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臉兔耳的怪鳥被顏君陶的話刺激的,連尾羽的黑色火焰都仿佛變得更加炙熱了些。


    “你怎麽了?生氣了?”顏君陶自認為是一個好主人,十分關心坐騎的生理和心理健康,時刻關心。他一手抓著對方兩隻長長的尖耳朵,一手拍了拍怪鳥姣好的大頭。陽光下,怪鳥的紫色羽毛變得很淺,被照射的如湛藍的海水,閃過如寶石的流光溢彩。


    “小的怎麽敢生大王的生氣呢?!”怪鳥這樣道,聲音是再沒有過的卑躬屈膝,盡顯奴顏。


    太荒的異獸大多還保留著上古時期的一些習慣,好比遇到仙力比自己強大高深者,不會口稱前輩,而是叫大王。仿佛它們還活在山大王爭霸的日子裏。


    怪鳥一個翅膀輕揮,就乘風滑翔回了容兮遂身邊。它雖然體型巨大,但仍動作優雅,靈巧敏捷。兩隻巨大的翅膀真正“呱唧呱唧”的煽動起來,就會產生如臂使指的颶風,可以變作它的手,為它做一切它想要做的事情,好比獵取食物。


    容兮遂一直站在原地,生怕顏君陶回來的時候找不到他。怪鳥來時,不需要它停住,隻需要略空而過,容兮遂就可以輕鬆一躍,踩上鳥背。


    容兮遂看顏君陶的眼神總是飽含深情,帶著他自己都控製不住的寵溺。愛上一個人,本質上就是想要給對方最好的一切,以及讓自己變得和對方一樣好。容兮遂自我感覺他大概是沒戲變成顏君陶這樣的小可愛了,隻能專注於對顏君陶好。


    “剛剛好玩嗎?”


    風從顏君陶的臉頰吹過,撫上了容兮遂如玉的臉頰,兩個人盡可能近的依偎擁抱於巨鳥之上,享受著隻屬於他們二人的高空時光。


    “口桀——”怪鳥劃過藍天時,本能的發出了一聲特別破壞美感的奇怪叫聲。


    容兮遂抬腳,看似隻是輕輕的踩了那紫色如鋼鐵一般堅硬又如錦緞一般油亮的羽毛,實則暗含巧勁,隔山打牛,透過脊背,正正好的直擊到了怪鳥五髒六腑的痛點。讓它差點一口血吐出來,卻還要身殘誌堅的說不痛,堅強的維持飛行平穩……還要比它更倒黴的鳥嗎?簡直鳥生慘淡!


    “蠻好玩噠。”顏君陶看上去很嬌小,卻始終有一顆喜歡強悍大型動物的心,下界的巨型腓腓是這樣,後來的巨鯨少年也是這樣,如今又有了一隻怪鳥。


    當然,巨鯨少年是不同的,它不是坐騎,是顏君陶某種意義上的哥哥。


    “我們走的路,不太對吧?”容兮遂皺眉,迎著太陽的方向,拿出顏君陶從結界門口買到的堪輿圖來比對,雖然說太荒的路放眼望去都差不多,但大致的方向容兮遂還是心裏有譜的。


    “這是近路。”怪鳥眼睛也不眨一下的道。


    “我們掉頭的話,能去邊城嗎?”顏君陶問。


    “不能啊大王!”怪鳥一副苦苦哀勸皇帝回頭是岸的老臣表情。


    “好的,那我們就掉頭。”


    “……”


    顏君陶重新下達命令,還怕怪鳥沒理解他的意思,猛地扯了扯對方的長耳朵。這回怪鳥連假裝自己幻聽都沒可能了,“嘶”了一聲,任命掉頭。


    然後接下來的一路,顏君陶和怪鳥之間的對話基本就是這樣。


    “往左還是往右?”


    “右邊。”


    “好的,我們去左邊。”


    “下麵是不是有綠洲?”


    “沒有。”


    “好的,我們下去休息一下。”


    簡直就像是雙方都在故意說反話似的。顏君陶堅持和怪鳥跨服聊天,最後竟然還聊的很和諧。除了他們真的在怪鳥說的沒有綠洲的下麵,找到了綠洲。


    “這怎麽回事?”容兮遂其實是知道怎麽回事的,隻是想借故找茬。


    怪鳥停在滾燙的沙漠上,來回蹦跳,爪子有點適應不了猶如鐵板燒一樣的沙地。巨大的深色眼睛骨碌碌的轉動,到最後也隻是想到了一個“我忘了”的敷衍答案。


    然後?


    然後容兮遂當然是得償所願的又收拾了一頓怪鳥啊。


    對方這才消停了些,在日落之前,帶著顏君陶和容兮遂終於到達了古城。遠遠的就能夠看到磚砌的破敗城牆,樣式還停留在望楚仙朝時期,帶著說不上來的古老與落後。怪鳥到了離城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打死也不願意進去了,看上去好像很忌憚城裏的什麽東西,或者是什麽人。


    顏君陶選擇了尊重自己的坐騎,隻是拿出一個碩大的紅繩,纏繞在了怪鳥的爪子上。繩子裏還編有金色的鈴鐺,怪鳥隻要稍微一動,鈴鐺就會響。裏麵暗含仙力,可以隨時知道對方的下落。


    “這樣就不怕你丟啦~”顏君陶開心的為怪鳥介紹。


    怪鳥:“……”送到邊城還不夠嗎?!


    明顯是不夠的,顏君陶很滿意怪鳥的服務,既平穩快速,又不失樂趣,在接下來尋找巨人樸父的過程中,他很願意和對方繼續維持這段關係的。


    我不願意!怪鳥的內心在嘶吼。


    怪鳥嘴上說的卻是:“……這也是我的榮幸,隨時等候您的召喚。”這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很顯然它並不開心,也不想再和顏君陶保持什麽見鬼的良好關係。可是它能怎麽辦呢?打又打不過,逃還逃不了。現在外麵的那些仙人都這麽可怕了嗎?這肯定是魔修吧?對,沒錯,這一定是那些毫無人性的魔修!


    安頓好自己的坐騎,顏君陶就和容兮遂結伴前往了前麵的古城。怪鳥把他們放下的地方其實不算遠,騰雲駕霧飛過去的話,大概就是眨了兩下眼的瞬間。


    邊城的城門和外界不一樣,是一天十二個時辰無休的,除非在戰時或者是獸潮的時候才會關閉,平時會一直大敞,歡迎來自天南海北各界的散仙。但今天大概是天色已晚,城門口並沒有看到什麽仙人進進出出,隻能零星的看到一二拖著沙獸入城的賞金獵人,這些沙獸大多都是奇形怪狀的,色彩十分黯淡,死去那一刻的表情很是猙獰。


    顏君陶和容兮遂一身白衣先不染塵,與渾身血腥味的糙漢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就仿佛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這樣的不同,自然引起了一陣騷動。能在沙漠裏始終保持著這樣謫仙外表的仙,無疑都是強者,哪怕路人感受不到顏君陶和容兮遂的境界到底是怎麽樣的,也不影響他們對強者的崇拜。顏君陶一路走過,到哪兒都能聽到倒吸涼氣和敬佩咂舌的聲音。


    隨便找來一個路人,就問到了城主府的所在,對方還熱心的表示可以給顏君陶帶路,但是卻被謝絕了。


    顏君陶和容兮遂隻是根據對方的話,自己找到了城主府。對方大概是記的有些模糊了,城主府明明在喬木的向陽處,但對方說的卻是背陰處,幸好……顏君陶是個路癡,還對自己有一種蜜汁自信,莫名其妙的就找到了。


    城主府門口人就很多了,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不是在吵架,就是在舉行什麽慶典。等問了一下圍觀的人,顏君陶發現自己還真的猜對了。


    是有人在慶典上吵架。


    兩個勇士外出一個月有餘,在上午的時候一起逮住了一隻夠全城人吃的紫色怪鳥,城主為此舉行了分發慶典。但問題就出在分發上,兩個勇士都想第一口吃到怪鳥身上最嫩的肉。那既美味又富含仙力能量,是最有利於修行的異獸肉。


    兩人都覺得自己功勞大,理應吃到這一口,從一開始的爭執到如今的大打出手,連城主也拿他們沒辦法。


    顏君陶若有所思,怪不得他的坐騎不肯入城,這裏的仙吃鳥啊。


    雖然顏君陶來之前並沒有了解到邊城有什麽吃怪鳥的習慣,但既來之則安之嘛,他們跟著圍觀了好一會兒。


    直至兩個勇士帶著塵土的扭打,莫名其妙打到了顏君陶腳下。他們還是誰也不服誰,曾經的好兄弟眼見著就要變成世仇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漂亮的仙子站了出來,仙子衣著十分大膽清涼,渾身帶著成套的鏤空金飾,蜜色的肌膚充滿了力量之美。


    仙子上前,一手製服了一個筋疲力盡的勇士,然後責問道:“你們的友誼呢?你們的曆史呢?就為了一口鳥肉就沒有了嗎?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寧可隨便把它送給一個路人,也不會讓你們吃到!”


    然後,這位不知道來頭的仙子,就真的把白生生、嫩呼呼,還冒著熱氣的鳥肉送到了顏君陶和容兮遂的嘴邊:“來自遠方的陌生人,請你們了。”


    顏君陶和容兮遂卻誰都沒有伸手去接。


    蜜色仙子挑眉:“怎麽?沒有膽量吃?”眼神裏有著恰到好處的挑釁。一般仙肯定就要上當了,畢竟之前還有那麽多的鋪墊。


    但顏君陶不是一般仙。


    他長身而立,卓爾不群的站在那裏,微微笑著道:“確實不敢。訛獸的肉可不是那麽容易消化的。”


    ——西南荒中出訛獸,其狀若菟,人麵能言,常欺人,言東而西,言惡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出自《神異經》)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在太荒的西南處,有一種名叫訛獸的鳥,像兔子一般,擁有人臉可以說話,但經常騙人。喜歡把東說成西,把惡說成善。訛獸的肉很美味,但吃了它的肉,人就再沒有沒有辦法說真話了。


    顏君陶上輩子從自己的道友口中聽到的最多的就是訛獸這種奇怪的鳥,在結界門口見到紫色怪鳥的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它。


    換言之,它帶他們來的地方也根本不是邊城。


    這裏的人都吃過訛獸肉,沒有辦法說真話,他們對此的應對方式就是報複社會,引每一個誤入這裏的路人,也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就和鏡湖花海旁邊的那些假景點似的,可惜,他們的敬業程度明顯沒有鏡湖花海那邊高,很輕鬆就被顏君陶看破。


    “下次騙人,還是專業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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