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消失了,危險過去,但是湖水還是滿滿的沒有散去,方善水和一眾被泡在水中的道士們,在烏黑的水中費力地往岸上遊。


    “方方接住,快上來!”沒有被蛇妖的水浪卷下湖的元沛,站在牆窟窿邊,將剛剛的捆妖網當繩一樣撒過來,網著方善水往上撈。


    將方善水從黑漆漆的湖水中拽了出來。


    躲得遠遠的劇組眾人,發現已經沒事了,趕忙過來幫忙,動手將水中的道士們一一撈上來。


    ……


    被從黑水湖裏撈出來的餘道長,一直在看方善水,看得他身邊的人都發現不對的時候,他終於出口向方善水問:“小子,青越觀方元清,是你何人?”


    餘道長的大徒弟想起剛剛元沛叫方善水方方,以為師父又來了,立刻在旁苦口婆心地勸:“師父,你不要太敏感,中國姓方的人多了,你不能見一個姓方的修煉者,就問人家是不是和青越觀方氏有關,會得罪人的。”


    大徒弟剛勸完,沒想到方善水卻承認了:“方元清是我師父。”


    徒弟頓時一僵,趕忙按住師父,防止他暴起傷人。


    餘道長甩開徒弟的手,氣得笑著道:“好呀,咱們倒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早聽他說過你這寶貝徒弟,你都在這了,他肯定也來了!說吧,方元清那老賊現在在哪!”


    老賊……


    方善水低頭看了眼,剛剛被他塞進衣領裏頭的手辦師父,的小頭發一縷一縷的搭在額前耳後,似乎聽到有人罵自己,它眨了眨紅眼睛,麵無表情地掃了餘道長一下,沒有被人發現。


    方善水頓了頓,並不想說師父去世之類的事,隻是道:“家師正外出雲遊,請不要出言侮辱。”


    元沛不滿:“你這人是怎麽回事?剛剛被我兄弟救下,現在就出言不遜,過河拆橋啊,還像不像個好的出家人了?”


    褚韓沒想到道士會和方善水鬧起來,但是真要鬧起來,他還是得站在方善水和元沛這邊,不說元沛是他朋友,就說方善水及時救下了他們一群人,他們也不能當白眼狼的。


    褚韓站過去給方善水和元沛壯聲勢,褚韓帶著的劇組眾人,也自然得跟著導演的步伐。


    本來好好的氣氛,一下子有點劍拔弓張的。


    張奕正看不過去了,皺眉道:“餘道友,你這是幹什麽?就算你和小友的師父有什麽不對付,也犯不著為難一個小輩。更何況要不是小友,我們這條命都得擱在這了,還哪有那麽多恩恩怨怨的。”


    其他道士也正想勸和:


    “是啊餘道友,有什麽事咱們以後再說,有什麽誤會以後好好解釋。”


    “剛剛共患難過,都是朋友,不要傷了感情。”


    餘道長被眾人擠兌,臉色也有點掛不住,看著方善水:“哼,你這小輩。算了,剛剛蒙你所救,欠你一命,我也沒臉找你麻煩,不過你師父當年搶我丹陽傳承,把我丹陽派滿門上下的臉踩在地上,這仇不報愧對我列位祖師。你最好告訴你師父,我丹陽派早晚會和他清算這筆賬!”


    說完,餘道長甩袖就走,他的大徒弟回頭看了方善水一眼,就追他師父去了。


    涉及到門派傳承的問題,其他勸和的道長們也都閉了嘴,張奕正為難了一二,想到當初初見方善水的時候,他滿身邪氣。如今在這地下宮中,就算所有人都身纏晦氣,感知也盡被濃鬱的陰煞之氣蒙蔽,但是方善水這裏仍然是比別人暗沉三分。


    張奕正腦補了一通出身不好,身殘誌堅的勵誌故事,拍了拍方善水的肩膀讓他別在意。


    褚韓等人麵麵相覷,搞不清楚這裏頭的恩怨情仇,不過這不妨礙他們盲目站隊就是了,畢竟方善水救了他們,又救了那些道長,怎麽看也不是壞人的樣子。


    元沛倒是很不客氣地埋汰道:“牛逼哼哼的,有本事自己打蛇妖啊,被我兄弟救了還和我們橫,本事不大,氣性不小。有這樣的傳人,看樣子那什麽丹陽的傳承也不怎麽樣。”


    方善水怕元沛再說什麽討打的話,趕緊阻止他繼續:“好了我們走吧。”


    前頭有兩個小道士握著拳,回頭怒瞪了元沛兩眼,褚韓見此,立刻附和方善水,讓元沛安靜一點,不要亂說刻薄話。


    跟在道士們隊伍後,劇組眾人平安離開了地下宮。


    門口遇到巡查的時候,方善水和元沛兩人,也以劇組之人的名義順利過關,其他那些地下宮的怪事,就是那些道士們要應付的內容了,不管劇組的事。


    ·


    笛聲清越,飄蕩在空氣中。


    不一會,吹笛人的吹奏一頓,聽到了身後草叢裏不斷靠近的“簌簌”之聲。


    吹笛人阿讚丹陰鬱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回頭望去,卻頓時一呆,忘記了語言。


    【嘶。】


    一個巨大的蛇頭,靠著水流的推動,用下巴一點點遊了過來,衝著他嘶鳴了一聲。


    蛇頭很威猛,是傳說中幾乎要化龍的妖蛇之象。


    然而……


    怎麽隻有這麽一個蛇頭,身體呢?


    阿讚丹回頭找了找,沒找到蛇妖的身體,還惹來了蛇妖憤怒地嘶鳴。


    “咳咳。”似乎弄懂了現狀,阿讚丹心情不禁一陣激蕩。


    為了這蛇妖,他不惜拖著孱弱的身體從泰國趕來,不惜冒著風險在中國地盤上躲著眾多監視尋找機會,不惜放棄了地下宮那唾手可得的諸多財寶,不惜……


    阿讚丹覺得自己不太好的身體,又造反一樣鬧騰了起來,頭有點發暈,昏昏欲倒。


    ·


    方善水元沛和劇組眾人一起,找了一家旅館先行住下。


    他們定了第二天的機票,打算休息一晚再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到了那位餘道長的緣故,方善水傍晚在旅館打坐的時候,又不小心睡了過去。


    夢中,他又回憶起了自己小時候的情形。


    那是他剛被師父撿回去的時候,臉上的傷,潰爛很嚴重,伴著高熱,傷情總是反複。


    那時他剛剛被家人拋棄,小小年紀又不停被傷病折磨,求生極低。


    師父總是一邊用靈氣洗滌減輕他的傷痛,一邊告訴他,要修道,要強身,等他厲害了,就沒有什麽病魔能打倒他,還老給他講方氏的仙人傳說,灌輸心靈雞湯……


    ·


    小時候的方善水燒得迷迷糊糊地,問:【世上真有仙人嗎,師父?為何我隻見過鬼,從未見過仙。】


    也沒有見過仙人的方元清,隻好哄他:【仙人都在深山之中,不讓你看見。】


    【為什麽啊?】


    【因為……仙人要保持神秘感,這樣才會顯得他們與眾不同。比如我方氏老祖們,還沒成仙的時候,也老愛待在山裏不出去,山下的人就都覺得他們是世外高人,對他們很敬畏。】為了讓徒弟相信,方元清不惜黑了把自家的祖宗。


    小方善水聞言終於笑了,又問:【修道就可以成仙嗎?師父你什麽時候能成仙?】


    方元清猶豫了一下,誠實道:【師父大概不行吧。】


    小方善水小臉垮了下來:【師父都成不了仙,那我也成不了仙吧,修道毫無意義。】


    見小方善水又沒了鬥誌,誠實的方元清,隻能又開始編瞎話:【師父不是成不了仙,是要在凡間陪你。等你什麽時候能成仙了,師父也就成仙了。】


    【那我要努力修道,努力成仙,不拖累師父!】


    【……嗯,乖。】


    ……


    睡在方善水頸彎裏的手辦師父,似乎也做了夢,夢中突然有點心虛,不自覺地握起了兩隻小手,搭在身邊方善水給它當被子蓋的大手上。


    蓋在它身上的大手無意識地動了動,似乎輕拍了它一下,它就又睡沉了,然後又夢到了那張變得稚嫩的小臉。


    這次,那張小臉變得有精神了,神采奕奕,不再迷糊,似乎是病終於好了。


    但是清醒了之後的他,腦子也好使了,也不容易被蒙騙了……有點小討厭了=-=


    小方善水仰著臉尋求真理:【師父,修道之人真的很厲害嗎?】


    【很厲害。】


    【有多厲害?】


    他唬他:【據說可以移山填海。】


    小方善水仰著臉探明事實真相:【那師父你能把那個土丘移過來,把這個小水坑填上嗎?】


    【……】


    方元清望望徒弟口中的‘土丘’和‘小水坑’,再看看徒弟一張純真的小臉,心想這就有點尷尬了。


    【師父?】徒弟純真的小臉,看起來像個拿著叉子的小惡魔。


    【……那邊賣的糖似乎挺甜的,師父給你買一根去。】方元清機智地轉移話題。


    小方善水一臉稚嫩地點頭應道:【哦,那我要兩根,給師父一根,安慰下你。】


    方元清:……


    並不想問徒弟,為何覺得自己需要安慰。


    【師父也不容易,唉。】方善水小大人一樣地歎了口氣,一副看慣春秋的老成模樣。


    方元清:……


    ·


    早晨起床,方善水睜開了眼。


    想起小時候,病好了的他,發現自己可能被蒙了,去為難師父。


    後來難住了師父,他就以為師父是個江湖神棍,沒有什麽真本事,怕師父尷尬,以後就都不再問師父關於修道成仙的問題。


    那時年紀小,他並不知道,修道不能成仙,和江湖神棍,不是能劃上等號的。


    修仙隻是傳說,那些經久年深的大派都少有實例,更何況青越觀這不知何處得來的傳承。


    先不說方氏的傳承好不好,首先它的各種手段都偏向邪派,更重要的是,《煉屍大典》中修煉法門短缺,隻有幾句口訣,且解讀困難,使得方氏在修行上少有建樹,比不上那些至少出過陽神真人的名門正派。


    師父一開始想讓他習方氏傳承,但是後來不知為何改了注意,大概是愛之深則為之記長遠,一念之差,就把不太友善的目光,放在了傳承已久的丹陽派上。


    丹陽派發自全真,是比較正宗的修行內丹術的一脈,而且流傳至今,作風比較隱世,嫡傳稀少,屬於好欺負的類型……於是,還真就被師父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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