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喆說得很含糊:“想試試。”


    “哦,以前好像沒在這兒見過你啊?頭一回過來?”


    梁思喆“嗯”了聲。


    “怪不得……來做什麽啊?”


    梁思喆看上去就不屬於這條巷子,若是硬要把他跟這裏扯上關係,那他隻可能是來這間酒吧的。沒想到梁思喆給出的答案出人意料:“來打工的,”還回頭示意了一下不遠處藍宴閃爍得極為浮誇的燈光,“在那兒。”


    那人怔了一下,隨即笑道:“開什麽玩笑啊……”


    “真的。”梁思喆語氣自然,叫人難辨真假。


    “行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那人沒跟他較真,“這吉他我幫你找人修修吧,要不真沒法用,今天剛從後台收拾出來,不知道哪年扔在那兒的。”那人把吉他從他手裏拿過來,隨手撥了兩下琴弦,變了調的琴聲像是那種快要播到沒電的老式錄音機。


    梁思喆想了想問:“麻煩麽?”


    “嗨,這有什麽好麻煩的,我朋友專職修這個,隨手的事兒,過幾天修好了我拿給你,留個電話?”


    梁思喆把手機號碼報給那人,那人回撥過來。鈴聲沒響,他解釋了一句:“手機沒帶,關機了。”兩小時前他剛躺到床上,被樓下的樂聲吵得煩不勝煩,剛醞釀了些許睡意,林彥那通電話就打過來了,梁思喆掛了電話之後,好不容易湧上來的睡意褪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焦躁的不耐煩——玩笑開到自己頭上,他跟曹燁很熟嗎?


    “哦,了解。”那人把手機揣回兜裏,“成,回頭我聯係你。”


    淩晨兩點多,梁思喆從鄰街晃蕩回來,手抄著兜緩步踱回茵四街。


    鄰街一排門店已經關門打烊了,街道上立著形單影隻的路燈。夜色寧靜,心裏的那股焦躁也逐漸被夜風撫平。


    折返回茵四時,藍宴的霓虹燈還在一刻不停地閃,但隔老遠聽,聒噪的鬼哭狼嚎聲似乎已經顯露疲態——宣泄了一晚的客人總算吼累了。


    梁思喆的腳步停下來,抬頭打量著幾十米開外藍宴那棟破敗的五層矮樓,它是那種老式的,安全性極差的房屋設計,樓層間隔不大,水泥砌成的窗台看上去厚實而笨重。樓牆邊緣貼牆豎著一根灰白色、粗陋的排水管道,應該是當初樓頂設計得太不科學,下雨天總是積水,後續才亡羊補牢裝上的。


    或許可以踩著那圈水泥窗台的邊沿,用手抓著旁邊露在牆體外麵的那個管道,爬到上麵一層,看上去應該並不難……梁思喆看著那五層矮樓,腦中出現這種想法。


    ——樓頂看上去很平,或許上到那上麵會安靜一些。他需要安靜一些的地方。


    ——


    次日上午梁思喆睡到九點多起床。


    洗漱完他站到窗戶前麵朝下看了看,小巷上的早餐攤已經開始收攤了,油炸的味道充斥著整條巷道的空氣上方。


    他走下樓,相比幾個小時前的嘈雜氛圍,此時的藍宴一二層安靜得像是無人居住,木質的擺設甚至散發出一種略微陳腐的味道。


    白天和夜晚的藍宴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夜晚的藍宴像是極力裝扮卻醜態畢露的老鴇,而白天的藍宴卻像久居陋巷不施粉黛的深宅閨秀。


    一樓的門簾緊閉著,屋內跟昨天下午一樣,隻亮了一盞昏黃的頂燈,負責打掃衛生的服務生埋頭收拾淩晨的殘局,見這時有人從樓上走下來,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見是昨天新來的少年,又麻木地低下頭繼續打掃。


    大門上了厚重的鏈鎖,梁思喆托服務生為自己開了門,走出去,隨便找了一家未收攤的早餐鋪,吃了一屜小籠包,喝了一碗南瓜粥,又跟鋪麵老板打聽清楚去電影學院的公交線路,付了錢便上路了。


    重新開始總得有點重新開始的樣子。


    他對電影一竅不通,以往最多tv-6上看了一些老片子,偶爾會跟朋友去一趟電影院——不多,一年頂多兩三次,剩下的時間全都耗在練小提琴上。


    說真的,昨天以前,就算借他八個腦子,他也想不出自己會跟電影扯上什麽瓜葛。


    電影學院臨近畢業季,學生們無戲可拍,前途渺茫,生無可戀地坐在樹蔭下麵一邊打牌一邊擺攤,賤賣自己四年以來的所有家當。


    見有養眼的少年過來光顧生意,擺攤的學姐一掃先前百無聊賴的神情,起身熱情地招呼梁思喆:“你是哪兒的?不是北電的吧?以前沒見過你啊,是不是中戲的?”見梁思喆搖頭,又說,“那是想以後考我們學校對不對?”沒用他開口說話,學姐就蹲下來拿了幾本書摞到一起,“這本,這本,還有這本……都是我們平時上課老師推薦的專業書……”


    對麵有學長抻長了脖子朝這邊招呼生意:“哎學弟,過來我們這邊瞅一眼,你看那麽多書沒用,得多看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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