來,是個陌生電話,顯示歸屬地就在本市。


    他沒帶耳機,怕聽不太清楚,想了想還是掛掉了,用短信回複過去:“您好,我現在不太方便接電話,請問您是……”


    約莫一分鍾後,對方回了一條短信過來。


    “請問你媽媽是趙久蘭嗎?”


    ——


    洛行走出校門的時候,有點恍惚,那條短信的內容還在他腦海裏翻來覆去的作亂,這個人認識他媽媽?


    他再回複過去問那人是誰的時候,他卻沒再回複過來了,他想了想打過去,結果顯示對方已經關機。


    這人是誰……


    他正想的出神,手機突然又震動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霍行舟,又一抬頭發現他正站在對麵的公交站台下。


    今天的風很大,把他大衣的下擺扯起來,兩隻手插在口袋裏,看不出是不是在笑,像一株修剪好看的青鬆。


    他掛掉電話,左右看了看沒有車來,快步跑到對麵,“你來多久了?”


    “剛到。”霍行舟搓了搓他的手包在手裏攥著,“考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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