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聽著也沒反對,還是像之前那樣點了點頭。畢竟他知道,至少在這個時間點,他確實不想一個人呆著。燈被關上後,房間裏就恢複了靜謐。貓用自動喂水器的潺潺水聲,就顯得格外明顯起來。躺在床上的陸有希也睡不著,聽著這聲音瞬間就想起了油條的樣子。他朝著床上油條常睡的地方摸了摸,什麽也沒有,瞬時間心裏就又難受到不行。他還記得那年他要離開江城時,自己也沒什麽錢,他帶著還不大的油條,一連輾轉了好幾個地方,每次換了新的地方,油條都要一驚一乍的藏在角落裏不肯出來,可到了晚上熄了燈,油條又像是沒了安全感一樣,一定要貼著他的脖子睡,才肯罷休。獨自度過的這八年間,不論是自己最痛苦的時候,還是一步步從噩夢裏走出來的那些日子,油條從來沒有哪一天缺席過。可就在今天,僅僅是因為自己的一個不注意,就這麽讓他走丟了。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怪不了別人。可怎麽辦,油條還會回來嗎?他一遍遍的問自己。門外的顧誠安,在客廳裏開著窗子抽著煙,水流聲和門內傳來的那細碎的抽噎聲,攪得他心裏像是一團亂麻。他清楚的記得八年前,即便是他倆冷戰的那段時日裏,他也沒有見過陸有希掉過一滴眼淚。那時的他,甚至曾以為陸有希就是這麽個硬性格,可沒想到時隔這麽久,會在這樣的一天見到他哭泣的樣子。到底這八年,他經曆了些什麽?顧誠安想不到。陸有希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早上醒來時,客廳的人還是這麽坐著。兩人的臉上都有著說不出的疲憊,顧誠安見他起來了,就徑自地去拿了掛在門口的備用鑰匙說:“鑰匙先借我用一下,我去給你買點早飯來。你先洗簌,打好精神了我們再出門。”陸有希見人開門下去了,才緩緩走了出來。他看見茶幾邊的垃圾桶裏有不少煙頭,不由微怔了一下。房間裏絲毫煙味也沒有,也不知道顧誠安是什麽時候抽了這麽多。早上醒來後,他的狀態就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了,甚至會想起昨夜的自己,止不住的都有些懊惱。雖然現在也仍是擔心油條擔心得緊,可到底是像昨天那樣盲找實在是太不理智了。稍燙的熱水衝打在身上,洗過澡後,整個人稍微舒服了些,可他隨意走了沒幾步,就感覺拖鞋上像是粘了什麽東西,他這才想起來低頭去看了一眼,隻見昨天貼的創可貼全部都打濕了,還有半頭脫開在外麵。陸有希拿手摸了摸,發現貼不回去了,才一手全部拽了下來,然後又去找了昨天用過的那個毛巾,放在洗手池裏搓洗了一遍掛上。顧誠安帶著早餐回來時,正好看見陸有希正在沙發上別著腦袋給腳上的傷口貼創可貼。他換了鞋,隨手將袋子放在餐桌上,就從對方手裏扯了過來,一個個貼上。飯桌上的帶回來的早餐花樣不少,陸有希開了袋子就發現裏麵八成的都是原來他喜歡吃的,他隨手拿了個包子就咬了一口就發現,居然海帶餡兒的,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買來的。下午的時候,兩人在顧誠安的提議下去了派出所。民警同誌聽說了情況後,很是熱情。但由於顧陸二人都不知道貓具體的丟失時間,便隻能按照從上午的時間段一點點查。查監控是件非常枯燥的事,雖然油條體型夠胖,可放在這麽多個監控畫麵裏,到底是個小物件。何況貓向來很少規矩地在路上走,繞開監控跑走了也完全不稀奇。民警陪著他們看了兩三個小時也沒什麽收獲,兩人也隻好道了謝,又拿著照片在居民樓下見人就問。來往的居民確實不少,可橘貓這種品種家養的多,野生的也多。有人提了幾句,陸有希都發現不是,剩下的便就全是看完直接搖了頭,表示完全不知道的。找到晚上飯點的時候,陸有希已經有點近乎失去希望了。他看著餐盤裏的菜,也沒什麽胃口,隨便夾了兩筷子,就幹脆放下看著窗外的天。最近的天都是灰蒙蒙地,不見半點雲彩,甚至連夕陽餘暉都顯得隔了層紗一樣。陸有希靠在椅背上,歎了口氣,突然就衝著顧誠安說道:“要不你先回去吧。這樣一直陪著我找,也不是事兒。”聽了這話,顧誠安既沒回答,也沒看他,全當沒聽見似的。過了一會兒,陸有希見他沒說話,就又補充道:“你先回去吧,我沒事,我昨天就是情緒上頭了,今天……”他頓了頓繼續說:“今天找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還要上班不是?”隻見顧誠安,就這麽抬起頭來,深深地歎了口氣,才說道:“等貓找到再說吧。”第65章 狗貓陸有希聽了這話,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像是對自己發脾氣似地說道:“都是我弄丟的,找不到了也沒辦法。你還要上班不是?我現在沒工作了,有的是時間,要是能找到,自己慢慢找也能找到,要是找不到……”他突然眼睫閃了下,然後又盯著桌子的一角自言自語道:“要是找不到,可能是我沒有能力守住在自己身邊的東西吧,不論什麽呆久了都會不見的。”“什麽?”顧誠安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他其實清楚地聽到了那句話,可又像是尋求一絲希望一樣的希望自己是聽錯了。他靜靜地待了一會兒,而後才看到陸有希,低垂著頭像是帶點後悔地輕聲道:“對不起,我可能有點敏感了。”顧誠安沉默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是該安慰嗎?還是該告訴他,都是他的不好,如果他當初沒有就那麽走了,這些事情可能也就沒有發生。他的腦中突然就閃過一絲可能,卻又在下一秒,努力地否定了下去。晚飯過後,在顧誠安的勸阻下,陸有希也沒再出門找貓。就像他說的,要是能找到,慢慢找也能找到。隻是身體上一麵,精神上是另一麵,還沒到八點,陸有希便覺得疲憊得厲害,早早窩進了被子裏。顧誠安去廚房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放在了床頭處。盯著躺在床上看著衣櫃門發著呆的人,他抬手像很早以前那樣給他順了順頭發,而後才又溫柔地說道:“我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陪你找。”聞言,蜷縮成一團的陸有希,這才微微抬眼看了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接著應了句:“嗯。”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房間裏就恢複了寧靜,隻是這寧靜使得他一點都不舒服。陸有希坐了起來,蜷著被子蓋在身上,而後將頭頂在膝蓋處。外麵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聲音透過窗縫傳了進來。不多會兒,還參雜起了雷鳴。而他,也就這麽靜靜地靠著冰冷的牆聽著。噩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襲來的,陸有希也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又橫倒在了床上。隻記得噩夢裏全是那天回家時,看到的嶄新喂食器,和那接下來印透在陽光下的字跡,可他又像是來不及疼,下一秒,畫麵又轉回了拆開白盒子那天,顧誠安穿的長外套和拉著他手回家的樣子。雨聲漸漸停了,陽光穿過雲層照進了窗子裏。陸有希醒的時候,甚至能感受到有點暖。他抬眼看了看,雨後的晴空異樣的耀眼,甚至讓他都有點分不清之前的那些是夢,還是自己的錯覺。顧誠安到的時候,陸有希已經起來有一會兒了。他見來人換了一身運動休閑,突然還有點不習慣。這個時間點已經是過了早飯點許久了,顧誠安看著陸有希一副沒睡好的樣子,便開口道:“中午在家吃吧,我一會兒去買菜。”聞言陸有希先是一愣,但是想著也確實沒什麽心情出門吃,也就應了下來。下了樓的顧誠安,先是在這附近轉了一圈,都沒看到有什麽超市。無奈之下,就隻好打車去了最近的一家常去的連鎖。連鎖裏人山人海,因為臨近周末,到處都是限時搶購的促銷活動。饒是顧誠安這麽大個個子,結果擠在阿姨們的隊列裏,也隻能是一步一挪的緩慢移動。選得慢,錢付得也慢,等他雙手提著袋子繞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過了不止一個小時了。回到陸有希家,進門就見人正窩在沙發上,手裏拿著手機翻看著。直到聽見門再次合上的聲音,陸有希才抬眼看了看他,就又低頭繼續翻看起來。顧誠安瞥見他這樣子,也沒問看什麽呢,隻是提著菜就往廚房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