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天晚上在一起吃飯,慢慢也就習慣了杜子佑的食譜,由無肉不歡轉變了無素不歡。  段茹語氣酸道:“你小時候我就開始教你多吃蔬菜,苦口婆心這麽多年,還比不上你對象的兩個月。”  徐涿開始把各式肉串也挪到盤子上,看也不看她,說:“你根本沒怎麽管我好不好,還苦口婆心呢。”段茹工作忙,一年到頭都不著幾次家,徐涿小時候基本是放養狀態,沒長歪也是難得了。  段茹拿了羊肉串咬了口,很燙嘴,她倒吸著涼氣,一邊用手掌扇風:“不錯,手藝一如既往地好。”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咬著羊肉串,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吃掉了一大半才開口道:“兒啊,媽不介意你對象的性別,男的也好女的也好,談戀愛都一個樣,感情是真的就ok。”  徐涿靜靜聽著,手上並不停。  “不過既然都是一個樣,那男女情侶間存在的問題,你們也不能避免。”  段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偷偷看了兒子一眼,看他聽得認真沒有動怒,才繼續道:“你們認識的時間太短,激情占據的比重很可能比純粹的感情大,所以你們做決定的時候需要慎重,要三思這份戀情是否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這是其一。  “你爸公司的事我也聽說了,不管杜家兄弟倆的關係如何,他們到底是血親。而且老杜總現在吊著一口氣,隨時會沒命,這麽大的一個家族,一旦有什麽重大變故,沒有一個人可以置身事外,更何況是親兒子。你們的事不可能完全繞過杜家,未來如何尚不可知,你們必須做好心理準備,這是其二。  “至於你爸那裏,他長得人高馬大,卻是個嘴硬心軟的,最終總是會向你妥協。問題是他腦袋一根筋,如果好不容易磨得他接受了,你和那孩子卻沒走到最後,你爸肯定會氣炸,到時候我們誰都別想安生。所以我建議你先瞞著他,等一切塵埃落定了再向他坦白,這是其三。”  徐涿點點頭,繃著臉異常嚴肅:“媽,你真不愧是做學術的,都能寫成一篇論文了。”  段茹一巴掌朝他後腦勺呼過去:“正經點。”  徐涿笑了,把雞翅夾到另一個盤子上,說:“你說的都對,我聽你的。”  “什麽聽我老婆的?”身後傳來徐有材的嗓音,他擠到段茹旁邊,想直接用手去拿烤雞翅,被段茹狠狠地打了下手背。  “燙死你!”她瞪他一眼,“手還要不要了?”  徐有材慫成一團,不敢反抗老婆,轉而對兒子埋怨道:“你烤雞翅都不插簽子的麽,這要怎麽吃?”  徐涿深感自己是家中的最底層,爹不疼娘不愛,還經常替他們背鍋。他無奈道:“簽子不夠,已經叫阿姨去買了,應該買回來了吧。”  “我去看看,”段茹取了張紙巾擦手,“徐有材你坐好別亂動,要是被我發現你偷吃,哼哼。”  徐有材忙叫住她:“老婆你不用自己去,我去就行。”  “你才剛工作完,還是休息會兒。”段茹說完便走向樓梯間,下樓到家裏找人。  徐有材坐在一旁嘿嘿地傻笑,引得爐邊忙活的徐涿扭頭看了他一眼。  “看什麽看,”徐有材腰杆挺得老直了,“這樣好的老婆打著燈籠都難找,你羨慕不來!”  切!徐涿心裏吐槽,我對象還是你親自蓋章過的人中龍鳳,你見我炫耀了嗎?  這話當然沒膽子說出來,全部的熟食都已經夾開,徐涿又開始新一輪的燒烤,這次擺上網架的都是素菜,各種茹類、茄子、玉米等等。  他分著神對老頭兒道:“公司忙成這樣?媽難得回家一趟你都抽不出時間陪她?”這可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公司還行,杜家沒有再搞什麽幺蛾子,不過我們準備拿下新城那片地,所以最近幾天事情會比較多。”  徐涿聞言愣了下,新城並不是徐有材的地盤,那邊的項目水很深,徐有材以前安穩度日慣了,未曾起過進入新城的念頭,如今卻……  這件事徐有材在電話裏說過,徐涿當時勸他再想想,畢竟開拓新的市場雖然能擴大公司規模,但也意味著高風險,徐涿沒料到他這麽快便做了決定。  “爸,”徐涿緩聲問道,“你是因為杜家,才……”  徐有材不屑地哼一聲,道:“杜家算什麽,我壯大公司是為了自家人!”  他拍了拍兒子結實的肩膀:“我老了,這回恐怕是最後一次有雄心壯誌把公司做大做強,所以我為什麽不抓住機會放手一搏呢?以後絕不會再有精力了。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這公司不管你想不想拿,都是要留給你的。等你結了婚生了孩子——現在養孩子不是要很多錢嗎,你就算把公司轉手賣掉也能換點兒錢了,記得跟孩子們說,這是他們爺爺給賺的奶粉錢。”  徐涿沉默著擺弄烤架上的金針菇,輕輕地“嗯”了聲。他鼻子酸得厲害,怕說話一個不小心就掉下眼淚。  打從他和杜子佑交往以來,他隻思考過如何應對來自親人的阻撓,卻未曾想過自己的選擇會給家人帶來何種衝擊和傷害。  徐有材是古板沒錯,脾氣也不好,動不動就威脅要棍棒教育揍兒子一頓,平時也不懂得噓寒問暖,兒子的興趣愛好都不清楚,還逼著兒子一起去結識貴人,那點小虛榮藏都藏不住。  但是他也是真把兒子放在心上,段茹出差不在家,他公司再忙也會參加兒子的家長會、文藝匯演和其他活動。兒子好動,他就把上麵幾層樓都買下來打通,讓他有更多的活動空間。兒子高考填報誌願時叛逆,填了個殯儀專業,他氣得高血壓,打爛了一根掃帚,最後卻還是接受了——好在徐涿最終良心發現,把誌願改了回來。  段茹說得沒錯,徐有材是個嘴硬心軟的,終究會向兒子妥協,哪怕自己幾十年的人生觀世界觀受到巨大的衝擊,觀念被徹底顛覆,甚至可能遭受來自周圍人的異樣目光——徐有材這樣好麵子的人,別人的成見足以要他的命了。  徐涿被愧疚攥緊心髒,心裏卻還在反複道著歉——對不起,老爸,我不可能放棄杜子佑,隻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恨他,一切打罵都衝著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xc.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natsu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48章   燒烤聚餐進行到下半場的時候, 零星的雨點敲打天台鐵棚頂,發出清脆的噠噠響。  徐涿敏銳地捕捉到下雨的聲音, 趕緊叫大家把露天的燒烤架搬進棚子裏,但是避雨的地方實在不寬敞,二十來人擠在一起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  這場雨來得又快又大,大家一商量,還是提前結束聚會, 把已經烤好的食物各自分一分帶走, 幾個住得近的鄰居幫忙收拾餐具和剩餘的食材。  徐涿開車回到家裏時剛到12點,開門發現客廳裏亮著燈。  他笑了, 朝屋子裏喊道:“還沒睡等我回來嗎?”  片刻後,杜子佑穿著家居服從書房走出, 關切道:“回來了,沒被淋到吧?”  “就一點兒雨, 不礙事,”徐涿在玄關換鞋,“我馬上洗個澡。”  “我幫你拿睡衣。”杜子佑說著轉身進了主臥。  徐涿換上自己的拖鞋, 餘光注意到了不尋常的地方。他蹲下來,拿起鞋架上其中一雙杜子佑的皮鞋,鞋底和邊緣是濕的。  今天一整天都是晴朗天氣,就方才開始下雨, 鞋子濕了,說明杜子佑不久前剛從外麵回來。  徐涿出去前,杜子佑說要待在家裏工作, 就算是臨時需要買東西,他也會打電話讓助理送來,不需要自己外出。  所以他是有事瞞著自己,徐涿心道。  他把鞋放回原位,裝作沒發現異常。有必要的話杜子佑自會把隱瞞的事情說出來,他應該給對方留點隱私和空間。  “這套可以麽?”杜子佑拿著睡衣問道,見徐涿點頭,便又像隻勤快的小蜜蜂一樣幫他放到浴室裏。  徐涿心窩裏暖融融的。杜子佑自小便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如今卻越來越喜歡幹家務活。做飯是不能指望他,但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幫徐涿倒個水,澆澆花,徐涿做飯的時候幫忙取東西和洗菜,他都興致勃勃地主動去做。  “你快洗澡,”杜子佑推他進浴室,“等會兒有事和你說。”  莫不是剛才外出的事?徐涿連忙衝了個熱水澡,驅除一身的寒氣,出來後兩人坐到床上聊天。  “最近是淡季,”杜子佑看他吹頭發,開口道,“今年的團建定在下周,爭取在中秋旺季前讓大家放鬆一下,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徐涿在吹風機下撥弄頭發,不解地問:“你手下有人負責這塊吧,由他們決定不就行了麽?”  杜子佑撇了下嘴,嘟囔道:“以往的團建是他們決定,但是效果不太好,普通員工的熱情不高。”  “你怎麽知道員工熱情不高的?”徐涿問。  “我也去的啊,”杜子佑說,“隻是不怎麽參加比賽和遊戲。”  徐涿想像一下杜子佑繃著臉和員工們打牌唱k撕名牌的場景,員工們手腳僵硬得成了機器人,硬挺擠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他憋著笑不敢再想下去,問:“往年團建選在周末?”  “是啊。”杜子佑點頭。  徐涿說:“那最好改成工作日,周末大家難得休息,寧願在家裏躺著睡懶覺也不肯免費出去玩。”  杜子佑陷入思索,改成工作日相當於給全公司開一次帶薪假,是挺大一筆開銷。  徐涿以為他不願意:“超預算了?”  杜子佑搖了搖頭,說:“這點錢還是沒問題的,那就工作日吧,花大錢得到正麵效果,總比花小錢卻達到相反的效果好。”  “前幾年都去哪裏玩過?”徐涿又問。  杜子佑掰著手指頭數起來:“農家樂、登山、真人cs……”  聽得出是挺想做好。徐涿的頭發吹得差不多了,把吹風機關掉放到一邊,杜子佑立即輕車熟路地往他懷裏鑽。  徐涿兩隻手抱住他,笑著問:“你自己想去哪裏玩?最好是有隱秘場所的,我們倆偷偷度個假。”  聞言杜子佑仰麵看他,眼睛裏都閃耀著光輝:“好!我要和你一起燒烤!”  果然還是耿耿於懷嗎?  徐涿溫柔地在他臉頰印下一吻,說:“去海島如何?現在也是旅遊淡季,我們包下一片沙灘和旁邊的房子,國外是來不及了,國內的倒可以,花銷也少得多。”  杜子佑的胳膊摟上他的脖子,聽他繼續娓娓道來:“海灘可以做很多活動,遊泳,打排球,燒烤。我們訂一間屋子,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晚上就躲開他們過二人世界。”  “還要出海鉤魚!”杜子佑說。  徐涿馬上想起之前兩人暢想過的“提前相遇”會做的事,其中一件便是一塊開遊艇出海。  “那你不僅要訂屋子,還要訂遊艇了。”徐涿笑道。  他最終還是沒有等來杜子佑對外出的事坦白,不過他也沒心思想這個,滿心洋溢著快樂的心上人主動獻吻,徐涿被迷得神魂顛倒,哪兒有功夫去糾結別的?  *  今年的團建計劃被公布時,秉優員工們反響熱烈,許多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確認後,才確定團建的確定在了周四到周六三天,再連著周末,相當於放四天假,其中兩天還是帶薪的!  團建的地點也出乎意料,是國內一個比較熱門的海濱城市,隻是離本市有些遠,路費不便宜。  “秉優這次是下了血本啊,”費博厚在閑聊的時候說,“還包了海邊酒店。我們公司這麽多人,不知道要多少間才住得下。”  羅元珊消息靈通,用說八卦的語氣湊過來:“聽說這次是杜總親自選的地方和時間,杜總真是人美心善啊……”  她倏地反應過來自己暴露了什麽,趕緊把嘴捂上。竟然公開說杜總美……  計文菲沒有注意到她的口誤,晃著腦袋分析道:“前段時間公司不是出了點事嘛,也許杜總是想讓大家玩得開心點,衝衝晦氣。”  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那件事是什麽,紛紛讚賞“杜總英明”“杜總深謀遠慮”。  徐涿在一旁聽得麵皮抽抽。他當時壓根沒想到這點,選海島純粹是想找個地方和杜子佑二人世界。  行叭,你們喜歡就好。  效果的確意外地好,同事們卯足勁兒加班加點把手頭上的活完成,抽出空當為度假作準備。  出發前一天,大家都已經無心工作,就像學生等待周五下午放學一樣,焦慮而又興奮地等待著第二天的啟程。  目的地太遠,就算坐高鐵也要小半天時間,因此秉優包了一家民航的飛機往返,一大早就從機場出發。這群平時早上九點十點才上班的懶鬼們,五點起床七點到機場竟然還精神抖擻,哈欠都不打一個。  “登機再睡也不遲,”計文菲解釋道,“補完覺剛好抵達目的地,完美!”  徐涿也不好意思說她,畢竟他們高冷的杜總昨晚也興奮得失眠,在自己懷裏翻來覆去,搞得他也困得要死,過會兒在飛機上也得補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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