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為有奶就是娘的典型代表,林桀幾乎就要立刻牆頭草般地倒向君宵,搖著尾巴叫“師父”了。幸好在最後關頭還是守住了他僅有的一點節操。


    他心思再多,至少目前還算是恒天門的人,鴻賢也還沒魂歸西天,於是“師父”這個稱呼在他喉嚨裏打了個轉,出口時前麵添了個“二”。


    這貨喊著“二師父”的時候還順帶作了個揖,可惜也不知道是因為太激動還是小腦天生缺塊肉,硬生生鞠錯了方向,偏離了二十度。


    受了這個九十度大禮的白子旭擺擺手:“乖徒莫要如此客氣,為師身上恰好還剩點兒私貨,算是給你的見麵禮。”說著便從褲兜裏摸出兩個鋼鏰兒來,塞進林桀手裏。


    林桀張著嘴下意識收了,低頭一看:臥槽六毛錢!


    白柯:“……”太棒了,這兩個果然能聊到一起去。


    被白子旭氣到的林桀一臉悲憤地重新轉向君宵作了個揖,用一種被欠了八百來萬的語氣擲地有聲地重新叫了一遍:“二師父!”


    君宵:“……”這是拜師還是上墳?


    大概覺得這拜師的氣氛被白子旭活生生攪沒了,林桀有些不甘心,於是又拽了拽白柯的袖子,道:“你也叫,我一個人拜著多傻啊!”


    白柯抽了抽嘴角:“好像多一個人拜就能顯得你不傻似的。”


    這邊白柯還沒有所動作,就見君宵擺了擺手,衝林桀道:“他怎麽能拜我,他是我師父。”


    白柯:“……”之前看他正常了還以為是間歇性神精病,看來想錯了。


    他現在正處於矛盾之中,一方麵覺得君宵說的話應該不是隨口胡謅的,不論是他的風華氣度、還是他隨手捏個手訣就能上天入地隱身遁形的能力,都在證明這那番話的真實性——他生於極為古早的年代,拜師於南華三年,找尋他口中的師父已逾千年。


    君宵深不可測的背景使得他根本沒有對著白柯他們這群普通人扯淡的必要,就像你根本不可能對著你抬手就能摁死的螞蟻準備一大堆匪夷所思的說辭一樣。


    可另一方麵,白柯始終在潛意識裏覺得這人說的話太過荒唐。如果真的是完全正常的人,又怎麽可能一見麵就拽著個完全陌生的人喊師父?


    他白柯在這世上生活了十八年,而且記憶齊全,還有個目測是人的爹。上哪兒去五千年前收個這麽逆天的徒弟?


    兩種想法糅合的結果就是,白柯接受了君宵隻言片語裏透露的來曆,但是依舊覺得他精神不太正常,或許就像是那些話本傳說裏所說的,走火入魔了?以至於心智並不完全清醒,連自己師父都認錯了,這才跟著自己。


    “我不是。”白柯有些無奈地說了一句。


    君宵看了他一眼,居然也沒有反駁,隻是沉默著垂著眸,也不知在想什麽。


    白柯:“……”為什麽突然會有種心虛感?!


    倒是林桀,一直得了雞癲瘋似的在旁邊猛掏耳朵,掏了半天,才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指著白柯問君宵:“師父你剛才說他是啥?”


    “沒什麽。”君宵抬眸掃了眼整個院子,扯開了話題:“你住哪間?”


    他倒不是沒話找話,而是院子裏的三間屋子看起來差不多,沒有哪間像是常年無人居住的樣子。


    “哦哦,這間是我的。”林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蹦起來,道:“雲竹邊上這間和石井後麵這間是沒人住的。這院子比較小,三間屋子也都不大,臥房沒法加床,得有兩個人委屈一下,擠一間了。要不——”


    他看了一圈覺得這四人裏自己最為瘦小,白柯雖然高瘦,但也沒真正長開,比起白子旭和霍君宵這兩個人來說,身形要單薄一些。他們擠一擠是最合適的。


    可這話還沒說出來,就見君宵道:“不忙。”


    不忙?


    那難不成到睡覺的時候再決定?


    林桀被弄得一頭霧水,不過師父發話,哪有不從的道理。於是他又頗為狗腿地點了點頭道:“那行,還是先收拾一下房間吧。那個……你們稍等一會兒,我先去把那兩間房裏的雜物清理出來。”


    “不是說空屋嗎?”白柯有些奇怪。


    “額……被我放了些東西。”林桀撓了撓頭,“我以為這院子會空很久,畢竟恒天門近十年不收徒了。”


    白柯點了點頭,覺得可以理解:“一起收拾吧。”說完便帶頭朝最近的雲竹邊那間屋子走去。


    “哎——”林桀還沒來得及阻止,那三人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那間屋門外,“吱呀”一聲推開了門。


    白柯:“……”


    君宵:“……”


    白子旭看了眼屋內,然後扭頭衝慌忙跟上來的林桀豎了個大拇指:“高人。乖徒你把你們門派整個藏經樓的書都搬回來了嗎?還不好好放,這簡直跟地震震塌了似的……嘖嘖嘖。”


    乖徒你妹啊!


    被占了便宜的林桀默默嘔了一口血,想吐這人一臉,但鑒於這死不要臉的是白柯的爹,他隻得默默又咽了回去。


    看著屋子裏頭桌上、凳子上、案台上甚至連一邊的地上都亂糟糟地堆著書,白柯對林桀難得地起了一絲“佩服”心:“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嗜書之人。”


    林桀再次默默嘔了一口血:“……”看不出來是幾個意思?


    嘔完他解釋道:“這些是每次該做的功課完成不了,被罰的時候在藏書閣裏抄的書。”


    白柯那一絲佩服倏然之間便消失殆盡。


    說話間,君宵已經走了進去,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翻了翻:“這些你都看過?”


    “當然沒有啦。”林桀毛手毛腳地撿著地上的抄本,解釋道:“有些太過枯燥或是艱深的,抄的時候根本不過腦子的。還有一部分是我來不及抄的時候,一個朋友代我抄的,他很會模仿別人的筆跡,替我抄完送給師……鴻賢師父過目的時候,回回都能蒙混過去。隻有我能理解的、適合我這個階段的,還有內容有趣的,我抄完會再翻幾遍,有幾本更是百看不厭的。”


    說著,他瞥了眼君宵手裏的那本,道:“比如二師父你手裏拿著的這本,就是我讀了不下二十遍的書。”


    白柯正一起理著桌子,聞言便走到君宵身邊,伸手拎著他手裏的那本書看了眼封皮。


    就見那簡陋的手抄封皮上寫著四個字:南華記。


    南華?


    白柯第一反應隻覺得這個詞有些耳熟,緊跟著邊想起來,似乎君宵說他拜師的時間便是南華三年,距離現在已經五千多年了……這裏的南華難不成跟君宵口中的南華所指的是同一個意思?


    他這疑惑剛浮出來,就聽林桀一手抱著一摞書,一手已經舞開了,如同唱大戲般地做了個極為豪邁的動作,邁了個端端正正的方步,道:“南華是我最為羨慕的一段年代。那是一個仙魔妖怪齊聚首、風起雲湧的年代,那個年代裏的人和事對現在的修道一族來說已經成了傳說了。”


    白柯下意識地看了眼君宵的反應,就見他似乎沒聽見林桀的話似的,平靜而沉默地翻著手裏那本。


    他看書速度很快,總是在看這一頁的時候,清瘦的手指就已經夾著下一頁那薄薄的紙,然後一眼掃完,便輕輕翻地翻了頁。


    而這邊林桀一說起南華那段年代就格外亢奮,直接開啟了話嘮模式,嘰嘰喳喳沒完沒了。


    “……雖說玉生門現在沒落成這個樣子了,當年它在修道界可謂一枝獨秀。雲征、雲深、雲遙三個大神就都出自玉生門,南華中後那一代風雲人物裏,我最崇拜的得數雲征真人了,要是能目睹他當初在歸林以一人之力斬殺十二血妖,還有在岷城三退魔修大能解救數萬黎民性命的英姿,我可以心滿意足得直接去跳海!”


    白柯:“……”這都是什麽烏七八糟的比喻。


    “不過玉生門的掌門比這幾個還要厲害,那是……”林桀卡了會兒殼,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才能表達出心裏的想法似的,“哎,總之,那些都是神,不是我們這些人能企及的。而且那個年代之後,便再也沒出過更風騷的人物了。可能世間靈氣少了,人心也浮躁了,就連修道之人也不例外,而且天資根骨那麽好的估計也難找。盛極必衰,否極泰來吧。”


    林桀說完還低頭,似乎是沉痛地哀悼了片刻,其行為之神經,不是白柯能理解的。


    不過哀悼完,他又恢複了一副狗腿的樣子,顛顛地湊到桌邊來,問君宵:“二師父,你聽說過南華那個年代的事情麽?你離那個年代近麽?我隻能從書上看到當年的一些事情,估計還不足三分。”


    白柯也看向君宵,似乎想看看君宵的反應。


    結果就見君宵翻完最後一頁,然後拎起書,沒什麽表情地衝林桀晃了晃,挑眉問道:“你所謂的南華舊事,都是從這些書卷上看來的?”


    林桀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君宵麵無表情,言簡意賅地吐出八個字:“狗屁不通,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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