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去洗澡。”傅予寒認命地走向浴室。  這其實違反了他的原則,但是……  但是傅予寒必須得承認,他因為聞煜的那一句“留下吧”心軟了。  溺水的人會抓緊眼前出現的第一根浮木。  也會想要為下一個求救的人伸出援手。  就今晚……遷就他一次好了。  好歹人家也幫過他。  -  這個澡洗得不太順利,熱水加劇了暈眩感,傅予寒差點在裏麵滑倒。他好不容易撐著洗完,從浴室裏出來,客廳裏已經沒人了。  那間房門仍然鎖著,但敞開的主臥裏沒有人,聞煜可能已經進去了。  “……聞煜?”他打了個嗬欠,忍著困倦去敲門,“你不洗澡麽?聞煜?”  無人應答。  傅予寒把頭靠在門框上,閉著眼敲木魚似的不停地叩門:“聞——”  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一條縫,傅予寒的手指頓在半空。  聞煜從門縫裏露出一隻眼睛,低聲說:“睡你的覺去,再敲門我就當你對我圖謀不軌了。”  他的背後有幽幽藍光,整體很像恐怖片裏的場景。  傅予寒:“……”  “還是說你改變主意了,真的準備對我‘圖謀不軌’?”恐怖片男主猝不及防地開了個黃腔。  “……”傅予寒轉身就走,“我真是閑的關心你洗不洗澡。”  他兩步走進了主臥,反手關上門。  “砰”的一聲,聲音巨大,生氣生得很明顯。  聞煜沉默了兩分鍾,確認他沒有再從房間裏跑出來的跡象,這才重新把門合上。  他沒說謊,家裏真的隻有一張床,但在這個連燈都沒有的房間正中央,有一個占據了大半個房間的海洋球池。  藍光是通了電的機箱散發出來的。  這個房間比隔壁主臥小一點,卻裝滿了玩具——可以當水床用的海洋球池,電腦、遊戲主機、手辦架、投影儀……應有盡有,擠得滿滿當當,甚至可以說是淩亂。  這裏像是另一個世界,和門外冷清的客廳、臥室,完全不一樣。  唯獨隻有一麵牆空曠,那裏掛著一張半人高的照片,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照片前有一張矮桌,上麵橫著一塊餐墊,就好像有誰會在這裏吃飯似的。  聞煜轉身,背朝下倒進了池子裏。他閉上眼,把自己整個人往下再沉了一些,直到有一堆球滾到他的臉上。  冰冰涼涼的。  有句話傅予寒說得沒錯,也許他真的是因為……懦弱。  隻有躲在這個房間裏,他才會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  -  傅予寒以為自己會很難入睡,沒想到頭剛沾到枕頭上就已經進入了夢鄉。  再睜眼已是日上三竿,他艱難地摸到自己的手機,扯到眼前一看,發現很快就要到中午了。  以前為了少跟他媽還有秦叔叔打照麵,傅予寒養成了每天早上五點鍾起床的習慣,還是難得一覺睡到中午。  頭仍然感覺很重,呼吸間都帶著酒精殘留的味道。傅予寒坐起來,艱難地掙紮了五分鍾,終於逼自己離開了被窩。  眼睛是刷牙刷到一半才睜開的,他愣了愣,對著鏡子發了三秒鍾的呆。  昨晚的記憶突然回籠,傅予寒有點尷尬。  他眨了下眼,鏡子裏的他也跟著眨了下,他後知後覺地想,聞煜人呢?難道也沒起床?  房子裏安靜得仿佛隻有他一個活物。他迅速刷完牙洗完臉,從臥室到廚房都轉了一圈,最後走到了鎖上的房間門前。  抬起的手指正想敲下去——  聞煜那句“你覺得我們內部消化怎麽樣”以及他說話時的神態語氣毫無預兆地浮現在他眼前,話音振聾發聵,撞得他頭疼。  傅予寒昨晚喝得頭暈,憑著本能懟了聞煜一通,有些話矯情到現在他自己想起來都臉紅。  雖說他確實是那麽想的,他看不上這種把感情當兒戲的行為,但至少酒醒著的時候他說不出口。  企圖敲門的手頓時就敲不下去了。  聞煜本來就有點起床氣,敲門把人吵醒了還要聽一句“你是不是圖謀不軌”,那傅予寒真能氣死不可。  他想了想,決定放棄這個計劃,摸出手機給聞煜發了條“我回去了”過去,自己把衣服穿好,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場雨從昨天下到今天,氣溫驟降。傅予寒走到樓下,被迎麵而來的風兜頭吹了一臉,非常悲催地發現雨還沒停,而他沒有帶傘。  聞煜還沒起床,上樓他也借不到傘,傅予寒思考樂幾秒鍾,伸手把拉鏈拉到了最頂上,埋起下巴。  接著他一頭紮進了漫天的雨水中。  跑到家隻花了十幾分鍾,周末中午,何燕和秦叔叔都還在睡覺。傅予寒把衣服脫了,連同前一天淋濕的那些一起扔進了洗衣機,接著鑽進浴室重新洗了個澡。  洗衣機快洗隻要十五分鍾,恰好是洗澡帶洗頭的時間,他洗完把脫水的衣服一件件晾到陽台上,沉寂許久的手機終於有了動靜。  聞煜:我醒了。  聞煜:你這就走了?  傅予寒:嗯,不然?  聞煜又隔了十五分鍾才回複。  聞煜:還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吃早飯的。  傅予寒:不要。  聞煜:這麽絕情?  傅予寒:給你無謂的希望不是更絕情麽。  聞煜:……講道理,我其實也沒有很認真,你會不會太如臨大敵了。  傅予寒:那就更不能跟你一起吃了。  聞煜:?  傅予寒:跟感情騙子同桌吃飯我怕我消化不良。  這也算騙子?  他充其量就是不認真。  眉頭高高地挑了起來,聞煜對著微信界麵看了整整一分鍾,才把屏幕鎖上。  在海洋球池裏睡一晚上果然傷身,他爸反對他沉溺玩樂從這個角度來說真的很有道理。  他感覺自己腰快斷了。  好在人年輕,起來活動了一下就好多了。聞煜洗漱完回房換了件衣服,思考中午該吃什麽。  傅予寒走前疊好了被子,要不是床單還帶著點褶皺,那張床上就像沒躺過人。  他腦子裏在想“中午吃什麽”這種人生三大難題,目光卻像是被蠱惑了,一直粘在床單上沒動。  半晌,聞煜邁步走了過去,手在上麵一摸——  涼的。  跟屋裏的空氣一個溫度。  “今天又沒人一起吃飯了。”他突然想,“喝點粥算了。”  -  說完一句“感情騙子”,之後聞煜又試著發了幾條消息過去逗他,傅予寒也沒回。他不清楚傅予寒住的地方具體在哪裏,想找人也沒辦法,隻好等周一。  第二天,他醒來的見比往常提前了近二十分鍾。  “是不是太積極了?”聞煜看著時間,捫心自問。  按理說,他應該在床上躺到慣例起床的時間再起來準備,這樣就能像往常那樣踩在標準時間線上進教室,但等回過神來,他已經穿好了校服準備出門了。  其實也就兩天沒去學校,再踏進校門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早上提前二十分鍾可了不得,校門口的值周迎賓隊列還沒出來,帶著幾分冷清。  聞煜進了校門,匆匆上樓。  走到半路,他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在叫他,緊接著是飛快的腳步聲。聞煜回頭一看,生物課代表韓陽一路小跑到他麵前,氣喘籲籲地問:“來幫個忙行不?剛印了新的生物卷子,其他班的課代表還沒來,老師讓我幫忙分一下……有點多,我一個人弄起來慢。”  差幾步路就到教室了,聞煜其實有點想去看看傅予寒來了沒。  他眸光一動,順著教室和走廊的牆壁瞥掃過來,落到課代表的臉上:“……行。”  “謝謝你啊,”韓陽頓時笑了,“幫大忙了!”  分卷子就是把全年級的卷子按照每個班的人數分開,因為一份卷子總有好幾張,除了數數之外還得分別整理好,事實上有點麻煩。  如果讓韓陽一個人做,估計到早自修開始也數不完。  兩個人就不一樣了,進度會快很多,而且過一會兒其他班的課代表就該過來了。  “真的,還好路上看到你,”韓陽幹活的時候還在咕噥,“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上課前肯定弄不完。”  “沒有我不還有別的人麽。”聞煜答話不影響數數,低著頭一張張點過去。  “班裏沒幾個人到了,抓個壯丁都抓不到。”韓陽說,“再說這活細致,也不是誰都能做——都一個班的,我也不跟你客氣了,大恩不言謝,中午請你吃食堂!”  “都一個班的”。  這話讓聞煜恍然意識到自己竟然都轉學過來一個多月了。  他抬了下眼,笑道:“算了吧,徐倩怡那兒我還有頓飯沒吃呢……幫忙又不是圖一頓飯。”他舔了下嘴唇,用韓陽自己的話回答他,“都一個班的嘛。”  徐倩怡天天在班級群裏說要請聞煜和傅予寒兩個人吃飯道謝,班裏人不太清楚具體的原因,就知道聞煜從進群後沒搭理過她。高人氣班花殘遭無視,群裏天天都充斥著嘲笑徐倩怡的歡聲笑語。  所以一說起這事韓陽立刻就樂了,他來了精神,一邊數一邊跟聞煜八卦請客理由。  “也沒什麽,就是那天運動會錢凱樂找她麻煩,我跟傅……傅哥一起幫了她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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