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良離宮不是皇宮,純粹是看押龍昀的不祥之地,皇帝避免讓其他兩兄弟踏足這裏,一方麵是他們幫不上忙,另一方麵是維護小皇子的自尊心。 “母後給我相親,我拒絕了,他很傷心。我回來補償他。”太子淡淡地說,推了推眼鏡。 皇帝收回了驚訝的表情:“唔……他很喜歡那個孩子,我也是,希望他可以和我們成為一家人。可他喜歡龍昀。你這樣的,比起老三,實在是沒什麽希望。” 龍旭抬眼,從鏡片上方直視著皇帝。 “就是這樣。”皇帝指著他的眼睛仔細端詳,用非常中肯地語氣評價道,“你的瞳孔看上去真黑,眼神又淩厲,我估計你是娶不到什麽老婆的。你應該像我這樣,”他指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麽?溫暖一點,帶上笑意,這樣會有親和力很多。老三就總是笑嗬嗬的,這就是為什麽他桃花運那麽好。” 皇太子依然從鏡片上方直視著皇帝。 皇帝放棄了,倒回自己的椅子上:“我估計你是娶不到什麽老婆的……我以前一直為龍昀發愁,然而他的終身大事現在已經解決了。” “我會解決我自己的終生大事。” 皇帝篤定地搖搖頭:“我一定不會喜歡你為自己決定的終生大事,我有預感。你主意太大了……我說你不會是個異性戀吧?” 皇太子搖搖頭。 皇帝鬆了口氣:“幸好不是。現在女性太稀少了,我不知道上哪兒給你找個合你心意的女孩子,男孩子倒還好找些。” 說完他揮了揮手,“去吧。我估計這次相親,你要白跑一趟了。出去的時候別帶上門,把門外的老三叫進來。” 皇太子離開了座位。很快,他的位置上坐下了龍昀。 “你最近發病很頻繁。”皇帝假裝不經意地翻著關野提交的事件報告,眼神卻明顯不在白紙黑字上。 “我今年原本應該魔化半個月,但現在,兩次加起來不到48個小時。”皇子交疊著雙手,斟詞酌句地說。 “今年還沒有結束。你什麽發病什麽不發病,我已經徹底搞不準了。” “你搞準也沒有什麽用……”皇子摸了摸鼻子,“隻要白葉在我身邊,我就會沒事。” 皇帝知道他說得是真的。他們都親眼看見了。關野調查了整起事件,覺得皇子的魔化不規律是因為上一次沒有釋放完所有的黑暗力量。而他給白葉魔法力量的評價是:無法測量。 白葉是個天才。十五歲的他依靠自己的力量,治療了龍昀。 “他才十五歲——”皇帝再一次重複。 “他沒有受過任何魔法訓練,以後會做得更好。” 皇帝凝視著自己的兒子:“似乎除了讓你們雙宿雙/飛,沒有任何其他辦法。” 皇子一拍手,站起來浮誇地向他現了個禮。 “你知道這都是看在白葉的麵子上。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三兩下就能把你製/服,我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為此你川貝叔叔跟我們大吵了一架,至今不肯回電。我挺擔心白葉到了白薔薇軍校會被他丟出來,還有你。” 皇子隻聽到了第一句:“您這麽誇他,我比從您那裏得到我自己的獎賞還要開心。” 皇帝挑了挑眉,從抽屜裏掏出一個禮盒,丟給了他。 皇子接過,打開,裏麵是一枚碧藍的戒指。 “海藍之謎?這不是母後的婚戒麽?”皇子拿起戒指,在燈光下欣賞著晶體內部複雜的結構。 “現在是你的了。”皇帝說,“喜歡就定下來,越快越好,定下來就是你的了。” “他早就是我的了。”皇子闔上首飾盒的蓋子,把戒指藏到了褲袋裏。“還有什麽事麽?沒事我可走了。” “走吧。” 皇帝眼看著兒子離開,笑著倚在了靠背上。他決定今天晚上開瓶60年拉菲蒂尼,這是值得喝上一杯的喜事。 皇子出了門,回到了白葉的房間裏。白葉還睡著,有宮人在他房間裏整理,見到他都恭恭敬敬地行禮。 他命令宮人:“把這兒的東西都換成新的。” 宮人稱是。 “熏香換成我房間裏的那種。這味道太濃烈我不喜歡。” 眼看著所有的罪證從房間裏抹去,皇子挑高了唇角,在白葉額頭上輕輕留下了一個吻。 他們有未來了。 他們有未來了…… ****** 皇後敲開了校長的書房。 校長轉過身去不願意看他的臉。 “我知道你對我們的決定很生氣。”皇後把手擱在他肩膀上。 “你們不相信我說的話。”校長忍了半天,沒有把火氣忍下去,“白葉踏入軍校的那一天,一切就就開始了!他是那個關鍵人物!” “也許事情會朝好的方向發展,也許不是。但是,問題不在這裏。關鍵是,龍昀和白葉,他們戀愛了。”皇後拍拍他的肩膀,“曾經全世界擋在我們麵前,也沒有阻止我和龍隱走到一起,而生死都沒有把你和年博士分開。我們都有過那時候,不是麽?把某個人當成唯一的理想。龍昀和白葉應該有這樣一個機會去實現自己的理想。龍昀是我的小皇子,白葉是西樓的孩子。我,你,西樓,我們三個當年拚盡一切,不就是為了我們的子孫後代可以自/由地長大,相愛,幸福下去麽?” “如果代價是全世界呢?” “我拯救過全世界。”皇後直起身來,倨傲地說,“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再來一次。川貝,你還願意站在我身邊麽?” 校長哼了一聲。 過了許久,他把手搭在了皇後落在他肩膀的那隻手上。 依舊和許多年前一樣。 ****** 關野沒有料到校長會來拜訪他。他今天穿著繪有骷髏的夏威夷t恤,底色純黑,似乎在昭示著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他怎麽會突然魔化?” “您是說皇子麽?皇子這次的魔化,整個的情況都很不穩定。魔化提前開始,又被打斷,之後再次發作也是有可能的,這個我都不能確定……” “那他萬一在學校裏也這樣怎麽辦?” 關野在校長的逼問下,咽了口口水,“有白葉少爺在,皇子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您也在現場看到了當時的情況,白少爺能夠封印皇子……” “你做得到麽?” 關野搖了搖頭,“我技藝不精,並沒有能力封……” 校長發出了一聲嘲諷,“你是魔法學院近年來學分績最高的天才學生,是要成為大魔導師的男人。向一個從來沒有接受過魔法教育的孩子低頭,你就感覺不到羞恥麽?” 關野非常無辜:“這都是天賦。他身上自帶封印符文,我有什麽辦法?為什麽突然要羞辱我?” 說著在校長麵前坐下,鬱悶地把手相交,擱在膝蓋上,生起了悶氣。 房間裏沉默了一陣後,關野悶悶道,“你隻是不喜歡這樣,所以向我發火。您來之前二位陛下對皇子的前景非常樂觀,但是您來的那一天他們就宣布要將白少爺送走,任皇子自生自滅。這一定是受了您的影響。現在事情朝向皇子有利的一方麵發展,您無法阻止,就找我發火。但這有什麽用,做決定的又不是我,是陛下。” 校長一愣。 “您很不高興,我也是啊。”關野一臉愁苦,“我好不容易畢了業,有了一份體麵的工作,能為銀河帝國的皇室服務,寫信給我媽媽/的時候她都要拿給鄉裏鄉親看的。結果皇子動不動要成魔,這算是個什麽事嘛。他逃了,大家質問我;他好了,大家又質問我;連同他未婚妻跟他為什麽天生一對,都要質問我。我哪裏知道。我才剛畢業參加工作,怪我咯?” 關野說到這裏,癱倒在椅子上。 “行了。”校長從口袋裏摸了幾顆糖出來,攤在手心裏。“挑一顆。” 關野認真地凝視著糖果,最後選了星空棒棒糖。 正當他撚起來準備往嘴裏送的時候,校長打了記他的手背,嚴厲地瞪視著他。 關野把棒棒糖放了回去,選了顆水蜜/桃味的水果硬糖。 兩個大男人坐在規整了一半的實驗室裏相對吃糖。實驗室裏非常整潔,這在從前是無法想象的,主要是前幾天發生的爆炸摧毀了大部分儀器,如今空了半壁江山。 見校長情緒歸於穩定,關野忍不住問他,“所以到底為什麽,不希望他們倆個回軍校?” “因為未來……” 校長的聲音很輕,關野沒聽清楚下文。但是他發現,這個總是帶著滿不在乎的表情的男人,在這一刻變得異常嚴肅。 甚至於傷感。 關野扶著實驗台坐起來,滿臉驚訝:“誒喲校長,您是哭了哦……” “說什麽呢說什麽呢!”校長連忙戴上墨鏡,背過了身去。 關野從他身側探出腦袋,仔細探究著他墨鏡後的表情。 校長一把夾住他的脖頸:“看什麽?!” “痛痛痛痛痛痛……我是想問,那現在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皇子和他的未婚妻,是要去軍校了的。怎麽辦呢?” “我跟你一夥麽?”校長一臉嫌棄,頓了頓,卻還是與他坦誠,“白葉會被分配到戰爭學院。” “誒?他不去魔導師學院修魔?” “不修。” “可是戰爭學院……” “怎麽了?”校長橫他一眼,“皇子也在戰爭學院,要做皇妃的人難道不應該做伴讀麽?” 關野擦了擦鏡片:“似乎有點道理……” “二位陛下那裏也有個交代。”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要阻止白葉修魔?” 校長從實驗台邊離開,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故意朝他吹去,“這就不是你該管的了。” 說完,戴上他的草帽,離開了。 ****** 白葉醒過來的時候,龍昀站在床前俯視著他。 白葉認清他是正常的那一個,想去拉他的手,夠到了,卻沒有得到回應。 “事情跟你算計的,一分不差。”龍昀的聲音雖然依舊溫醇,卻沒有溫度。 白葉凝視著那雙憤怒的眼睛,很快明白過來他在生氣。 是的,他當然應該生氣,他警告過自己別那麽做,但是他依舊一意孤行地做了。 欺騙,隱瞞,利用。 白葉害怕地縮了縮手,卻意識到這也許是自己最後的機會,大著膽子握了上去,“皇子哥哥……” 龍昀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翻轉,眼神落在一條細細的紅痕上。紅痕比尋常膚色要深許多,順著靜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