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上了飛機都在睡覺,這次梁思喆卻有些睡不著。


    懷裏的溫熱感似乎還沒有完全褪去,曹燁靠過來的那一瞬,他費了極大的克製力才沒讓那個回抱的動作看上去太用力。那個片刻他很想抱住曹燁,把靠過來的溫度抓在手心裏,不讓他逃走。


    他的小少年實在對他太好,當年肯為了他去跟自己最不想麵對的兩個人低頭,現在又肯為了他浪子回頭不交女朋友,如今在他脆弱時還能忍住心頭的不適,靠過來給他一個擁抱,可就是不肯麵對自己的心意,非要執著地同他做回十年前的普通朋友。


    再進一步的話,會不會連人生中最後的這一點溫度,都會因為自己的貪心而被上天收走?


    曹燁說陪他再拿一個影帝,可即便再拿十個影帝,對自己來說又有什麽意義?


    年少成名,從人生最低穀一步踏入巔峰,看起來他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一個,可也正因此他在圈內雖然有不少能聊天喝酒的朋友,但真正能交心的知己好友卻一個都沒有。


    往後沒了小小白,拍戲的間隙該怎麽消遣和打發時間?每年到了父母祭日的前後就會產生無法排解的孤獨感,好像經曆的幾段戀愛都是發生在這段時間,但今年戀愛也談不成了,因為曹燁不高興他戀愛……梁思喆閉著眼歎了口氣,自己真是要被逼成聖人了。


    功成名就,孑然一身,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


    人是無法擺脫自己的宿命的。這命運的齒輪從他17歲時就開始轟然運轉,聲勢浩大,所有過往的一切,包括曹燁在內,似乎都在推著他走向這一條看上去繁花似錦又注定落寞的歸途。


    第88章


    回程的路上曹燁開著車,關於梁思喆的畫麵在他腦中不斷閃現,半蹲著看小小白說的那句“謝謝你”,站在他麵前時口罩上方微微發紅的眼眶,還有他臨別轉身時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很深的眼神。


    梁思喆生日那一晚,接到的祝福短信把手機震得一刻不停,說明他在圈內應該有不少朋友吧?可為什麽他看上去會這麽孤獨?


    十年前父母離世,十年後一直陪著自己的狗也要走了,他得有多難過,才能讓一直不外露的情緒把眼眶都逼紅了?


    曹燁有些衝動地想打方向盤回機場,陪他進劇組待幾天,可想到答應了要照顧小小白又不能食言,他得繼續待在這裏,得替梁思喆陪小小白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車停在紅綠燈路口,他摸了一支煙出來含在嘴裏,拿過打火機點燃了煙,然後深深吸了一口。


    回到寵物醫院,許雲初還在守著小小白。


    小小白仍然側趴著,不知是在假寐還是真的睡著了,生病加上衰老的緣故,它的警覺能力也退化了,曹燁走過去它也沒有絲毫察覺。


    “曹總,”許雲初見他過來,起身問他,“思喆情緒怎麽樣?”


    “不太好。”


    許雲初歎了口氣,她似乎不知道這狗跟曹燁還有關係,跟他解釋道:“思喆養這狗養了十年,《十三天》拍戲那會兒好像就已經在養,每次拍完戲第一件事情就是從我這裏把它接走,對這狗就跟對自己的親人一樣,現在它情況不好……可以想到他有多難過。”


    曹燁“嗯”了一聲。


    “我最近時間可能不太夠,手底下帶的新男團這個月出道,一直在忙這件事,明天要出差去廣州一趟,小小白還得拜托你了曹總。”


    “別叫曹總了,”曹燁說,“梁思喆叫我曹燁,你也一樣叫我曹燁吧。”


    許雲初三十過半的年紀,在圈內一向以幹練、精明和雷厲風行著稱,偏偏管不住梁思喆,大概是被梁思喆一向任性的做事風格搞怕了,梁思喆之後,她手下接的藝人全都走偶像路線,有沒有真材實料無所謂,但首先得聽話。


    “好,曹燁,”許雲初笑了笑,“小小白如果有什麽情況,你就打電話給我,有時間的話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好。”曹燁應道。


    “不過……我有個請求,”許雲初垂眼思忖幾秒,開口道,“小小白如果情況不好的話,還是盡量少跟思喆說吧……你也知道,這次的劇本前期都走喜劇風格,他每年這段時間情緒都不太好,現在小小白的生命又隨時有危險,他是好演員,能調整狀態進入角色,但情緒反差太大,這戲演起來他會太累。”


    “我知道,你放心吧。”曹燁說。


    當晚小小白輸完液,曹燁把它帶回家裏,小小白沒力氣走路,曹燁下了車,把它抱上了電梯。


    也許是因為最近都吃不進東西,相比上個月,小小白瘦了不少,幾乎到了皮包骨的地步,毛發似乎也失去了光澤,軟塌塌地覆蓋在嶙峋的骨骼上。曹燁還記得大概一個月前,梁思喆紮著頭發給他洗澡的模樣,那會兒的小小白看上去還活潑健康,而如今生命卻在它身上飛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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