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回功能區後,四周又變得一片漆黑,任燚貼著牆往前走,手裏緊緊攥著一個手電筒,攥得手心全是汗。盡管照明設備就在自己手裏,但是他根本不敢按下開關鍵,因為它不是普通的手電筒,而是一個低配版的霰彈槍,且使用的機會隻有一次,這可能就是他救命的東西。


    黑暗中,能夠分辨的隻有聲音,任燚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他害怕聽到槍聲,可又需要槍聲的指引。


    摸著牆根走了一會兒,槍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在頭頂!


    任燚轉身就往回跑,因為剛剛他經過了一處樓梯。


    順著樓梯上了樓,任燚又放輕了腳步,槍聲離他很近,說明拿槍的人離他也很近,且有一半的幾率是他的敵人。黑暗加上未知,恐懼從腳心生出了黑色的脈絡,一路蔓延向頭頂,他微微顫栗著,摸著牆繼續前進。


    突然,身後傳來一下衣物窸窣聲,很輕、很快,但任燚還是聽到了,他尚來不及轉頭,便覺背後生風,咣地一聲重物落地,接著,槍響!


    武警大學畢業以後,任燚就沒有摸過槍了,更不用說如此靠近子彈——他分明感覺到子彈就在他耳邊“嗖”地穿過,彈道形成風的羽流,帶動了他的發梢。


    毛骨悚然。


    “任燚,跑!”宮應弦吼道。


    任燚一回頭,借著稀薄的月光,他看到宮應弦正將一個人撲倒在地,不是黃焰,不是假扮人質的歹徒,而是一個沒見過的黑衣男子。


    還有別人?!


    宮應弦用身體壓製著黑衣男子,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往地上用力地砸,試圖把他的槍砸掉。


    但黑衣男子死抓著槍不放手,且慌亂之下再次開槍,就打在任燚不遠處。


    “跑啊!”宮應弦朝任燚吼道。


    任燚想去幫宮應弦,但倆人纏鬥在一起,他所有的“武器”都派不上用場,近身又怕吃子彈,便隻能躲進了不遠處的拐角,至少不讓宮應弦分心。


    宮應弦一個翻身,騎在了黑衣男子的背上,一手揪住他的胳膊,狠狠反擰。


    慘叫劃破夜空,那把槍終於脫手掉在了地上。


    黑衣男子一個後抬腿,踹在了宮應弦腦袋上,宮應弦摔倒在地,男子趁機推開他,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拳轟向宮應弦的麵部。


    宮應弦偏身閃躲,拳頭擦過他的太陽穴,火辣辣地疼。


    男子反身就想去撿槍,宮應弦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往後一帶,手肘對準了他的膝蓋窩,狠力一撞。


    男子再度慘叫一聲,兩條腿毫無章法地向後狂踹,宮應弦用雙臂護住頭臉往後退去,男子再次試圖去撿槍。


    宮應弦一個挺身,撲到了男子身上,一手揪起他的後衣領,一手成拳,打向男子的太陽穴。


    男子矮身躲過,腰身旋擰,半身轉了過來,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刺向宮應弦的眼睛。


    就在刀鋒距離宮應弦不過寸餘時,宮應弦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揪住他的大拇指,幹脆利落地一掰。


    指骨斷裂的脆響和男子的慘叫聲編織進了這夜的樂章,更添恐怖。


    宮應弦搶過男子的匕首,長臂一展,弧度如鵬鳥揚羽般優雅,卻是一刀劃開了對方的脖子。


    大動脈的血噴湧而出,形成了一個一米來高的血柱。


    任燚看著那爭先恐後逃出衰亡機體的鮮血,隻覺他看了半輩子的恐怖場麵,這一幕至少能排進前五。


    黑衣男子的身體軟了下去。


    宮應弦抓著匕首,緩緩站了起來。


    “應、應弦。”任燚輕聲喚道。


    宮應弦慢慢轉過了身來,他前胸全是血,白玉般的俊臉上也噴濺了斑斑血跡,像一頭剛剛撕碎了獵物的猛獸。


    任燚大氣都不敢喘。


    宮應弦低聲道:“有紙嗎。”


    “……什麽?”


    “好髒。”宮應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任燚回過神來,趕緊摸了摸兜,果然找出兩張餐巾紙,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塞進去的,他走過去,擦拭著宮應弦臉上的血。


    宮應弦一眨不眨地盯著任燚,黑夜中,瞳仁泛著一絲幽蘭地光。“為什麽不跑?”宮應弦麵無表情道,“為什麽回來?”


    “我能扔下你們跑嗎,邱隊長呢?”


    “不知道,你們不是在一起嗎。白赤城呢?”


    “邱隊長去追黃焰了,白赤城想跑,但被我抓住了,揍暈了拷在大門上了。”


    “你就不該回來!”宮應弦冷道,“你要麽去安全的地方等我們,要麽帶他離開,之前說好了要聽指揮,你聽哪兒去了!”


    換做平時,任燚肯定要辯駁幾句,可他的餘光瞄了一眼地上那個還在放血的人,突然一句都不敢頂了,他抿了抿唇,“我們一起走。”


    “我們現在走不了。”


    “為什麽?”


    “還有其他人,而且不知道幾個。”


    “什麽?這個人是誰?”


    “除了黃焰以外,那兩個‘人質’是他們的人,紫焰還安排了其他人,每個都有槍,每個都練過,確保我們務必死在這裏。”宮應弦咬牙道,“不把他們殺光,我們走不出去。”


    任燚驚呆了。


    宮應弦瞪著他:“所以你就不該回來!”


    “那我更應該回來,起碼多一個幫手。不行,我們得盡快找到邱隊長,她一個女人太危險了。”


    “她比你更能保護自己。”宮應弦從地上撿起黑衣男子的手槍,退出彈夾看了看,又在男子身上摸了一遍,失望地說,“隻有兩發子彈了。”


    “你的槍也沒子彈了?”


    宮應弦搖頭。


    “邱隊長拿走了那個男扮女裝的人的槍,去追黃焰,黃焰不是很危險嗎,我真的很擔心她。”


    “我也擔心,但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我不知道紫焰到底派了多少人來,這幾個人像是雇傭的殺手。”宮應弦咬牙道,“在這裏我們起碼還有遮擋,如果離開,一旦有狙擊手,我們在空曠的室外就是活靶子。”


    任燚話都說不出來了。雖然倆人的處境很糟糕,但起碼在一起有個照應,可邱言呢,她一個女人,真的能保護自己嗎,何況邱言要對付的是一個危險程度極高的通緝犯。


    “我們要去找她……”宮應弦道,“先統計一下身上有多少東西,我也不知道我們有多少敵人。”


    倆人把身上的“武器”統計了一番,子彈隻剩下兩發,手電筒隻剩下一個,燈泡手榴彈七個,藥瓶小炸彈三十多個,匕首兩把。


    宮應弦把手電筒和一多半的藥瓶小炸彈都給了任燚:“燈泡有點危險,棉芯燃燒的速度不均勻,有提前引爆的風向,所以我來用,其他的你拿好了。”


    “好。”


    宮應弦又開始脫外套。


    “你做什麽?”


    宮應弦的衛衣裏穿著一件防彈背心,他要把背心脫下來。


    任燚明白了他的意圖,一把按住他的手:“別給我,你比我危險多了。”


    宮應弦拉開他的手,把背心脫下來,命令道:“穿上。”


    “我不穿,你更需要穿。這東西就像我的防護服,誰上戰場誰穿,誰穿誰上戰場。”任燚瞪著宮應弦,“你要讓我當主力嗎。”


    宮應弦口氣冷硬,不容置喙:“穿上,或者我幫你穿上。”


    任燚抿著唇。


    宮應弦拽開任燚的胳膊就給他往身上套,任燚奮力掙紮起來,宮應弦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粗暴地吻住了他的唇,甚至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唇。


    任燚輕哼一聲,就想推開宮應弦,宮應弦趁機抓住他的胳膊,套進了背心的一個袖口,又擒著他另一隻胳膊塞進了另一個袖口。


    任燚發出抗議地聲音,拽著背心的前襟想脫下來,卻被任燚趁機一手擒住了兩隻手腕,用力抵在胸前,另一手按住任燚的後腦勺,將這個吻加重、加深,讓任燚無處可躲,讓任燚隻能被他不留空隙地、密密實實地親吻。


    宮應弦直將任燚親得大腦發暈,趁機給他拉上了拉鏈,這才鬆開了他。


    任燚喘著粗氣,瞪著宮應弦,但那眼神毫無威嚇力,甚至因為剛剛結束的親昵,連眼角都還帶著尚不及散去的春色,看在宮應弦眼中,更像撩撥。


    此時此刻,宮應弦不敢多想,輕斥道:“給我穿好了。”


    任燚拽了拽身上的防彈背心,隻好接受。


    宮應弦一邊往身上塞各種自製武器,一邊說道:“你放心,我一定帶你離開,不管這裏有多少敵人,就算要殺出一條血路,我也會讓你平安回家。”


    任燚默默地凝望著宮應弦,好像無論碰到怎樣的危險,麵對怎樣的敵人,宮應弦都能保護他、更重要的是——這個念頭其實不該有——可即便和宮應弦死在這裏,他也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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