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體貼,”杜永封說,“就是同齡人欺淩的那一套,瘋婆子的私生子之類的。當然,那些大人也會嚼舌根,隻不過不會當麵說而已。但是子佑那樣敏感的人,別人的情緒和眼神他難道辨別不出來嗎?”  徐涿攥緊了扶手,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多年,他再如何憤怒也無法改變過去,但是他依舊無法抑製地心疼,恨不得立馬穿越回那時,將孤立無援的小子佑擁入懷裏,告訴他自己會保護他,永遠都不會離開。  “那幾年我一直在外求學,”杜永封繼續道,“隻偶爾回家的時候見過子佑,聽傭人說起他的一些事。你知道,我多年來是父親的獨子,他將我培養成另一個他,因此麵對小我十幾歲的弟弟時,我幾乎條件反射地用對待兒子的方式對待他。”  “我成了他另一個父親,或者說另一個噩夢——這是我後來才想通的。”  說到這裏他頹然地歎息,把全家福倒扣在桌麵上。  徐涿覺得這一幕熟悉。  幾天前杜子佑便把臥室裏的照片這樣處置了。  “所以他討厭你,”徐涿不留情麵,“行,終於破案了。”  他的譏諷竟讓杜永封微不可察地瑟縮一下。  杜永封語調略帶生硬:“也許我們父子倆天生與子佑相克——徐涿,這就是我,我的人格和性格是父親在先天的基礎上塑造的,”他眼神凝重,一字一頓地強調,“全部,無法改變。”  他是在為自己辯解。為他對親弟弟的冷漠與無視,到後來可怕的控製欲,他既是兄,又是父,有人教會他當一個嚴厲的父親,卻沒人教他當一個友愛的兄長。  徐涿看向他,冷聲道:“您不覺得現在說這些太遲了麽?”  杜永封笑了下,笑容並不好看。  “這就是我叫你來的目的,我想知道你們現在的打算。”他說,“除了老宅和杜氏財團,父親把國內外所有不動產留給子佑,再加上一點股份和其他資產,差不多分走了四成吧。”  徐涿聽子佑說過遺囑的事,但是知道得並不詳細。他們不指望能與杜永封抗衡,隻盼望能抵禦他的威脅,但是沒想到結果比預期要好這麽多。  不過……杜永封會輕易讓他們如願以償?  徐涿繃緊了精神,準備迎接對方的進攻。  杜永封卻輕笑一聲,難得地露出一點柔和:“別擔心,遺囑已經生效,我不會做手腳。”  “那你……”徐涿問。  “子佑拿到這些東西,必定會正式搬離老宅,在內在外都與我劃清界線。”杜永封將倒扣著的全家福推向徐涿的方向,“我猜想,在可預見的未來,你們都不會分開?”  徐涿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隻有一個要求,”杜永封說,“我無法接受你們這種關係——別反駁,你不能強迫一個人改變他的觀念——同時作為杜家家主,我也無法接受杜家的名聲受這種緋聞影響。所以請你們保持絕對的低調,不能讓任何外人知道你們的事。”  徐涿擰緊眉頭:“恕我直言,我和子佑並沒有刻意隱瞞,也不願意刻意隱瞞,我們不是賊,不是在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杜永封攤開雙手:“瞧,這就是我們觀念的不同。”  徐涿不退讓:“如果我們要公開,那也是我們的權利,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指手劃腳。”  杜永封沉默地注視他,片晌後說道:“你也是這樣對你的父母說的嗎?”  徐涿瞪他。  “你可以不考慮我的感受,但是你父母親的想法你也不準備照顧?”  正中命門。  徐有材目前已經沒那麽抵觸,但若是兒子要將杜子佑當另一半介紹給親朋好友,他絕對會氣得心髒病發,直接可以送進棺材了。  “你瞧,我要求並不高,”杜永封說,像是甩了下狐狸尾巴,“還充分考慮到你們的家庭狀況,希望你不會令我和徐老板失望。”  徐涿心裏憋了一團火,自己主動做選擇,和被強迫做某件事,帶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他懷疑杜永封特意把他叫過來,就是為了讓他憋屈難受的。  “你把這話也說給子佑聽,”杜永封點了點全家福的背麵,“他隻要頂著那個名字,就永遠是杜家人,提醒他有點杜家人的自覺。”  徐涿剛對他有了一點改觀,又被他這一句激起了怒火。什麽叫“杜家人的自覺”?這座荒謬的大山壓了子佑二十幾年,往後還要繼續壓下去嗎?  “那可不一定。”徐涿拉長嗓音道,從沙發上站起來。  “什麽?”杜永封不解。  徐涿整理衣服,扯著一邊嘴角道:“你說子佑要有杜家人的自覺……”  他走到門邊拉開門,側頭對屋內的人道:“將來子佑進了我老徐家的門——可就和你杜家沒關係了。”  門被甩上的那瞬間,徐涿心滿意足地看到杜永封驟然變白的臉色。他愉快地吹起了口哨,信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451391 2個;sxc. 1個。第68章   冬日天黑得早, 屋外天空已經能看到幾點星光,徐有材才晃過神來, 發現他居然在杜家待了大半天。  都怪最近閑得慌,公司被兒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導致他一點緊迫感和時間觀念都沒有,明明是參加葬禮拜一拜,說一句“節哀”就可以走的事, 硬是讓他磨蹭到現在。  但也不是沒有收獲。  徐有材三根手指頭摸摸下巴, 若有所思。他混在賓客中閑聊,無意中聽到了杜家遺產分配的一些小道消息。  自己和杜氏沒有業務往來, 遺囑也尚未公開,隻有那些生意上和杜家有牽扯的才能察覺到異樣。  按照他們的說法, 被壓製多年的杜子佑貌似突然翻了身,繼承的部分遠遠大於外界預計, 儼然有與杜永封並駕齊驅的勢頭。  徐有材聞言先是吃驚,然後便是五味雜陳。  杜子佑如今的身價更勝以往,需要管理的產業也翻了幾番, 還因為部分國外的產業需要經常飛來飛去,身份上的差距、工作的忙碌和距離,必定會對戀愛關係造成破壞,徐有材盼望著他和徐涿分手的願望, 指不定真的會成真。  如此想來,徐有材應該高興才是。  然而這樣進展的話,總讓徐有材有種“我兒子的對象太優秀, 所以我兒子被甩了”的不爽。  說起徐涿,徐有材皺起眉頭。兔崽子幾個小時影兒都不見,一定又去找杜子佑了,杜永封也不好好管管!  真是上趕著討好人家,也不想想人家還看不看得上你。  徐有材是越想越氣,這氣其實來得有點莫明其妙,所以說人性本賤,明明不希望兩人有特殊關係,卻又不樂意對方甩了自己兒子。  那麽反過來,如果是自家兒子甩了人家呢?  徐有材心裏肯定也會過意不去,說不定還會罵徐涿“不識好歹”“渣男”,連這樣完美的對象都看不上眼,注孤生!  唉,老頭兒的心,海底的針啊。  徐有材肚子咕咕叫,他隻在杜家吃了些點心,現在差不多到晚飯時間,他還是選擇回家吃。  於是給徐涿打了個電話,讓他馬上滾出來。  一刻鍾後,徐有材已經吃了一大盤水果墊肚子,準備將魔爪伸向誘人的糕點,兔崽子才閑庭信步姍姍來遲。  後麵跟著一個高挑的身影,黑西裝,胳膊帶白巾。  徐有材暗罵一聲,又不好當場發作,壓低嗓音衝徐涿道:“我們馬上就回去,你還依依不舍的?”  徐涿笑道:“爸,讓子佑的司機開車送你吧,我和子佑坐另一輛車走。”  徐有材皺起眉頭:“他這就離開了?葬禮還沒忙完吧!”  “接下來的流程不需要他在場,他留到現在已經給足杜永封麵子了,”徐涿說,“我說好今天接他走的,人不能言而無信嘛。”  徐有材狠狠剜他一眼:“話說得好聽。人家有車有錢有人,還需要你接?”  徐涿一心念著身後的杜子佑,沒有聽出他話裏暗藏的意味,催促道:“行了,我帶你去司機那裏,不是說餓了麽,快點回家吃飯去。”  “那你呢?不回去啦?”徐有材問。  “我和子佑去外麵吃。”徐涿說。  “不行!”徐有材厲聲道,徐涿以為他不喜歡自己和杜子佑約會,卻聽他說,“鄰居今天送了一根冬筍來,好東西,剛挖的,我讓阿姨煮上了,你一定要回家吃飯!”  徐涿哭笑不得:“爸,現在什麽東西買不到?你喜歡的話下次給你買一打回來。”  “這怎麽一樣?”徐有材嗤之以鼻,“自己挖的比外麵買的新鮮又健康,一年難得吃上一次,不能浪費了。”  徐有材這個年紀的人就是這樣,明明口袋裏塞滿了好多零的支票,卻還對幾個小錢斤斤計較。  徐涿拗不過他,幹脆道:“回去也可以,把子佑帶回去,讓他也嚐嚐‘好東西’。”  徐有材額角直跳,忍了又忍,居然沒有暴跳如雷,反而咬著後槽牙答應了下來。  “啊?”徐涿都做好了被他痛罵一頓的準備,突如其來一個轉折差點兒沒把他腰給閃了。  杜子佑聽到邀請他回家,詫異後是按捺不住的喜悅,嘴角含笑向徐有材伸出右手。  徐涿在杜子佑身後死死盯著老頭兒,得到無聲警告的徐有材暗自翻了個白眼,公事公辦地和杜子佑握手:“希望杜總不要嫌棄才好,我們畢竟是小戶人家。”  徐涿總覺得他這話帶點刺,奈何杜子佑被驚喜衝昏了頭腦,竟也沒注意到其中的異常,說了幾話客套話後便一起走了。  他們讓杜子佑的司機自行離開,三人則坐徐涿的車回家。  為了不讓徐有材整出什麽幺蛾子,徐涿特意叫杜子佑坐到副駕駛上,將他劃歸自己的保護範圍之內。  即便如此,車裏氣氛還是有些不對頭。徐涿想和杜子佑說話,但是怕一心二用導致不小心說出露骨的情話,惹徐有材生氣,因此不敢出聲。  杜子佑在外人麵前本來就話少,徐有材也覺得無話可說,車內一路上都保持著詭異的安靜。  好不容易熬到回家,阿姨算好了時間,正好把晚飯端上桌。  徐有材大馬金刀坐到自己座位上,看見徐涿和杜子佑坐到遠離自己的兩個位置上時,氣得眼珠子都要蹦出眼眶了。  這就不得不說到餐桌的規格,它為六座的長桌,兩端各一個主位,是徐有材和段茹的固定位置,徐涿平時隨便在側邊的四個座位之一就坐。  現在徐涿和杜子佑在段茹那端相對而坐,與徐有材分別隔了一個位置,就好像是餐廳裏臨時拚桌的兩撥人,小情侶自成一個世界,冒著帶濾鏡效果的粉色泡泡;而老父親則孤苦伶仃獨自用餐,配合著蕭瑟的背景音樂:寒葉飄逸灑滿我的臉,吾兒叛逆刺痛我的心……  更過分的是,那兩人眉來眼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老父親被拋棄的窘境,連做完飯要離開的阿姨都看不下去了,主動上前給他們調整菜碟,暗示道:“哈哈,這道炸藕餅徐先生最愛了,不過涿子手長,應該夠得到。”  她把一大盤炸藕餅放到徐有材前麵,給抬眼望來的徐涿一個眼色。  被愛情降了智的徐涿真誠笑道:“沒事,我夠得誒——”  他迷茫地回頭看向杜子佑,不知何故,對方剛剛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腳。  杜子佑瞪他,然後對阿姨扯出一個俊美的笑容:“我手不夠長,還是換個座位吧。”  說著,端起飯碗朝徐有材的方向挪動一個位置,還拋了一個眼刀給徐涿。  杜子佑都挪走了,徐涿再傻也反應過來了,連忙給碗筷搬了個家。  阿姨鬆一口氣,說聲“我回家咯”就離開,一邊關門一邊搖頭:這家子真不讓人省心。  徐有材像看了一場好戲,鼻腔裏哼哼,拿起碗扒起飯來,並不想搭理逆子和他的同夥。  扒著扒著就感覺不對頭了。  徐有材餘光見自家兒子簡直把杜子佑當小寶寶照顧,炒冬筍要把帶著肥肉的肉片挑出來,吃魚要把魚刺一根根去除,怕他吃辣受不了,還特意到廚房裏倒了一杯溫開水,提前放在對方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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