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溫暖的嘴唇吻住了謝離。


    溫柔的,令人心蕩神馳,交換著彼此的呼吸,忽而激烈忽而纏綿,如此認真的吻,是一天之內的第二次。


    被放開的時候,他急急的喘息著。


    黑暗裏,他可以看到那雙閃亮的眼灼灼的望著自己。接著,他的胳膊被推過頭頂,心激烈的跳動,他怔怔地看著上方的人,不明白他為什麽還要這樣吻他。


    這是第一次,他與自己麵對麵。


    手腕被輕輕地扣住,上方的人又俯下身,嘴唇貼合上來,輕輕的咬了他一口,舌頭便探了進來,清淺的逗弄著他,讓他幾乎在這溫柔嗬護中忘了呼吸,繼而被勾住舌頭,變成了熱情饑渴的攻擊。


    他忍不住呻 吟,又被自己的聲音驚回神智,急忙屏住呼吸,想掩藏自己難聽的嗚咽。


    然而風寂雲舔了下他的嘴唇,輕輕咬住他的耳朵說:「別忍著,我想聽你的聲音。」


    謝離呆呆地看他,覺得眼眶有些熱,心裏也有一絲不安,怕他隻是假裝,想再狠狠嘲笑自己一番。


    風寂雲的手輕輕蓋住他的眼睛,掌心沾到一點濕熱,心被輕輕戳了一下。


    他吻上他的眼,淚水含在嘴裏的時候,有一點鹹鹹的澀味。


    一點一點的吻著那粗糙的皮膚,風寂雲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隻是心裏一直有一股難言的酸澀,讓他迫不及待地想吻得更多。


    最後又與那嘴唇緊緊相接了,最初隻是細細綿綿的膠著在一塊兒,卻不斷摩擦出火花,最後他們迫不及待地吞噬著彼此的津 液,纏綿得似乎永無止境。


    當長指探進自己身體的時候,謝離顫栗了一下,想到自己明天要去做一件危險的事,應該保持體力,但是他一點也不想拒絕這樣難得的溫柔。


    所以那些猶豫很快被拋卻了,他抬起身體,配合那人。


    一點一滴進入的過程分外鮮明,比以往任何一次的結合都要深刻,那種充盈在心上的細膩溫情,謝離很難去描述。


    第一次,他們這樣相對著相擁,他的手扣著自己的手腕,高舉過頭頂。


    ……


    風寂雲知道自己在作夢,在一片和煦明媚的春風裏,他牽著一個人的手,然而那人,他從沒見過。


    沒見過,卻萬分熟悉。那人的眉眼如畫一樣,美麗清靈,修長的眉,挺俊細巧的鼻,薄薄的嘴唇帶了一點淡水色的紅潤,唇邊還有顆撩人的痣,若隱若現。


    自己就好像在看一出戲,戲裏的自己正牽著這個美麗的人,開心地摟抱在一起。


    「阿離,嫁給我好不好?」他聽到自己溫柔的聲音。


    「傻瓜,幹麽要嫁給你?我又不是女子。再說,你為什麽不嫁給我?」那美麗的人笑起來,聲音如同清泠的溪水,低沉悅耳。


    「那好,我嫁就我嫁,反正,你要和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他急急地說。


    低悅的聲音笑起來,手指與他扣在一起,聲音裏有一抹羞澀,「師父說,阿離將來真的會嫁給寂雲。」


    「真的……」他又驚又喜。


    「好像是很早就定好的吧。」清悅的聲音低低地回答。


    「那是你嫁我,不是我嫁你?」他傻嗬嗬地笑,嘴巴也闔不攏。


    阿離皺了皺眉,「風寂雲,你剛才還說願意嫁我的,你是在騙我?」


    「不是啊!」他擁住了他,輕輕柔柔地在他額上吻了一口,「我就是想娶阿離嘛,從小時候就想阿離做我的新娘!以後風寂雲一定要風風光光的把阿離娶回家!要親手揭下阿離頭上的紅蓋頭,看看我美麗的新娘!」他對著一望無際的原野大喊起來。


    風寂雲從夢中驚醒,發覺後背一身冷汗,晨光透進來,他才曉得已經是早上。


    身邊沒有謝離的身影,他已經起來了?


    他心有疑惑,夢中亂七八槽的情景離得遠了,腦袋仍有些模糊。他奇怪自己怎麽會夢到那樣一個人,而那個人居然叫阿離。


    梳洗完畢走出房間,他的腦袋還是昏沉沉的。


    因為到處都找不到謝離,他便去書房找正在整理的老管家。


    「陸管家,大祭司人去哪裏了?」


    「啊,少爺,大祭司去丞相府了,說是去找月相商量事情,叫你不必擔心,他下午就回來。」


    「又是賀真。」風寂雲不快地嘀咕。


    見老管家在擦一些卷軸,上麵落滿了灰塵,他便說:「老管家,那些畫看起來都爛了,若不是什麽貴重的,就扔了吧。」


    誰料他居然被瞪了一眼。


    「少爺你懂什麽?這些都是老爺的珍藏!每一幅都價值連城的,好比這幅,是大月開朝皇帝的真跡,還有這幅……」


    老管家不滿地翻出圖,想讓他見識見識這些珍貴的畫作。


    結果「啪」的一聲,風寂雲手裏的杯子掉在地上,成了碎片。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老管家展開的一幅畫。


    老管家也同樣呆住了,「啊……這幅畫居然還在……老爺生前還一直拿出來看,後來不見了還傷心了一陣……」


    「這是誰?是誰……」抓住老管家的肩膀,風寂雲連聲音都在顫抖。


    那幅畫上的人,眉眼生動,嘴唇微薄,黑痣撩人,明明是他夢裏的那個人!


    「大祭司啊。少爺,這是大祭司以前的樣子。那時你隨皇上去赤焰做了質子,一去就是十幾年,所以沒見過大祭司從前的樣子。他的容貌還沒毀損之前,是真正漂亮的人哪,不知道為什麽變成這樣……」老管家的聲音裏透著遺憾。


    要是嫁給少爺的大祭司是這模樣,那和少爺是多麽登對啊。


    「你、你說這是謝離……」他臉色蒼白,瞪著那畫上的人,幾乎不敢相信。


    「是大祭司。」老管家點了點頭,還想說話,就看見他家少爺像匹脫韁野馬一樣的跑了出去。


    「少爺,你是要去哪兒啊?少爺?」


    謝離看了身後的鳳薰一眼,推開眠月宮的門。


    「你真的準備好了要進去?」他再問了一遍,「過程會很痛苦。」他淡淡地提醒。


    「是,」鳳薰凝視著他,「不管怎樣,請你把那死靈趕走。」


    謝離又看了一眼身後的賀真。


    賀真點點頭,「我明白,施法過程中不能有任何幹擾。這裏交給我,不會讓任何人闖進來。」


    眠月宮的門又再關上,謝離和鳳薰走了進去。


    繞過長長的回廊,到了大殿,那裏已經落滿灰塵。每走一步,鳳薰都感覺自己身體裏另一股力量的肆虐,叫囂著要做出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來。


    「他很不安分,是嗎?」謝離看著他。


    「是,請你快點。」鳳薰蹙眉,按著心口,覺得很辛苦,有股力量似乎要從裏麵破殼而出。


    「我會用焚屍咒燒你的身體,會很難受,有穿心蝕骨之痛,但想要逼出冷嵐隻有這一個法子。」


    鳳薰點點頭。


    於是,謝離在他麵前坐了下來。鳳薰亦盤腿而坐,看到他開始默念著什麽,一股藍色妖異的火焰漸漸在那手指上燃燒起來。


    謝離的嘴唇越動越快,妖異的藍火順著他的手指往鳳薰襲來。


    「啊!」他立時感到一股刺骨的疼痛,整個身體像被幾雙手同時撕扯住,那股火也仿佛燒到了身體裏麵,疼痛迅速蔓延到五髒六腑。


    見他痛苦地頹倒了身子,在地上打滾,謝離輕輕閉上眼,嘴中的咒語越念越疾。


    在門外的賀真不知道裏麵是怎樣的情景,心裏有些焦急,坐立難安時,平時訓練的一個影衛忽然出現。


    「丞相,不好了,皇上從馬上捧下來!現在情況緊急,太醫似乎束手無策,都在到處尋找丞相!」


    賀真心一抖。月智墜馬?


    昨天是聽他提過今天要去馬場……他墜馬了?很危險?


    他再無法想更多,「我馬上去皇宮!你守在這裏,不要放任何人進眠月宮。」


    匆匆扔下這句話,他急忙離開,心全亂了,隻剩一個念頭——月智千萬不能有事。


    風寂雲在丞相府沒有找到賀真,卻遇到了錦烙。


    「我是來找小薰的,他一大早就不見人影,現在身體這麽虛弱他會跑到哪兒去?」錦烙滿臉焦急。


    「賀真不在府中。」風寂雲皺了皺眉。


    錦烙和他互看一眼,然後說:「你別告訴我你是來找謝離的?」


    濃烈的不安湧上心頭,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叫出來。「眠月宮!」


    火速趕至眠月宮,他們被賀真的影衛攔下來。


    「果然!」錦烙冷哼一聲,「快讓開!你家主人都未必敢攔我,我不想傷你!」


    「錦尚書,主人有令,不得讓任何人踏進眠月宮,請恕我無禮。」


    然而就算是賀真的影衛,又怎是錦烙和風寂雲兩人的對手?很快他便被點了穴道扔到一邊,眼睜睜看那兩人推開眠月宮大門。


    「這是什麽鬼地方?」剛走進眠月宮,錦烙就打了個冷顫。這裏麵荒草叢生,根本不像生人居住的地方。


    風寂雲也怔了一怔。難道謝離在嫁給自己之前,就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


    此時,有些隱隱滅滅的火焰在他們周圍飛來飛去。


    「這、這是什麽?」錦烙嚇了一跳,因為他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又看不到任何人影。


    「很俊的兩個人哪!」


    「逗逗他們吧!都寂寞好久了。」


    古怪尖銳的笑聲響起來。


    錦烙看了身邊的好友一眼,就見他臉上的表情亦有些僵硬。就算隨月智征戰多年,碰到這種群鬼叢生的地方,他們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心裏亦有些怪怪的。


    忽然,長利的指甲淩空劃出,似乎要去搭風寂雲的肩膀,在他身後的錦烙看見,驚呼起來,「寂雲,小心!」


    然而那指甲在還沒接觸到風寂雲身體又倏然隱滅。


    「啊!」的一聲鬼叫,那些圍繞著他們的幽靈鬼火忽然散開了許多。


    「他身上有大祭司的氣息,快走快走!」看不見蹤影的小鬼叫了一句。


    頓時,那煙霧彌漫的荒蕪氣息,似乎也變得清淡了不少。


    兩人走過長長的回廊,感覺就像迷宮一般,似乎沒有盡頭。


    「小薰到底在不在這裏?」錦烙有點疑惑。


    「快看那邊!」風寂雲忽然狠拍他一下。


    隻見遠處大殿裏有隱隱的人影,他們走進大殿,看到眼前情景的時候,全都嚇了一跳。


    鳳薰撲倒在地,滿臉的痛苦,人都蜷縮起來,因為疼痛而在地上亂抓的手劃出數道血痕,美麗的容顏已經蒼白若死。


    「小薰!」錦烙慘呼一聲,跑了過去。


    「別碰他!」一直閉目念咒的謝離忽然睜開眼,一道白光從指尖射出,落到錦烙身邊,阻了他的腳步,害他摔了一跤。


    「謝離,快住手!你沒看到小薰這麽痛苦嗎?他快要被你弄死了,快住手啊!」他臉色慘痛地大喊,實在無法看心愛之人如此模樣。


    謝離沒有答話,念咒的嘴唇越來越快,蒼白醜陋的臉上沁出了汗水,仍緊緊閉目,加緊念咒,隨著他不斷的施咒,鳳薰發出了越加淒厲的喊叫。


    「啊……好痛……錦烙……救我!」


    那淒厲的聲音就像砸在錦烙心上,他跌跌撞撞地爬起,就要去抓謝離,想讓他不要再念了。


    「錦烙,別這樣!」風寂雲攔住他,「他在救小薰!」


    「救小薰?小薰就快被他弄死了,你還說他在救小薰……他分明是要殺了小薰!」


    「錦烙……救救我……我好痛……他、他剛才說……要殺了我……」那邊地上的鳳薰痛苦輕呼,一張臉已經灰白,盈盈的眼中淚水橫流,那模樣連風寂雲都不忍心起來。


    抽出自己的劍,錦烙在他失神的片刻,拚命的衝上去砍向謝離。


    「砰」的一聲巨響,籠罩在鳳薰身上的白光倏然消失,連那在他身上焚燒的藍色火焰也倏然變弱,幾乎要熄滅。


    謝離一口血從嘴角溢出,點點落在白衣上。


    「謝離!」風寂雲趕忙過去扶他。


    謝離卻推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神情凝肅,手裏幻化出長劍,擋在錦烙身前。


    鳳薰身上的藍焰已經熄滅,他緩緩地站起身,美麗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那眼神凶狠殘忍,哪還是鳳薰的眼?


    「謝離,好可惜,隻差一點哪!」鳳薰笑容森然,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鬼氣。


    「冷嵐,你以為成形了就能打敗我?」


    「你少裝了,方才那傻瓜破了你的功,害你五髒六腑受咒語反噬,現在你氣血翻騰,一定難受得緊吧?」已經占據了鳳薰身體的冷嵐得意的笑起來。


    「小師弟,這麽多年了,你一點長進也沒有!一劍殺了這個肉身就可了結,還用什麽焚屍咒,冒這麽大的危險,最後居然連自己都賠上?」冷嵐嘶嘶地笑著,看了他身後的風寂雲一眼,「自從遇到這個人,你就越來越笨了!」


    他忽然咧開嘴,露出長長尖利的牙齒,對風寂雲伸出手。「寶貝,到我這邊來,等我殺了他,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這話說得風寂雲惡寒,雖是鳳薰的臉,但那猙獰的牙齒,根本不是人類。被他這樣看著,他不禁胃部翻騰,幾乎吐了。


    他是誰?為什麽說這樣的話?


    謝離叫他冷嵐,但為何他對這個名宇沒有一點印象?


    「你這怪物!快從小薰的身體滾出去!」錦烙紅了眼,看著冷嵐的眼睛簡直要發狂。


    「嗖」的一聲,冷嵐手中揮出的黑氣讓他胸口挨了一掌,一口鮮血頓時噴出。


    「哼,要不是他的通靈體質,誰稀罕他的肉身!比我從前難看了不少。」冷嵐狀似遺憾地歎口氣。


    但再看了錦烙一眼,他又忽然一步一步朝他走近,「雖然我隻想吃寶貝,不過你這男人的精氣似乎也很美味,那就勉為其難吃了你吧。」


    他咯咯的笑,尖利的牙齒已經伸出。


    錦烙看著這張頂著自己愛人的臉,卻完全不是人類的麵孔,淒厲絕望的心掠過劇顫,在他的牙齒碰觸到自己的時候,他拚勁揮出一刀,「把我的小薰還給我!」


    那刀砍在冷嵐身上,根本沒有反應,他還在咯咯地笑,「真是個白癡。」


    錦烙看他咬了過來,絕望地閉上眼。


    可疼痛並沒有到來,他睜眼,看見白色的身影擋在前麵,原來是謝離一劍砍在冷嵐牙齒上。


    冷嵐陰惻惻的笑,很惡意的咧開嘴,「你到底想保哪個?救得了這個,就顧不了那個!」話聲剛落,那邊的風寂雲已經被他尖銳的指甲掐住喉嚨。風寂雲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麽到自己身邊的。


    「快放開他!」謝離沙啞的聲音失去了鎮定。


    「放開他?為什麽?我上輩子沒有得到的東西,這次總該是我的了!」冷嵐森然地笑。


    「放開!你這怪物,誰要和你在一起?!」被他尖利的指甲掐著,聞到他身上屍體的腐臭,風寂雲隻覺得惡心至極。


    「怪物?寂雲,你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冷嵐看著他,殘忍的眸裏露出一瞬間的溫柔,隨即又嘶嘶的鬼笑起來。「也對,我把你的記憶全抹去了,你怎麽會記得呢?看來在死之前,還是讓你想一想的好,不然冷嵐這個名字,你永遠也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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