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按照方善水的指示, 將銅錢穿過紅繩, 而後將紅繩係在了父親的手腕上。


    “爸, 你別著急, 我找了大師來救你, 我們很快就來。”


    李書文勉力抬頭看向李涵,隻剩下一邊的眼睛,含淚望著自己的兒子,看得李涵這幾十歲的人了,也差點跟著哭出來, 眼睛瞬間朦朧了起來, 哽咽道:“爸, 你等等, 等我醒來就來找你……你……”


    “女士們, 先生們:本架飛機預定在5分鍾後到達美國n洲, 地麵溫度是24f, 謝謝!”


    李涵正安撫著父親, 恍惚發現眼前的人越來越模糊, 耳邊傳來了熟悉的提示聲, 眼前的畫麵在父親模糊的臉和飛機艙內的情形之間來回徘徊, 讓李涵一時分不清哪些是夢哪些不是。


    “該醒了。”


    就在這時,李涵感覺身邊有人輕拍了自己一下, 渾身如過電流般猛地一顫,驀然從那種恍惚的狀態脫離出來。


    父親的臉瞬間不見了,機艙成排的座位清晰地映入眼臉, 李涵差點跳了起來,他剛剛還在大師家裏不是嗎?他明明記得自己在看方善水畫符,然後不知不覺睡著了,怎麽一覺醒來,就已經在飛機上,還已經到達美國了?


    回頭,李涵看到了坐在自己旁邊座位的年輕大師方善水。


    方善水大師還是他在京城看到時那樣,一副仙氣出塵的模樣。


    李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一閃而逝間,仿佛看到了方善水大師肩上,有個小小的手辦一樣的活物,那隻看起來很可愛的手辦,似乎正再用一張似乎被壓平的鬼臉做成的大薄餅,正在卷一些不知是肉塊還是蔬菜的東西,折成五方形狀,興致勃勃地啃起來。


    每啃一口,那餅子上的鬼臉,都在衝著李涵驚恐的張大嘴嚎叫……


    李涵覺得那小手辦的指甲似乎有點眼熟,再要細看,才發現自己看錯了,方善水肩膀上根本什麽都沒有,剛剛的驚鴻一弊,似乎隻是他的幻覺。


    李涵懵懵地看看周圍,然後問方善水:“大師,這是怎麽回事?我們不是在您家裏嗎?現在這是?”


    方善水正在用手疊著一張黃色的紙符,將那張仿佛畫著什麽的符紙疊成什麽形狀,邊折邊道:“你去我家的時候,我就發現你身上被打上了印記,應該是你連續被托夢,導致你本人也被那些機場的惡鬼盯上了。”


    李涵一驚:“難道他們還打算害死我?”


    方善水點頭:“那些外國鬼知道你要找人對付他們,已經有了防備。我怕等我們真到了美國後,他們會有將你父親隱藏起來,或者通過你的思維來監視我們,影響效率,所以就讓你提前入夢了。雖然他們大概並不太把我放在眼裏,但是你一個人出現在他們的地盤,總比我和你一起的時候方便他們下手,果然,這就成功將你父親的真身誘……嗯,引了出來。”


    李涵幹笑,心說大師你就算直說也沒關係,不就是因為他背後被鬼盯上了,幹脆將計就計把他扔出來當誘餌了嘛。


    正說著,飛機的廣播又開始警告乘客們坐好坐穩,飛機開始下降。


    李涵坐好,忽然發現隔壁那個金毛的西方小夥,正從旁邊探頭探腦地看向他們,這些人可能是能聽懂中文,聽到了他們剛剛說得話好奇。


    李涵皺了下眉,那金發青年忙收回了視線。


    ……


    江同濟進入鬼域,那片白霧中,仍然有無數黑影,影影綽綽地潛藏在陰森的樹林深處。


    隻是江同濟發現,這次進入,那些林中的惡鬼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圍上來阻撓,而是停在一個地方,似乎正背對著他來的方向,在觀察著一個什麽東西,那裏還傳來一點細微的呻、吟聲。


    江同濟悄然靠過去,發現白霧深處,黑影們正圍著一個亞洲人的靈魂,那有些老邁的魂魄正躺在地上,身下的地麵塌陷出了通往地獄的通道,下頭無數炭黑的手正墜著他的腳,不知為什麽這些手不敢再往上了,但又不甘心鬆開。


    江同濟驚詫,來不及多想,立刻掏出一塊令牌來,那上頭寫著‘提舉城隍司印’幾個方塊篆字,令牌一出現,上頭的方塊字立刻放出金光,江同濟持著令牌往那躺在地上的靈魂身上一照,金光中立刻出現了李書文的名字身世等各種資料,江同濟一看,這正是他此次前來要找的人。


    那道金光給周圍白霧中的黑影們帶來了驚嚇,黑影們瞬間逃竄後,似乎發現金光並沒有傷害到他們,又重新出現,不善地朝江同濟圍了過來,但又不知是不是在忌憚什麽,沒有立刻對江同濟出手。


    江同濟心中焦急,城隍印不知怎麽搞的,居然沒有立刻將李書文的靈魂攝入印中,在這三不管的鬼域地帶拖著,對江同濟本身也很危險。


    江同濟防備著周圍那些黑影,見他們一時沒有什麽動作,試探性地小心上前,靠近了一些,他才發現李書文手腕上係著一條壓了十數枚銅錢的紅繩子,竟是牢牢地將李書文的魂魄壓在了這裏。


    原來是這東西抵住了城隍印的收攝。


    江同濟皺眉,心道莫非李書文被扣留在這裏,是他的仇人所為,用這等陰毒法術將他束縛在這種三不管的地帶,讓他受盡野鬼欺淩,永世無法超生?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你是誰?跟剛剛那個怪物是一夥的?】忽然,林中傳來了一道幽暗的聲音,用得是地獄魔鬼的語言,江同濟常和外國的陰間打交道,還算熟悉,不過倒是有些奇怪,這些野外的惡魔,很少在開打前主動和他們交流,一般隻有在打了之後打不過才會開始溝通。


    江同濟心思一轉,沒有問那怪物是什麽,隻是用魔鬼的語言回問那聲音:【我是唐人街城隍司的n洲辦代理人,你們違禁拘留我司記錄在案的華裔魂魄,這是違反了雙邊條約的無恥行為,我此次是來回收李書文的靈魂。】


    【……】那東西似乎也沒想到江同濟是這個來曆,沉默了一會兒,【唐人街城隍司?很好,我記住你們了。】


    這惡魔似乎誤會了江同濟和剛剛才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的方善水的關係,聞言沒有再為難江同濟,反而操控著周邊的黑影讓開一條路來,由著江同濟接觸李書文,似乎已經默許了江同濟將人帶走。


    江同濟見狀,立刻來到李書文身邊。


    李書文在城隍印的照射下,已經暫時失去了意識,他身上的紅繩似乎受到了城隍印金光的刺激,在不停地顫動,帶著上頭的十數枚銅錢,也哢啦作響。


    江同濟立刻將城隍印壓在那些銅錢上,銅錢和紅繩頓時就不動了,而後江同濟又掏出一個瓶子來,將其中的水澆在了李書文的係著紅繩的手上,瞬間,李書文的手就好像橡皮一樣軟化了,又仿佛水一樣從紅繩中流了出來,之後,壓在銅錢上的城隍印發出光芒,李書文再無抵抗之力,直接被收進了印中。


    林中白霧黑影們,安安靜靜地看著江同濟做這些,似乎等待著他趕緊弄完趕緊走人。


    已經將李書文成功回收,江同濟拿起城隍印本來想走,但是想到剛剛遇到的夢遊的李涵,擔心他陷在這裏,不禁多問了一句:【剛剛還有個中年華裔來這裏,他現在在哪?你們將他抓起來了?】


    但是這句話卻仿佛觸了對方黴頭一樣,林中的黑影們忽然騷動了起來:【你竟然不知道他去哪了?吼——!你這個騙子,你和那怪物不是一夥的!你居然膽敢戲弄於我,我要讓你付出血的代價!】


    這一下,仿佛捅了馬蜂窩一樣,彌漫在林間的霧,瞬間變成了灰色,這些灰霧,在江同濟頭頂上方,漸漸形成了一張惡魔的臉,衝著江同濟咆哮。


    “不好!”江同濟沒想到剛剛還很好說話的林中惡魔,居然會因為這麽一句話就翻了臉。


    江同濟趕忙拿起拐杖,想要連敲三下,讓他的徒弟在那邊給他一點幫助,卻沒想到拐杖剛剛抬起,他頭頂的惡魔就好像看透了他的舉動,大吼一聲,江同濟腳下竟然忽而伸出一隻爪子來,抓住了拐杖,讓他無法將拐杖敲響。


    糟糕。


    江同濟抬頭看去,林中白霧褪去,隱藏在其中的黑影們,紛紛露出了腐爛的臉,仿佛喪屍一般朝江同濟湧來,這些惡鬼越聚越多,層層疊疊竟仿佛浪潮一樣,將江同濟四周擠得水泄不通。


    江同濟握住城隍印,手心起了一層汗。


    ……


    下了飛機,李涵回頭看了眼,那個拖著行李箱的金毛小子,帶著他的同伴,似乎正跟在他們身後,見李涵回頭,他們也立刻轉移開視線。


    方善水忽然微咦一聲,抬頭看向了某個方向。


    李涵頓時顧不得那似乎在跟蹤的青年,連忙回頭問:“大師,怎麽了?”


    “剛剛感覺到有人動了我的墜魂鎖,隻是片刻又沒了動靜……”方善水掐指算了起來,似乎在確定那股異動,是哪裏的惡魔不甘心的試探,還是出了什麽別的意外。


    方善水肩上的手辦師父,將手中那自製肉卷餅的最後一口啃下,一邊咀嚼,一邊看著方善水掐算。


    李涵大概明白方善水說的墜魂鎖是隻他父親手腕上係的那個,頓時著急起來:“大師,那這後來沒了動靜是什麽情況?是好是壞?”


    方善水一時也說不清楚,感覺是好,又似乎不太好,搖頭道:“暫時不知,去看看。”


    說罷,方善水一步當先往前走去。


    李涵連忙跟上,而他們身後假裝自己在看風景的國外青年們,見兩人動作加快,也顧不得偽裝,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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