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哽咽著顫音道:「舒姐兒。」


    明舒坐到另一側的扶手椅上,看了一眼兩人,溫和道:「祖母,您中毒剛解,身體尚未痊愈,理當在府中休息,怎麽到了我這邊來了?這要是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


    夏老夫人可根本沒有什麽心思跟明舒寒暄。


    明舒的話音剛落,她就向著明舒「撲通」一聲跪下了,明舒嚇了一跳,好在她身邊的青影眼疾手快,立即就將夏老夫人拽了起來。


    明舒的臉色有點難看,她道:「祖母,您這是做什麽?我聽說我母親去了北郊的溫泉莊子,是不是也是受不住祖母的如此大禮,不得已,才撇開了京中的事情,避開去莊子上的?」


    夏老太爺來尋了明舒幾次,自然也沒有放棄去尋大長公主。


    但這一次大概是大長公主也被自己多年尋女兒不果,其中竟然是國公府一手造成而大受了刺激,夏老太爺尋過他一次之後,她就直接搬去了溫泉莊子上,並且以養病為由閉門不見外客。


    夏老夫人被青影按在了軟椅之上,她掙紮不過,急急道:「舒姐兒,祖母知道明珠和你大伯母心思狠毒,她們連我都下毒,曾做出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也不足為奇,這都是她們的過錯,你想要如何懲罰她們都不為過。」


    「但是舒姐兒,這國公府卻不是她們的國公府,而是夏家的國公府,也是你父親的國公府啊。還有國公府的子孫,他們也都是你父親和你的血親啊,舒姐兒……」


    說到這裏,她已是泣不成聲。


    明舒皺了皺眉。


    她伸手敲了敲身旁的桌子,輕聲道:「祖母,您還是好好跟我說話吧,您這一套,哄了我母親多年,差點把她的命都哄了去。但我母親會吃,我卻是半點不會吃的。」


    「還有,你說什麽夏成倧和崔氏對不起我,我想要如何懲罰他們都不為過……這裏祖母您恐怕是弄錯了,英國公府之所以被圍,夏成倧和崔氏之所以被下獄,那是國公府,夏成倧和崔氏觸犯了大周律法,不是我要懲罰他們……這件案子,想來大理寺會徹查清楚的,祖母委實不必過來跟我提醒他們跟我的私仇……」


    說完她搖了搖頭,道,「我最近比較忙,都快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若是我要報私仇的話,且不說他們數次欲致我於死地之仇,就是殺父殺母之仇已經不共戴天……若我真想要報私仇,怕是千刀萬剮了他們也不為過。祖母竟然過來跟我說什麽血親,也未免太過可笑了些。」


    夏老夫人和夏老太爺聽了明舒的話都是大驚。


    先驚於明舒言語的冷漠寒涼……這個孫女總是一遍又一遍刷新他們對她涼薄冷情的認知,然後再驚於她話中的意思。


    兩人心中情緒翻湧,呆滯片刻之後,夏老太爺首先抖著聲音道:「娘娘何出此言?」


    「崔氏那毒婦的確有很多瘋狂之舉……但她的所行根本無關你大伯父之事。是,你大伯父可能太過看重仕途,所以在你父親死後接受了廢後廢太子的拉攏……但那時他也並不知道你父親的死因,而在那之後他也可能的確在仕途和你之間選擇犧牲了你,但那時陛下和廢太子是君,他是臣,也可以說他並無選擇,但娘娘又何來說什麽殺父殺母之仇?娘娘……」


    「那時並不知道你父親的死因,被廢後廢太子蒙蔽了。」


    「陛下和廢太子是君,他們是臣,臣如何抗君?」


    ……


    夏家人一直抓著這些話翻來覆去的說,好像隻要有這個遮羞布,他們做的任何事情都變得問心無愧,理直氣壯了起來。


    哦,現在還加上了一句「都是崔氏那毒婦做的,跟你大伯父無關」……


    他們用這一套把她母親哄得團團轉,再用這一套來苦口婆心的勸自己,自己冷漠以對,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那簡直就好像自己犯了什麽大逆不道之罪,滿滿都是「你這人怎會如此心狠涼薄」諸如此類的意思……


    他們不煩,樂此不疲。


    但她卻煩透了,厭惡透了。


    難道真的以為披了一層偽善的長輩外衣,自以為握住了道德的高點,然後做任何惡事都可以被掩蓋,都可以推脫的嗎?


    她今日之所以見他們最後一麵。


    就是想要把他們一直裹得緊緊的這層遮羞布給撕下來的。


    她淡淡道:「祖父,你所有為你的好兒子夏成倧,為國公府脫罪的辯解都是基於一句話,那就是夏成倧不知道父親的死因,國公府不知道父親的死因。」


    「可是,難道你忘了嗎?廢後廢太子已經被關在皇陵,他的那些心腹幕僚也都還在大獄中。而現在,夏成倧也在大獄之中,夏成倧的心腹走狗也都在大獄之中。」


    「你當真以為那些事情隻要夏成倧死不承認,隻要你們昧著良心騙著自己,說一句他不知道,你們都不知道,就可以瞞得過別人的眼睛了嗎?你莫不是把別人都當成傻子,全天下隻有你英國公府的人最聰明,所有人都能被你們玩弄於鼓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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