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寂雲覺得很奇怪,自己好像沉到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明明方才還被冷嵐掐著脖子,怎麽一瞬間像沉入了另一個地方呢?


    他看到自己躺在地上,臉色蒼白,眼睛緊緊地閉著,沒有一點生氣。


    在自己身邊,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哭泣的,不是謝離嗎?


    但不是現在的他,是跟那張畫上一樣漂亮的謝離。


    他哭得好傷心,那麽美麗晶瑩的淚珠,是為自己流的嗎?他心上漲滿滿滿的疼惜和酸楚,想要去擦拭他的臉頰。


    「小師弟,你還想他活嗎?」另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來。


    冷嵐?風寂雲疑惑地回頭。那是一個黑衣男子,俊美並不輸謝離,然而因為那雙殘忍的眼,破壞了幾分美感。


    「師兄,求求你救救他!」


    「求我?我驕傲的小師弟,也有求我的時候?」黑衣男子狂肆的笑起來。


    「是,我求你,師兄,我知道隻有你能救得了他!」


    「沒錯,這是我費盡心機尋來的腐水之毒。為了它,我用自己的性命來交換,所以隻有我才能救他!但是,你說我拿性命做賭注的毒,為什麽要救他呢?」


    「師兄,你要什麽?隻要我能做到,都答應你!」


    「小師弟就是聰明啊,我要什麽?」冷嵐語聲轉厲,「我要你死!要他不再記得你,念著你!要他永遠不愛你!這就是我要的!」他恨恨的吼。


    「可是我知道做不到,風寂雲這輩子就隻愛你!即使你死了,他也還會愛你!隻要他還記得你,他就會愛你。所以,我要他忘了你!」他嘶聲笑起來。


    「小師弟,你可知我想這法子想了多久?我不殺你,我要你看他忘了你,看他不再愛你!讓你絕望痛苦,讓你傷心欲絕,讓你嚐嚐這種滋味!愛而不得,就像過去這些年,我經曆的痛苦一樣!要你麵對一個不愛你的風寂雲,這比殺了你更讓我痛快!哈哈哈哈哈哈……」


    「好,你要謝離怎麽做,謝離都會照你說的去做,隻要你能救他!」謝離站起身,清雋的臉上沒有畏懼,沉靜坦然。


    「痛快!」冷嵐將一把匕首拋到他麵前,「這是沾了百屍之毒的匕首。現在,你用它劃花自己的臉,這張叫風寂雲迷戀至深的臉,我要你自己毀了它!」


    不要!


    在一邊看著的風寂雲心髒猛抽,就快窒息,用力想去碰觸謝離阻止他,然而卻什麽也碰不到。


    沒有痛苦的呻 吟,也沒有猶豫,他看見謝離的眼溫柔地落在自己躺著的身體上,看了片刻,接著握起匕首,迅速而淩厲地一刀劃在自己臉上。


    白皙麵容迅速湧起的狹長傷口,滲出一股黑色的血水,那腐爛的顏色迅速擴大,很快便扭曲成一片。


    那麽淒厲心碎的畫麵,讓風寂雲覺得自己就快死了。


    「隻是一刀還不夠。」冷嵐的聲音興奮地扭曲著,眼中已露出瘋狂。


    謝離閉了眼,又狠狠劃上數刀,始終沒有吭出一聲,彷佛感覺不到疼痛。沾染了屍毒的黑色血水模糊了整張臉,那張臉已經不像人類的臉。


    明明是那麽恐怖的模樣,風寂雲卻流出了眼淚,心疼心碎得快要死掉,就好像有隻手狠狠戳穿他的心髒。


    「小師弟,你過來。」冷嵐向他招了招手,謝離木然地走過去。


    從冷嵐指尖倏然竄起的黑色火焰,一下就燒到謝離臉上。


    受這火焰焚燒,謝離痛苦地倒在地上,身體都在顫抖,低微的呻 吟藏不住劇烈的疼痛。


    「這惡靈之火隻是讓你的臉更好看一些,還有你的聲音,哼!風寂雲說是最悅耳的音符?哈哈哈哈哈哈……這惡靈之火燒過以後,我看他還會不會說你的聲音像音符!」


    「……現在你可以救他了嗎……」謝離虛弱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在地上蜷縮起來,痛苦得無法起身。


    「我救他。小師弟,你的寂雲會沒事,他會很快好起來,但是好起來的他,會把與你有關的記憶全都忘記。」冷嵐笑得聲嘶力竭,彎了身貼到他耳邊繼續道:「他會忘了你,不會再愛你。你說,他怎麽會愛上一個像鬼魅一樣的人呢?」


    謝離眼中有淚水滲出,並沒有言語,寂靜的空間裏,隻剩冷嵐邪惡的笑。


    「雖然這毒賠上了我的性命,不過真是值了!這比殺了你更能讓我痛快啊!哈哈哈哈哈哈……從此以後,你就痛苦的麵對這個不再愛你的風寂雲吧!」


    不!謝離!


    風寂雲從胸臆深處發出了痛苦的吼叫,想這一切都沒發生,想全部阻止,卻一點也無法動彈。


    然後他忽然被一股巨力所拽,又從那黑暗的空間跌回來,砰地落在地上。


    朦朧間,他看見冷嵐向自己刺來的劍。


    他要殺了他!風寂雲紅了眼。


    殺了這個如此傷害謝離的惡毒家夥!殺了他!


    他拚了命的往冷嵐身上攻擊,劍招變化飛快,拚上自己的全力。


    「我要殺了你!」他大吼一聲,一劍對準對方的心髒,狠狠地穿過去。


    謝離沒想到被冷嵐控製了身體的情人,會有如此猛烈的攻勢,又無法用盡全力去防,就怕傷到他,身體漸漸不支。他抓準千鈞一發的機會,一劍刺向風寂雲身後的冷嵐,卻沒想到風寂雲忽然撲上來,拚命的姿勢完全不顧自己。


    「我要殺了你!」這樣大喊著衝過來的風寂雲,讓謝離硬生生收去劍招,還來不及閃避,利劍便毫不留情地刺進了身體裏。


    「寂雲……」他痛苦地輕呼,頹然倒地。


    忽然回神的風寂雲看著手裏的長劍插在情人身上,鮮血順著劍身沾了自己一手。


    「不!阿離!不!」他驚恐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聲音淒厲,撲過去抱住他,整個人都在抖。


    「阿離!我對你做了什麽?阿離!」眼淚肆虐,他語無倫次的渾身顫抖。


    「不怪你……」謝離掙紮著站起身,手上一使狠勁,用力推開他,從口中溢出的鮮血,迅速抹上指尖。


    「赤焰之火,鳳血為尊,赤心為咒,百鬼消弭!」他一聲厲喝,從指間發出的赤色光芒瞬間襲向冷嵐。


    冷嵐見到這赤色光芒,臉上顯出驚恐之色,閃身想避,然而那赤色光芒像有眼睛,在謝離的指尖越聚越多,猶如無形的繩索追逐著他,終於將他的身體緊緊囚住。


    「不!」他扭曲了麵容,眼珠幾乎突了出來,發出淒厲的慘叫。


    「惡靈還不從鳳薰的身體離開!」謝離一聲喝斥。


    那赤色光芒籠罩下的身體忽然倒地,冷嵐的惡靈顯了出來,猶如地獄之鬼,醜陋至極,幾乎不具人形,而是野獸的形狀。


    「降靈咒!」謝離強撐著一口氣,手中飛出一枚赤紅色靈咒,牢牢貼在冷嵐身上,立即使他嘶聲慘叫,痛苦萬分。


    「魂飛魄散!」謝離五指握緊,又驟然張開,一道金色光芒從他掌心射出,穿透了冷嵐全身。


    頓時那黑色的惡靈變為一股煙霧,瞬間消弭,淒厲尖銳的叫聲也在煙霧消散之後歸於平靜。


    「小薰!」錦烙爬到心愛的人身邊,看他的麵容恢複清麗,不再是詭異恐怖的模樣,又笑又哭了起來。


    拚盡全力的謝離晃了晃身子後,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離!」風寂雲衝過去抱住他,神色驚惶。


    謝離的身上染滿了血,被刺中的傷口還不斷有汩汩的鮮血冒出。他的臉色白如紙片,那些猙獰的疤痕也像失了血色一般。


    「阿離,你怎麽樣了?阿離……」


    「寂雲……我大概不行了……你……」謝離伸過手,想去握他的,風寂雲急忙緊緊握住。


    「阿離,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眼淚簌簌往下掉,模糊了眼睛,他的身體也在顫抖,無法忍受再一次失去愛人。


    「你……叫我……阿離……」謝離幽黑的眼一直看他。


    「是,阿離,我的阿離……」風寂雲嗚嗚的哭起來,將他抱得更緊。


    「你回來了……那個愛我的寂雲……」謝離恍惚地笑,氣息漸亂。


    「我愛你!不管哪一個寂雲,都愛著謝離!」


    懷裏的身子顫了顫,「我……是在作夢……」謝離怔怔地看他。


    「不是作夢,阿離,我愛你!風寂雲愛你!」他緊緊貼著他的臉,親了親他蒼白的嘴唇,滾燙的淚水沾到謝離臉上,讓他瞬間睜大了眼。


    謝離艱難地抬手想去撫摸他的臉頰,可試了幾次都力不從心,隻能歎口氣,輕輕地道:「真好,寂雲回來了……」他醜陋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寂雲……」他喃喃輕喚,沙啞的聲音幾不可聞。


    「什麽?」風寂雲急忙貼近他。


    「我愛你……」


    握在手裏的手瞬間失了力道,風寂雲看他閉上眼,再也不動。


    「阿離!」


    賀真趕到眠月宮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來晚了。


    宮殿裏蕭索一片,錦烙照看著虛弱的鳳薰,旁邊是不言不語,像石化了的風寂雲。


    他緊緊抱著謝離,如同石像一般,隻是維持著最後的姿勢,那樣小心冀翼。


    賀真痛恨自己為了月智忘記謝離的囑托,結果害了他。


    朝錦烙看了看,後者一臉沉重,對他搖了搖頭。


    賀真顫抖著伸手去探謝離的鼻端,沒有呼吸。


    「寂雲,他死了……」說出這種殘忍的話,他心如刀割。


    「他沒死,我的阿離怎麽會死?他說過會一直在我身邊……」風寂雲呆滯的抱著情人,低頭蹭了蹭他額角,如夢囈般地說。


    「寂雲,他真的……」賀真心酸,難過得說不下去。


    「不是,阿離隻是生我的氣。因為我對他一點也不好,所以他現在生氣,不理我了。」深黑的眼看著懷中人,手指輕輕撫過他的眉眼。


    「他死了。」賀真猛然搖晃他。雖然殘酷,但他必須清醒。


    風寂雲茫然看他,又看了看懷裏一動不動的謝離,眼淚一顆一顆的落下來,哭聲越來越響,最後抖動了肩頭,失聲痛哭。


    「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他……」他像瘋了一樣重複這句話。


    賀真跌坐在地,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個已經崩潰的男人。


    「也許……我可以救他……」剛剛蘇醒,被錦烙扶著勉強坐起身的鳳薰忽然開了口。


    這聲音就像一道救贖,讓在場所有的人都呆住。


    「你可以救他?真的……」風寂雲瘋子一樣撲過來,紅著一雙眼,淚水還落在眼眶,如同落水人抓了一塊浮木般,緊緊揪著鳳薰。


    「我身體裏的血,從小被說可以治愈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也許我的血可以救他……」


    他是特殊體質,小時候因為他這個據說可以起死回生的血,引來不少人對他覬覦,若不是因為父親是赤焰王爺,一直對他保護有加,他早就不知被害了多少回。


    所以赤焰亡國後,對這個秘密他一直緘口不言,因為越少人知道,自己就越安全。


    賀真的眼睛亮起來,「真的?那你就是傳說中的鳳血體質?」


    鳳薰點了點頭。


    他緊緊抓住了賀真的手問:「怎麽樣?可以救阿離嗎?可以救他嗎?」


    賀真穩住他的手,「如果小薰真是鳳血體質,那麽也許可以救。但因為阿離已經沒有呼吸,可能要耗費小薰很多鮮血來救他,而且未必有用!對小薰來說也很危險。」


    錦烙的手緊了緊,看一眼自己的愛人,又看看失神的好友。


    「烙,讓我救謝離吧,他也是為了救我……」


    握住愛人的手,錦烙點了點頭,「你不會有事的。」


    風寂雲靜靜看著躺在床上的謝離。


    在鳳薰過了快一半的鮮血給他以後,謝離終於有了呼吸。隻是雖然有呼吸,卻沒有醒來。


    但這比起之前,風寂雲覺得已經好太多了。隻要阿離還活著,隻要他還有呼吸,那麽他還有什麽別的要求呢?


    賀真又仔細診了診謝離的脈象,放下心來,回頭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他的脈象已經平和,身體雖然虛弱,但生命跡象很穩定。」


    「為什麽他的臉……」風寂雲有些不可思議。阿離臉上雖然仍有疤痕,但原先那些醜陋灰暗的顏色都消失殆盡了,從猙獰怪異的疤痕,變成了普通的劍痕。


    「這算是因禍得福吧。小薰的血不僅能起死回生,還清除了阿離體內原本的那些毒素,所以他臉上的疤痕變成了一般的劍痕,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他被惡靈之火燒壞的喉嚨,也可能因此好轉。」


    「不論阿離是什麽樣子,都是我的阿離,我都會好好愛他。」風寂雲輕輕握住情人的手,替他理了理臉頰的散發。


    賀真欣慰的點頭,「你終於想起來,願意說這句話了?」


    他呆呆地看著謝離,搖頭。「並沒有都想起來,隻不過那時候冷嵐讓我看到過去的情景,我看見阿離是怎樣為了救我變成這樣。我真恨自己,但除了恨自己,我不會說出寧願不要阿離救我這種話。我知道他為什麽救我,若換了我,也同樣會這麽做,因為他愛我更甚過他自己。」


    「那你會怪我們什麽都知道,卻都不告訴你嗎?」


    「我想是阿離不讓你們說吧。」


    「的確,阿離不讓我們把過去的事告訴你。你已忘了一切,如果忽然告訴你,這個醜如鬼魅的人是你的愛人,還是為了救你才變成這樣,你心中會是什麽感受?


    「暫且不論接受不接受,一定都不會平靜。也許會心有歉疚的接受他,然而時間長了,你到底能不能一直去麵對這張臉、這個人,或者會不會因此產生怨恨,這是誰也不知道的,人的心,畢竟不能掌控。


    「而且阿離他自己遭受了這樣的變故,心有自卑,覺得配不上你,既然你已忘記,他也不想再去打擾你的生活。


    「本來事情就這樣了,但是月智偏偏不肯罷手,他不想你們就這樣分開,所以才搬出當初定親的事情,硬是讓你娶阿離。


    「阿離原本拒絕了月智,但月智說你雖然不記得了,但是他也不可以替你決定是不是要繼續愛他,而且,也要給自己一個機會。既然這樁親事是早就安排好的,那麽就藉由這個機會看能不能重新開始,如果可以再愛他,自然是好。如果風寂雲已經不愛謝離,那麽最後要不要放手,由謝離來決定。」


    賀真輕輕一歎,「大概月智的這番話說動了阿離,所以阿離答應與你成親,這之後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說罷,他轉頭發現那家夥又在擦眼淚,不禁怔然。「認識你這麽久,從未見你如此哭過,一天之內居然哭了好幾次。」


    「我對他一點也不好,我對不起他……他和我成親,我就沒好好照顧他,還老是誤會他……讓他難受……」


    「現在還不晚不是嗎?你還有彌補的機會。」賀真幽深的眼眸帶了一些傷感,「最可怕的是一直不珍惜,等到想挽留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了。」


    數十天過去,謝離還是沒有醒。


    賀真說謝離的體力消耗過甚,恢複還要一段時間,但這一段時間,他也不敢說是多久,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長。


    然而風寂雲很平靜,隻是眼裏的寂寞和哀傷,讓人心酸。


    晴言回來了。那日墜下山崖,他幸運地掛在半坡樹梢,被人所救,因為傷腿骨折,而一直沒辦法回來,沒想到一回來,看到的卻是這樣的謝離。


    他對風寂雲講了那日的事情,風寂雲默默地聽著,痛恨自己當時的愚昧和殘忍。為什麽不相信謝離的話?寧願相信別人?


    「少爺,大祭司一定會醒的。」站在謝離床前,晴言看到少爺的眼中又有了淚水,也跟著難受起來。


    他從來沒見少爺哭過,怎麽一哭就叫人也想跟著哭呢?


    一個月後。


    風寂雲下朝回府,到了門口晴言就迎了出來。


    「少爺,又有媒婆來了……」苦著臉,晴言顯得很無奈,「這次是禮部李大人的千金。」


    風寂雲皺眉。最近上門說親的人越來越多,謝離昏睡不醒的事,已經成為八卦傳遍了大月朝,也因此大家都覺得風寂雲勢必要再娶。


    他怎麽可能會想再娶?看來有必要找月智幫忙了。


    換下朝服,他便想去看謝離。


    「少爺,不去前廳應付一下嗎?是那個很厲害的劉媒婆啊。」


    他瞪了晴言一眼,「陸管家會應付的。」


    「是。」晴言點頭,他也很討厭這些媒婆。


    「阿離還是……睡著嗎?」


    「是。」晴言垂下頭。少爺每天下朝回來後都會問上一回,就好像怕自己上朝的時候,大祭司忽然醒了似的。


    他也希望大祭司能快點醒過來啊,但是,每天他都那樣睡著,睡得他都快哭了。


    風寂雲推門走了進去,中午的陽光透進屋子,紗帳的陰影籠罩謝離清雋的臉。閉起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惹人憐愛。他多想再看那雙幽黑的眼靜靜望著自己的模樣,他也是到現在才明白,那裏麵凝聚了多少欲言又止的感情。


    「阿離,睡得好嗎?」梳理他的烏發,讓它們穿過自己指尖,鋪滿手掌。「我帶你出去散散步好嗎?今天天氣很好。」他輕輕說著,掀起被子,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懷裏。


    經過大廳的時候,說親的媒婆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位大將軍抱著一個白衣人,讓他倚靠在自己懷裏,溫溫柔柔地走出去。


    「這……」


    「少爺是要帶大祭司出去散步。」老管家淡淡地說,對媒婆微一頷首,「那麽劉夫人,請。」


    媒婆覺得這一府人全瘋了,對著個活死人還習以為常。


    她咂咂舌。算了,隻能回去叫李家千金放棄吧。


    天氣真的很好,陽光暖融融地照在人身上,微風吹過,吹起懷裏人長長的黑發,拂過風寂雲臉頰。


    他淡淡一笑,理了理謝離的長發,在他額上吻了吻,拉起他的一隻手,穿過手指,與他交握。


    仔細看他的樣子,閉合的眼睛,睫毛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平靜的臉龐似乎正作著好夢,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甜笑。


    風寂雲心中柔軟,輕輕一歎。「阿離,你是覺得這風吹得很舒服嗎?陽光也很暖和,對不對?我知道你喜歡坐在後院那條回廊裏,每次看到你懶洋洋的躺在那,我心裏都會癢癢的。現在想起來,總是讓你一個人,你一定很寂寞。」他說著,臉上表情也好寂寞。


    「如果你醒了,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我們騎馬把大月朝四處全都遊遍好不好?跟月智請很長的假,就算他不許也不要管他,就我們兩個人,去玩得痛快……」他笑起來,動了動身子,讓謝離躺得更舒服些,緊挨著自己胸口。


    呼吸間有青草的氣息。這麽好的天氣,如果阿離能應一聲該多好。


    「小薰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昨天我去看他,他還問起你。阿離,你知道嗎?我最近好嫉妒錦烙,都不想看到他。嫉妒他的小薰可以響應他,可以完好的在他身邊。但是,我又有什麽資格嫉妒別人呢?你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啊……全部都是因為我……」他的聲音低沉起來,有幾分沙啞。


    長長地吸一口氣,他伸手撫摸情人的臉,語聲溫柔。「我不能再哭了。那樣你會看不起我,我應該為你堅強起來才對。阿離,我很想記起以前的事,全部都記起來,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隻有你才能告訴我,我們以前的事。你一定要醒過來,醒過來告訴我啊。


    「我在你房間找到了成親那天的紅蓋頭,晴言說你一直收藏著。阿離,我知道你想讓我親手揭下來是不是?那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你醒過來,我會親手揭下你頭上的喜帕,看看我美麗的阿離……」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梗住了,癡癡地看他半晌,那睡顏依舊沒有變化。


    心裏湧起熟悉的失望和傷心,他閉上眼,克服自己的情緒,用堅強來偽裝。


    低頭吻上那柔軟的嘴唇,風寂雲很輕很輕的說:「我會一直等你,你慢慢來,不要急,慢慢回應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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