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寫完了回信,長長舒了一口氣,就象彌補了一個大錯誤似的。她趕快把信交到學院門口的郵筒裏。此時,太陽已經落下去,她想起了學院後麵那條盤旋的公路。轉過學院的圍牆,就上了公路。微風習習,路上沒有行人和車輛。朝霞覺得這種安靜的環境,很適合她此時的心境。不知怎麽的,她越來越不喜歡熱鬧了。她覺得自己的心緒雜亂,需要靜靜地整理。但又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近幾個晚上,躺在床上,想來想去,依然是滿腦子的糨糊。


    朝霞慢慢地走著,見路旁開著一叢野菊花。她瞪下身去采,卻夠不著。這時,一隻手伸了過去,摘下一朵,遞到她的麵前。她接過花的同時,也看清了人,是尹中。這是她沒想到的。


    尹中微笑著說:“這是第二次給你獻花。”


    朝霞也抿嘴一笑:“我記得。你為什麽也來這?”


    “我每天都在這個時候來這。今天下午,喬謙那夥,沒嚇著你吧?”尹中看著朝霞的臉問。


    “沒什麽。都自己的同學,反正是鬧著玩的。”朝霞平靜地說。


    “我覺得你不象一般的女孩子。特別是你這麽漂亮的女孩,能這樣平和地對待身邊的每個人。我不光是欣賞你,更多的是佩服你。”尹中的眼睛看著遠處,悠悠地說道。


    “那有什麽,隻要你把別人看成是自己一樣的人,就好辦了。”朝霞顯得很輕鬆。


    “是的。你說得對。但是,這不人人都容易做到的呀。”尹中感慨地說,“特別是我們這些老師,如果不能做到這點,那是很危險的。”


    朝霞覺得同尹中交流,很輕鬆。他們不知不覺得走了很遠,天已經黑下來了。


    “我們回去吧。”尹中看著朝霞,輕輕地說。朝霞也看著他,點點頭。


    又是周末了,英語係總要製造些浪漫。班長決定在教室裏開舞會。其實,這跟本不是班長的決定,是他聽從了蔣可可的建議。聽說開舞會,男生們理發、換衣服,忙活了半天,把自己整到光鮮滿意為止。


    女同學中隻有蔣可可,大動幹戈,特別去了一趟市裏,買一件和朝霞那件款式一樣的風衣,隻是顏色是白色的。還特意化妝了,化完後專請朝霞給她看看,朝霞把她的嘴線稍做修改,效果比先好多了。


    教室雖然沒彩燈,班長和幾個班幹部,在日光燈上掛滿了彩紙,教室一下變得朦朧起來,走進去,五光十色的,真有想跳舞的感覺。


    人都來得很整齊,可就是沒人帶頭上場。空氣中隻有鄧麗君的歌在飄散。蔣可可這時也按兵不動,不知是不是在醞釀什麽。


    朝霞隻是想來看看,其實,她還沒正式參加過什麽舞會。鄧麗君《何日君再來》響起來了,尹中沉穩地走到朝霞的麵前,做出邀請姿勢,朝霞慌亂地大聲說“我不會。”尹中一把抓過她的手,走到舞池中間。


    尹中看著朝霞的眼睛,說:“看著我,別怕。跟著我走。”朝霞隻好豁出了。


    尹中帶著朝霞滿舞池轉,大家一看,就知道,他是個跳舞的老手。朝霞覺得不是在跳舞,就象是在公園裏坐飛船一樣。此時,她隻看見同學們的一張張笑臉在眼前晃。可他們的腳下配合得非常默契,好象是一對老搭檔。尹中也覺得朝霞曾經會跳。一曲跳下來,朝霞出了一身大汗。她趕快掙脫尹中的手,跑了下去。下一隻曲子一響,劉友衝到蔣可可麵前,也做了個滑稽的邀請動作,蔣可可卻轉身跑到尹中麵前,微笑著說:“能帶我跳一曲嗎?”


    尹中看見了劉友窘迫地站在原地,小聲地說:“你先和他跳,我再帶你。”蔣可可倔強地搖晃著身子,尹中回頭看看劉友,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隻好拉著蔣可可跳起來。同時,喬謙走到朝霞的麵前,請她上。朝霞說:“我不會。”喬謙生氣地說:“你剛才跳得那樣好。”看來,朝霞是推不脫了。喬謙拉著朝霞的手,不敢轉,隻能一步步數著走。喬謙踩了她三次腳了。朝霞不明白,剛才和尹中是怎麽跳的。


    蔣可可和尹中跳完一曲,真和劉友跳去了。尹中快步走到朝霞麵前,拉住她的手,滑向了舞池。今晚,尹中再也沒有鬆開朝霞的手了。朝霞不再覺得累。跳的什麽舞步,踩的什麽節拍,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跟著尹中,旋轉,旋轉,她象找到了飛的感覺。


    蔣可可不知道是累,還是沒合適的舞伴,坐在下麵,盯著朝霞和尹中看。她在想什麽呢?也許沒一個人知道。


    蔣可可回到寢室,早早地睡下了。朝霞走到床前問她,是不是哪有不舒服,她不啃聲。朝霞用手搪了搪她的額頭,覺得正常,才走開。


    蔣可可睡在床上,哪睡得著。心裏隱隱有些恨意。今晚,如果沒朝霞在,她就可以和尹中跳包場了。自從那天尹中背了她以後,就忘不了尹中身上的那股男人體味。近來,她一直在觀察尹中,覺得尹中是班上最有男人魅力的一個。她一定要找機會靠近他。本想借今晚的舞會,和尹中接觸,施展她的魅力。她不相信,自己對尹中就沒吸引力。沒想到,舞會成了尹中和朝霞的包場。她真覺得自己有為他人做嫁衣的悲哀。想著,已睡意朦朧。好象尹中帶著她在跳舞,還深情地一低頭,吻了她,她添了添嘴唇,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朝霞穿著高跟鞋,跟尹中跳那麽久,覺得腳好酸,好脹,腰也有些酸疼。她洗漱完,倒在床上就沉沉地睡去了。


    朝霞早上醒來,覺得昨晚的睡眠真好。女人睡眠足了,格外光彩照人。她不自覺地想到昨晚的舞會。尹中緊緊握著她的手,低頭看她的眼神。想到此,一股電流,從腳底竄了上來,整個心窩熱乎乎的,臉也燒紅了。


    “朝霞,起床了,要上課了。”對麵的勤香催促她。


    “好的,馬上。”朝霞答應著,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頭,不能胡思亂想,她提醒自己。


    朝霞抱著書,剛走上教學樓,遇到尹中也走向教室。他頭發稍亂,衣服不整,象是起床很匆忙。尹中靠近朝霞,輕聲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朝霞瞟了他一眼,低頭說:“睡得最香。你呢?”


    “我也是,都不願醒過來了。”尹中一副陶醉的神情,兩人的目光輕輕地撞到了一起。


    上課了,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蔣可可把座位調到尹中的旁邊來了。


    尹中笑著問:“為什麽坐這兒?”


    “難道不可以嗎?”蔣可可歪著頭,目光逼人。


    尹中依然笑笑,“可以。上課認真點。”


    蔣可可這節課聽得很認真,一共問了尹中三個問題。尹中都耐心地給以解答,並保持著正常的距離。


    朝霞回頭正看到蔣可可把頭偏向尹中,小聲說著什麽,她突然明白了好多事情。她覺得,尹中和蔣可可不管發生什麽,都是正常的,唯有她不可以。


    朝霞吃了晚飯,真想到後麵的公路上去走走,她知道尹中此時一定在那兒。但她又不能去。算了,到教室去給自力寫信。今天又收到了自力的信了。自力的信是越寫越長了。可自己拿起筆給他寫,總覺得沒什麽說的。身邊又沒什麽新鮮事可言,心裏也沒真正好好想過他。但信還是要寫的。


    這時,教室裏一個人都沒有。朝霞想靜下心來,同自力說幾句真心話。


    自力:


    你好!來信今天收到了。知道家裏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謝謝你把爸爸媽媽還有來兒,照顧得那麽好。


    你在信中,總是述說不完對我的愛意,我很感動。我早早就明白,你是非常愛我的。這點,我從來都不懷疑。甚至,我一輩子都不會懷疑。


    自力,我覺得一個男人,不應該隻圍繞著女人轉,他應該有事業,有自己的獨立人生。應該去思考除女人以外的好多事情。記住,男人要學會思考,學會獨立。你也趁我沒在的時候,多看點書,學習些新的東西。你也應該考慮學習進修的事。現狀不能代表將來。時代發展得是很驚人的。一不留神,你就落伍了。自力,你說我說得對嗎?我希望你能時刻給我帶來驚喜。我渴望的是驚喜。你明白嗎?


    滿意的現狀,並不等於美好的未來就有了保證。就象我們兩一樣,未來的事,是不能說得準的。你聽了也許有些擔憂。其實,隻要我們兩多努力,多提高,是不用擔心的。


    自力,你對我的愛太多了,把我包圍得嚴嚴實實,有時,我都喘不過氣來。你隻顧愛我,卻從來不問我愛不愛你,好象你不在乎這個問題。這是你愛得都糊塗了。這麽重要的問題,你一直都忽略了,那怎麽行呢?真正的愛,我覺得是應該互相取悅於對方,不但是對方的身體,更多的是對方的思想深處、靈魂深處的魅力。這種想法一直都藏在我的心中。因為,我們從來沒好好交談過,你當然不知道。也就是說,你還沒真正了解我。


    自力,別害怕,既然我在對你說真話,就是希望我們能好好的繼續下去,真正意義上的愛下去。


    說實話,我對自己的未來,是沒把握的,我很擔心自己。我希望你能牢牢抓住我,不要鬆懈。


    自力,加油!


    朝霞寫完了結尾,好象真擔心要發生什麽。她害怕自己的力量不夠,總希望自力能幫她一把。


    這幾天,蔣可可坐在尹中身邊,發現尹中並不討厭她,對她溫溫和和、有禮有節的。她猜想,尹中對她是很有好感的。她也很自信,覺得自己在班上算不了數一,但也能數二。一下課回到寢室,總是趁朝霞在的時候,講述關於尹中在課堂上的笑話。好象他們已經熱戀了好久了。


    朝霞也跟著她笑。但是,心裏總是有酸酸的感覺。每當蔣可可講得很精彩的時候,她總是悄然離開。去做點別的吧,她這樣命令自己。


    學校有個規模較小的圖書室,在教學樓後麵,是一處平房,兩旁有高大的梧桐樹,這季節,已脫光了葉子,赤裸裸的枝條,沒一點羞澀。朝霞走了進去,裏麵空空蕩蕩的,隻有值班人員守著張空辦公桌,在讀書。朝霞走近書架,隨便翻閱了幾本,但不知道看什麽好。她又想起了《第二次握手》,於是在書架上用心地找,沒找見。隻好請值班老師了。值班老師是位五十歲左右的女老師,她戴上老花鏡,在裏麵找了出來,書上積滿了灰層,她用雞毛撣子,掃了掃,遞給了朝霞。


    朝霞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讀了起來。書裏的情節,她早已熟悉。她最喜歡裏麵的係列書信,記得曾經她還把那些信抄在了一個精致的筆記本上。書越往後麵看,越傷感。她似乎明白,大凡真正的愛情隻存在於書中,而真正感人的愛情,多半是悲劇。朝霞自然想到自己的婚姻,雖然沒有大喜,但也沒有大悲。她覺得自己很幸運。


    尹中這幾天寢食不安。自從和朝霞幾次接觸後,朝霞對他有揮之不去的誘惑。朝霞的一顰一笑,老是纏繞著他。他感覺得到,朝霞也喜歡他。每天晚飯後,他都去了學院後麵那條路上,希望能在那裏遇上朝霞。可朝霞始終沒去。他不明白朝霞是怎麽想的。他總覺得他們是心有靈犀不用點的。這幾天,他從朝霞的眼神中看得出,朝霞在回避他。他知道,這可能與蔣可可有關係。


    想到蔣可可,他說不上厭惡,但確實不喜歡她。他不喜歡這種張揚的女孩子,何況,蔣可可還有些張狂。他無法與朝霞比。朝霞的美,才是真正的賞心悅目,那是一種回味無窮的靈魂的滲透。對於蔣可可的“追殺”,他不能再放縱了。但作為一班的同學,又不能傷害她。想到此,他很為難。


    這一個下午,尹中就賴在床上,思前想後。對麵的劉友走過來,敲了下他的床板,笑著說:“你小子,桃花運來得太猛了吧。一個一個又一個,應接不暇的。而我呢,又空著無人問津。你要不要我替你分擔點呀?”


    尹中皺了皺眉頭,“你就別取笑我了,我都煩死了。”


    正說著,蔣可可闖了進來,手裏舉著兩張電影票,徑直走到尹中的床前,欣喜地說:“市裏在放《紅高粱》,很好看,你得陪我去。”說完,還抱著尹中的手腕,搖晃著,嘴裏直哼哼。蔣可可撒起嬌來,也有三分可愛。


    尹中抽出自己的手,兩手握拳,做出個抱歉的姿勢,堅定地說:“我實在不能去,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我建議,你和劉友一起去。”說完,扯過被子,蒙住自己的頭。不管蔣可可怎麽叫,他都不理會。


    蔣可可大傷麵子,一轉身拉過在一旁看呆了的劉友,氣哄哄地說:“走,我兩去。”劉友懵懵懂懂地跟在後麵。


    尹中聽蔣可可和劉友走遠了,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他現在急須找到朝霞。他有一種強烈想見到她的欲望。他向教室跑去,教室裏沒有。他又跑到學院後山去看,深秋的翠屏山,失去了昔日的青春和華麗,不經意間,變得蒼老和潦倒,滿山的枯草,招人現眼,惹得人心煩意亂。


    尹中跑得太急,上氣不接下氣。索性坐在路旁的石蹬上。


    找到朝霞了,又怎麽樣呢?有什麽要緊的事?沒有。為什麽這麽急著想見到她呢?尹中自己都不明白。但他就是控製不住想見她。她在哪去了呢?他冷靜下來,覺得自己有些荒唐。他拿出自己隨身帶來的口琴,又吹起了那首《紅河穀》。悠揚的琴聲,飄過了學院的圍牆,飄進了校園。


    朝霞每天下午都去圖書室。今天,不知怎麽回事,老是看不進去,心裏煩躁。她很少有這種情況。隻是每個月的那幾天要來的時候,有這種感覺,但是那幾天剛過呀。她想,是不是家裏會有什麽事,她最擔心的就是怕兒子有什麽事。她幹脆還了書,回寢室睡會兒。她剛躺下,聽到了熟悉的《紅河穀》。她推測,一定是自己班上的同學在吹。


    熟練的琴聲一遍遍重複,這不象是在練習,惹得朝霞也睡不著。她又起來,從窗戶伸出頭去探望,什麽也沒看見。好象是從後山傳來的。她想,是不是又有人在搞聚會。她披上淺綠色的大衣,走下樓去。她順著熟悉的小路,朝後山走去。怎麽沒聽見人聲,仍然隻有琴聲。琴聲越來越清楚,卻始終沒看見人。朝霞小跑著上了公路,清楚地看見了吹口琴的人。尹中的頭發蓬亂,外套脫下來扔在身旁的草叢裏。


    “尹中。”朝霞輕輕地喚了一聲。


    尹中扭頭看見是朝霞,似一股綠色的暖風,吹散了心中的陰霾。他隻想扔掉手中的口琴,把朝霞攬進懷裏,慢慢對她傾訴。他拿著口琴,站了起來,兩眼死盯著朝霞,他生怕她象風一樣的散了。


    朝霞走了過來,替他揀起地上的衣服,又給他披上。柔聲說:“小心著涼。”


    尹中注視著朝霞的眼睛,痛苦地說:“你去哪兒了?怎麽才來?”


    朝霞低下頭,沒回答。心裏咚咚亂跳。她最想見而又最怕見的人,就在眼前。她不知道怎麽辦,是往前跨一步,還是轉身跑開。容不得她想了,尹中已經往前跨了一步,逼近她,她已經能感覺到尹中的呼吸,他的呼吸很急促。她不敢抬頭,不敢正視尹中的眼睛。她幹脆閉了眼,任天塌地陷。


    尹中扔掉口琴,伸手撩開遮住了她美麗的臉龐的長發,輕輕地擁她入懷。尹中感覺自己象是愛了半個世紀了,能如此的從容,如此平靜。他緩緩低下頭,伸出舌頭,輕舔朝霞的嘴唇,她的嘴唇是潤澤的。然後,他猛然張嘴,包住了朝霞的小嘴。他蘊藏了多日的熱情,火山一樣地爆發了。他用力吮吸著。


    朝霞伸出兩手,摟著尹中的背部。她的小嘴唇有節奏的蠕動。她還伸出柔滑的舌頭,靈活地在尹中的口腔裏攪動。尹中用力銜住了軟軟的舌頭。之後,他還是張嘴,包住了朝霞的嘴唇。


    他們這樣吻著,一輪又一輪。累了,就停下來,輕輕呼喚對方的名字。沒有冗長的敘述,沒有煩瑣的嘮叨,沒有矯揉造作的誓言。他們的愛,表達得如此簡潔,如此生動,還有幾分凝重感。


    他們纏綿到天黑了,遠處燈火悄悄地亮了。尹中這幾天因為蔣可可的攪和,讓他煩亂,今天中午飯都沒吃。此時,已感到很餓。他湊近朝霞的耳朵,柔聲說:“我餓了,我要吃你。”


    朝霞咯咯地笑,然後說:“我有毒,你不能吃我。”


    尹中捧著朝霞的臉,一本正經地說:“你有毒,我也吃定了。我不怕你的七步斷腸毒。”朝霞深情地注視著尹中的眼睛。


    朝霞伸手摸著尹中的臉,心疼地說:“你是不是瘦了?”


    “就是你折磨的。你還忍心嗎?”尹中看著朝霞的眼睛說。


    “我們回去吃東西吧。不然你還要瘦。”朝霞沒有回答尹中的問題,隻是提議。


    尹中同意了。這時山風呼呼地刮過來,朝霞的身體輕微地抖了一下。尹中趕快扯開外套的前襟,緊緊裹住她的後背。


    回學院,要下一短石梯。朝霞不敢舉步。尹中蹬下,拉過朝霞,背在在了背上。


    朝霞擔心地說:“小心點,別摔著了。”


    “摔了,我也要摔在下麵,不讓你摔著。”尹中吃力地說。


    朝霞伏在尹中寬闊的背上,不禁想起那天他背蔣可可的事。她笑著問:“我和蔣可可誰重?”


    “你重。”尹中不假思索地回答。


    “為什麽?”


    “因為,你在我的心裏分量最重。”尹中把最後兩個字的音拖得很長。


    學院門口是一條不成規模的街。這時還有兩家小吃店還亮著燈。他們走進了左邊的一家,要了兩份餛飩,熱熱的吃下了。尹中付了錢,拉著朝霞正準備走,蔣可可和吳芝闖了進來。蔣可可瞪大兩眼,逼近尹中,陰冷地說:“這就是你的重要事情?”


    尹中覺得讓蔣可可明白所有的事情,這樣更好,他清楚地回答:“是的。”說完,拉著朝霞走進了學院的大門。


    蔣可可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裏癢癢的,想罵人。


    班上的同學,全知道了尹中和朝霞的事了,這當然是蔣可可的功勞。第二天,他們一走進教室,大家的目光怪怪的,既沒有羨慕,也沒有嫉妒,好象都在等著看一台好戲。


    朝霞走進教室,不敢看別人,心裏總覺得做了虧心事。尹中卻不同,他倒覺得自己今天格外的輕鬆,見了同學,一一打招呼問好,一副春風得意的神情。


    蔣可可還是坐在尹中的身邊,她知道討不到什麽好結果,但她想氣氣朝霞。可是,朝霞壓根就沒看一眼。尹中一節課,也沒理會她。她覺得該暫時收場了,但她堅信,好戲還在後頭。


    劉友和蔣可可真去看電影了。一路上,蔣可可表現出極大的熱情,但劉友卻高興不起來。他知道,蔣可可是借他忘記尹中給她帶來的煩惱。坐在電影院裏,劉友看得很專心。當“我奶奶”和“我爺爺”在野合的時候,他轉過頭,瞟了坐在身邊的蔣可可一眼,蔣可可兩眼盯著銀幕,嘴微微張開。劉有用腿碰了她一下,她的表情依然沒改變。這場史無前例的電影,劉友看得很老實。


    回到寢室裏,劉友喋喋不休地講述著《紅高粱》。他仔細描述了裏麵的精彩鏡頭。喬謙逗他笑道:“你怎麽不說說你和蔣可可的精彩片段呢?”


    劉友搖搖頭說:“我們沒戲。我倒巴望著有一出好戲,可蔣可可不肯配合。哎,我沒魅力呀!”


    尹中聽劉友這麽一講,他決定帶朝霞去看看。吃了午飯,尹中叫朝霞跟他走,朝霞也沒問個究竟,就跟他上車去了市裏。


    電影是下午三點鍾的。尹中拉著朝霞在電影院周圍轉悠了一圈,才進場。電影院是雙層的,他們的座位在樓上。這片子放了幾十場了,還有這麽多的人。他兩一坐下,就擁抱在一起,拚命地接吻。朝霞用力很小,生怕弄出聲音來了,還叫尹中輕點,尹中笑著說:“那怕什麽,別人羨慕都還來不極呢。”


    電影開始了,象《紅高粱》這樣的風格,他們確實沒看過。影片的畫麵很耀眼。大紅的、熱浪滾滾的場麵,刺得朝霞睜不開眼,她幹脆不看了,把頭伏在尹中的懷裏,專聽裏麵的節奏強烈的音樂。那強烈的節奏,象要撞開她的心門,流出高粱紅一樣的血。突然,尹中急急地叫她快看,她一抬頭,正好看到“我奶奶”和“我爺爺”在高粱地裏苟合。朝霞抓緊尹中的手,抬頭看尹中這張輪廓分明的臉。尹中趁機低下頭,深深地吻她。朝霞趁勢把整個身子撲到尹中的懷裏,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肉陷進他的骨頭裏。此時,她感覺到腹部下麵有一個硬硬的東西冒了出來,毫不客氣地頂著她的小腹。她伸出右手,緊緊地抓住那家夥。尹中也伸出一隻手,插進朝霞的褲腰,大把抓捏著她的光滑、滾圓的屁股。


    電影後麵的情節,他們根本顧不上看。兩人的嘴唇一次次粘合在一塊,舌頭無數次的纏繞在一起。兩人都感到口幹舌燥,尹中後悔進來的時候,都沒帶上一瓶水。身上都覺得汗涔涔的,朝霞不停地叫著口渴。尹中小聲說:“我們不看了,別把我的寶貝渴壞了。”朝霞嬌羞地一笑,接著,兩人摟著走了出來。


    從電影院裏出來,朝霞的臉紅仆仆的,象怒放的芍牡丹。尹中趕緊買了一瓶汽水,遞給了朝霞。朝霞喝了一半,又遞給尹中。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尹中拉著朝霞滿街找吃的。他們找到一家中餐廳,看環境還雅致,便走了進去。一個係著白色圍裙的中年女服務員,笑著走過來招呼他兩。他們一人點了個菜,朝霞點的是紅燒排骨,尹中點的是糖醋刀魚。還要了一瓶紅酒。


    不到五分鍾,菜都端上來了,尹中倒上兩杯酒,遞一杯給朝霞。然後,他舉起杯子,注視著朝霞的眼睛,酒還沒下肚,眼裏已有醉意了。


    “來,為我們能今生相逢、相知、相愛幹杯!”尹中碰碰朝霞的杯子,一仰脖子,喝幹了。朝霞很斯文地呷了一口,放下杯子,夾一塊紅燒排骨遞給了尹中。尹中也伸手夾了一塊糖醋魚放到朝霞的碗裏。尹中又給自己倒滿了酒,晃一晃頭說:“我太高興了。我們的愛來得太猛了,猛得讓我有好多話都來不及對你說。你怨我嗎?”朝霞深情地看著他,搖搖頭。


    尹中喝下第二杯酒,低沉地說:“我是接過婚的人。她在生孩子的時候,難產去了。孩子隻養了七天,也丟了。我經曆了人生很重的打擊,曾一度心灰意冷。我曾想,我再也不要我愛的女人為我生孩子了。我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了四年。老天讓我遇上你,是你又燃起了我的生命之火。叫我怎麽感謝你呢?”


    朝霞邊聽,邊把玩著自己雪白、修長的手指,尹中伸過右手,抓住她的左手。朝霞挺了挺腰板,看著尹中,神情嚴肅地說道:“我也有話要對你講。我也接婚了,還有了孩子。我的他對我很好。遇上你,和你發展到現在,我不知道有沒有罪。但是,我常常是身不由己。每到晚上,我狠狠地發誓,不再理你了。可一到了白天,我又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你。我是不是無可救藥了。尹中,我們該怎麽辦呢?”


    尹中放回朝霞的手,看著朝霞說:“你在愛誰?”


    朝霞沉思了片刻,說:“和他在一起,他給了我平靜和安定。那種平靜,讓我幾乎要窒息。我一直不想要。跟你在一起,你的一個眼神,能激活我的思維,你的一句話,能讓我回味無窮,你的一個神情,能讓我想入非非。我就象是從沉睡中,被你喚醒了。我時時刻刻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我的心裏,老有種犯罪感。你說,我有罪嗎?我們有罪嗎?”


    尹中推開酒杯,象要給學生講課一樣的比畫著說:“你沒罪,我也沒罪。真愛是不會有罪的。難道我們用假情假意去欺騙他們,就是道德的嗎?就沒了犯罪感了嗎?其實,那是最大的欺騙。同床異夢,行屍走肉的婚姻,難道值得人們謳歌嗎?也許,我們這樣做,會傷害很多的人,會不被很多人理解,但是,我們要對得起自己。朝霞,人生短得很啦。人的生命更是脆弱的很啦。你明白嗎?”


    朝霞把手放到尹中的腿上,來回摩挲,尹中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低頭對著手心哈一口氣,又輕輕地揉捏。


    “上帝安排我們相愛,這是在考驗我們。朝霞,我的親愛的,我們一起努力,好嗎?”尹中接著說。


    朝霞揚起動人的臉,深燦的大眼睛大膽地看著尹中,“好的。尹中,給我力量,給我勇氣。我們一起闖關。”朝霞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堅定。尹中伸長脖子,飛快地吻了朝霞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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