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素素的心抖了抖。


    這人的氣勢好驚人。


    「不敢說話了?」她臉色青白,知道要怕了嗎?


    不過君無儔高興的有點早了。


    「民女不管說什麽都不合您聽,您聽了隻會更生氣,那不是自找死路?殿下掌握生殺大權,小女子我隻是一隻螞蟻,您隨便捏捏就死了。」她想著這人真難討好,喜怒難測,難以捉摸,幸好她不用每天見到這個人,不然頭發會白得很快。


    「你當我這麽殘暴?」


    他回到座位,幾步距離,心思已百轉。


    「本宮問你,那所謂的護國天女名稱是怎麽來的?五色彤雲是真的?擁有你的人也同樣能得到天下?」


    「實話通常傷人,」她沉吟。「太子爺您貴不可言,不會也相信這種沒有根據的流言吧?民女跟普通人沒兩樣,每餐要吃粗糧和細糧混合的米飯兩大碗,葷素不拒,有哪點是得道的樣子?」


    「你不是吉祥天女?」他的聲音沉了下去。


    「不是。」她心裏斟酌了又斟酌。


    要揭破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是冒著汾善善的名字,打她踏出家門的那一步就在心底拉扯掙紮,橫豎都是她得頂著,所以她決定誠實以告,然後,這位太子會放她回家吧?


    會吧?


    接下來是死一般的靜寂。


    【第二章】


    「本宮喜歡你的老實,那麽,你是誰?」


    不會有人感覺到他聲音裏的暴風,也沒有人知道他心裏轉著什麽心思。


    可汾素素終究還是發現不對勁,雙膝跪了下去。


    就知道她的老實會出事,但是沒想到這麽快就出包。


    誠實真是最要不得的東西。


    「這不關民女兄長的事,請太子不要牽連我的家人。」


    君無儔居高臨下看著她一雙像黑玉,蘊藏明亮光彩,此時卻無限懊悔的眼,差點就想叫她起來了。


    「熊心豹子膽好吃嗎?」


    「民女沒吃過,太子嚐過嗎?」


    這是在雞同鴨講。


    「本宮是這麽好商量的人嗎?阿貓阿狗都可以把我甩著玩,這是欺君大罪,按理要誅九族的。」


    「不是的……宮裏頭好多好多的人服侍太子你,可大哥說家裏不能沒有善善……」她慌亂的解釋,早知道該聽大哥的話,拚了一死都不能承認自己是汾家的災星。


    災星去到哪都不會有人喜歡的吧……


    「為什麽家裏不能沒有汾善善,你卻是可有可無?」他隨意的扳著椅子上的雲紋,心裏不知道打著什麽主意,紅木雕的雲紋像脆餅一樣被他扳起了一塊,然後隨手彈開。


    如果她的脖子就像那塊木頭……汾素素不自覺的捂了捂腮幫子,發現摸錯地方,順著手勢滑到頸子,密密的包住。


    君無儔眯起了眼,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她怕他折斷她的脖子?


    真是個寶,要殺她還需要他親自動手嗎?


    「善善是福星,善善能幫家裏賺很多的錢,我卻不能,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是災星,每個人都這麽說,可是我做了什麽?我聽話,小院的門一步都不敢出去,好怕隨便就禍祟到別人……」這是她心裏最底層的懼怕,她從來沒有向誰傾訴過,卻在這可怕男人的麵前盡情說出她這十幾年來的委屈和無辜。


    「本宮可以替你出氣,隻要一道命令就能讓汾府退出鑾城,甚至連根拔起。」他陰惻惻的說。


    「不要、不要!」她大聲叫了出來,拳頭握緊。


    「哦?」他玩味。


    汾素素抓住衣領,神情如露霧般朦朧,破碎的說:「我真的是災星嗎?災星……這兩個字真要應在……這裏嗎?」要是因為這樣株連到她的家人,那她真的萬劫不複了。


    老實說,君無儔不喜歡她那種神情。


    「不想應在這裏,那麽告訴本宮,你來,是因為不怕死,還是被家人逼迫?你不怕進了宮被發現也是死路一條?你賭上了什麽?」


    「我來總比善善來的好,她是家裏很重要的人,爹、大哥,小弟,一家子的人都喜歡她,至於我,我是可有可無的,少了我這女兒如果……如果大家都能開心,他們都能幸福,那……我也是沒關係的。」


    「沒有人可有可無,你最好記住。」君無儔從來沒看過這麽傻的女人,他再度離座,慢悠悠的繞著她轉了一圈。


    汾素素不懂這些複雜,又年幼,感覺好像說什麽都是自己理虧,可她不能眼看滿門因為她遭禍。她嗓眼一陣甜腥,身子搖搖欲墜。


    「我不殺你,不過你這輩子除非本宮失勢還是不小心死了,否則你都沒有機會再走出東宮一步,你可以開始祈禱皇室裏有哪個皇子可以扳倒我。」


    這……這算死裏逃生嗎?汾素素腳軟的癱坐下去。


    她看不懂這個深沉難猜的東宮太子,心裏沒底,真的好難。


    「啟稟太子,的確是粗細米糧混合的兩碗米飯,小的長眼沒見過胃口這麽好的姑娘……小人還發現這位姑娘很不一般……」


    小屋的裏麵,汾素素住進第一進正屋已經七天,這幢二進小屋是東宮裏最簡陋的房子,一個小花廳,進去是主屋,兩邊耳房,也就這麽多了。


    盡管簡陋,它還是宮廷裏的屋舍,紅漆獸環門算是它唯一跟皇室扯得上關係的一樣東西。


    門外的銀杏樹下,站著君無儔還有哈著腰的小喜子。


    「怎麽個不一般法?」他平常要處理的政務有許多,一個段落結束,帶著貼身小太監專程走了一遭。


    他沒殺她,他向來重諾,許了,絕不反悔,但是也沒讓她好過就是了。


    「汾姑娘似乎對她目前沒人理的日子很滿意,不曾埋怨待遇不好,伺候的宮女太少,還滿隨遇而安的。」給的兩個丫頭年紀小,燒飯、洗衣、打掃、粗活有時候還是得她自己來。


    「是嗎?」他瞅了眼安靜到幾乎聽不見人聲的屋簷,她是真認命還是想跟他耍心機?「還有呢?」


    「也就這樣了,命令她不能出門,她真的一步也不曾踏出門口,就連話都很少。」


    「她一個字都沒有提到本宮?」


    「呃,這也不曾。」


    「想不到她這麽守本份。」


    「的確是,探子回報說這位姑娘一生下來就被當成災星,汾府的人雖然沒有刻薄她,待遇實在也稱不上好。」


    「你拐彎嘀咕本宮待她也不好?」


    「小的不敢,那汾少麒犯的可是欺君大罪,太子心容大肚不治罪,還給了汾姑娘遮風避雨的地方,說什麽她都要磕頭謝恩了。」


    「算你會說話。」


    「小的不敢。」


    「災星嗎?哼哼,去汾府報個訊,就說他們家小姐我留下了。」


    「太子爺,她可是……災星啊。」小喜子急了。皇宮裏最怕這些有的沒的,會招禍的。


    「小喜子——」


    「小的在。」突然被點名,小喜子頭皮一麻,悚了起來,他們家太子隻要這麽正經八百的叫他,絕對有事。


    「你跟著我多少年了?」君無儔閑閑的摘了銀杏葉子把玩。


    「回殿下的話,十幾年了,小的十歲入宮,那年您七歲,戴著綴玉的小氈帽,紅噗噗的頰說有多可愛就多可愛。」


    「誰要你說這個?你十歲淨身進宮,還沒把這座皇城裏的一切看清楚?皇宮裏最厭妖精鬼怪,你說災星不應該留在東宮,可本宮以為一個年紀小小的丫頭能起什麽作用,我就是要硬碰硬,看看是她命硬能禍祟於我,還是本宮能壓製她,破除這個迷信!」


    他不信鬼神,他就是神鬼。


    「太子英明!」他咚地跪下。


    「你要記住,汾家送來的是能庇佑我皇朝的護國天女,是福星,至於那個災星依舊好端端的留在他汾府裏頭,這件事你可要給人家好好的說明,一個字都不能掉。」


    「是,小喜子記住了。」


    「起來吧,這樣多難看!」


    「謝爺恩典。」


    「還有,」他眸中精光一轉,露出幾分鷹隼的厲色。「既然汾家的『福星』已經為我所有,災星自然不宜出門拋頭露臉,就讓汾少麒負起保管責任到她自然壽終的那天。」


    汾少麒,民與官鬥,你一開始的算盤就打錯了。


    這一錯,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就用汾府掙來的產業家當還有那個「福星」的一生來賠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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