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涯俯身,把千裏眼拎起來,像個眼科醫生般對著壁燈給它驗傷。


    血絲不多,彈性適中,瞳孔收縮靈敏……傷勢似乎不重。


    “誰打的?”林涯問。


    “我們都不認識,”千裏眼狠狠抹一把瞳孔,“我看它腦袋上長葉子,肯定是山精……這兩天山上大暴雨,西坡都給衝塌了,它八成是打那邊過來的。”


    林涯:“……”


    他爸這是下嗨了。


    林涯棲身的龍神祠在龍潭山南坡,當地人偶爾上山祭拜,還算有人氣,另外三坡人跡罕至,連他都不常涉足。


    “西坡那邊山精不行,素質低,跟土匪似的。咱們在祠裏好端端地避雨,吃著化肥唱著歌,那西坡的小蠻子突然就闖進來打人,還搶走兩袋化肥。”千裏眼開始地域黑,拉踩一波並吹捧睚眥,“它們西坡不比我們南坡,我們南坡有尊上立規矩,山精個個都懂事兒,都像尊上一樣通人性。”


    林涯微微愜意,愈發通人性。


    他本來不愛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會兒卻決定抽空回去看看。


    千裏眼告完禦狀就要走,林涯捏住它,走進衣帽間拉開抽屜:“給你個東西。”


    千裏眼定眼一看,抽屜裏有個眼鏡盒。


    林涯這段時間做直播賺到錢了,給父老山精們買了些東西,大多是化肥花盆之類,相當於補品與花衣服,是個衣錦還鄉的意思。但那些千裏眼都用不上,也就抹抹人工淚液。


    “一人一片。”林涯拿出眼鏡,雙手拇指按住鏡片略施巧勁,鏡片便從框上脫落。


    “喲,這可是好東西。”千裏眼雙臂大張舉起鏡片,極其像一位玻璃搬運工。


    林涯:“清楚嗎?”


    “真清楚!太清楚了!”千裏眼萬分雀躍。


    它們這對眼珠兄弟常常三更半夜溜進書店、圖書館蹭書,尤其嗜好眼科醫書,書裏各種無.碼眼球,還有剖麵,黃.暴非常,它們這種十來歲的青少年眼球根本把持不住。除去眼科醫書外,它們也看其他醫學書籍了解人體結構,回頭給山精兄弟們科普。


    山精野怪不比天地靈氣凝聚而生的神獸,沒有自帶人形的種族天賦,得一步一個腳印地修煉:腸道係統要怎麽長才能消化人類的食物?人體血管網絡要如何構築?肌肉與骨骼要怎樣分布才能流暢地做出各種人類的動作?熟讀人.體醫書能少走許多彎路,不至於修得裏出外進、處處畸形。凡人提起妖怪,常離不開青麵獠牙、血盆大口等形容詞,其實都是修形失敗。


    常年蹭書令千裏眼兄弟近視得厲害,與其叫千裏眼不如叫一米眼,根本毫無尊嚴。


    “就是有點兒暈……”千裏眼跌跌撞撞地舉著鏡片跑了。


    ……


    好不容易盼來沒課的周末,喬樂然雨露均沾:周六跟同學浪一天,打打籃球泡泡網咖,自助小燒烤,團購六十八;周日跟聶飛他們橫行鄉裏,小煙叼上小酒喝上,夜店逛一逛,會所上一上……趕場子趕得齁累。


    包養眼瞅就一個月了,小情兒仍是老樣子,醋勁兒大、隔三差五就作一波,可能跟他主播事業蒸蒸日上翅膀硬了也有關係。小情兒一作喬樂然就跑群裏吐苦水,還學中年危機的禿頂丈夫,放學不進家門,忽悠林涯說肚子疼拉肚子,偷偷溜到車庫鑽進他爸閑置的rr裏,開始愁眉苦臉。


    喬樂然:@心飛飛@夢追追


    先把兩位主要聽眾@過來,然後拉開架勢講一講婚姻的苦,中年的累,猛男落淚不是罪。


    喬大少在rr裏躺得四仰八叉,無病呻吟:我太難了,聽說那些中年男人為了逃避家庭的壓力,每晚下班都要在車裏待會兒,我現在特別懂那種心情……回家幹什麽啊,媳婦兒嘮叨孩子鬧的,我才十八,都往車裏躲呢。


    喬樂然:勸你們別碰愛情這杯酒。


    正打字叭得歡,脊梁骨一陣惡寒,眼皮一撩,車窗外兩道冰冷的視線。


    林涯目光陰寒,卻不吱聲,光杵在那嚇人,也是學奸了。


    林涯:“不是肚子疼?”


    喬樂然:“疼,但不通暢,來車庫找找靈感。”


    林涯:“……”


    三秒鍾後,河東獅吼。


    喬樂然蔫頭巴腦的,被單手提溜出車前座,又被扔進車後座摁住,采用物理手段通暢了一下腸道。


    ……


    聶飛極有身為皮條客的責任感,幾次三番勸換人卻死活勸不動,喬樂然前嘴剛吐槽完小情兒,後嘴就能護著小情兒罵聶飛,聶飛順著他話吐槽兩句都不行,冤得快投井了。


    李文景快要讓他們逗死,知道勸不回,也懶得勸,頂多拿gay圈四海飄零攻不應求的梗逗逗喬樂然。


    喬樂然總挨這種逗,自覺跌麵兒,這周日和狐朋狗友們赴約前就想爭取一下機會,捧著幾份事先準備好的禮物盒找林涯——求人辦事麽,禮得送到位。


    浴室水霧氤氳,林涯擦著頭發走出來,模樣巨性.感。喬樂然屁顛屁顛地粘過去,羨慕地摸一把腹肌,然後塞過去個表盒,口中念念有詞,作法似的:“我給哥哥買積家,哥哥躺平笑哈哈。”


    林涯:“……幹什麽?”


    再塞過去條腰帶:“我給哥哥戴gi,哥哥讓不讓我騎?”


    林涯麵頰微紅,自打北宋活到現在,就沒見過喬樂然這麽不要臉的。


    再砸過去一把車鑰匙:“我讓哥哥開寶馬,哥哥變成小野馬。”


    林涯皺眉:“……”


    聽不太懂。


    喬樂然仍在吟詩:“萬水千山總是情,讓我當一行不行?”


    反正是對方主動,不懶他需索無度,林涯攥住那截清瘦的手腕,把人拉進浴室。


    這不就成了?錢砸到位都好說,喬樂然樂觀地想。


    一小時後,頂著一蓬亂發扶牆走出浴室,臉蛋都哭成小花貓了。


    小情兒忒不講究!禮都收了不辦事兒!!!


    黑吃黑,喬樂然都想報警了!


    ……


    他路都快走不動了,卻不敢耽誤晚上的酒局,吹牛艸人設可全指望這張酒桌呢。


    跟聶飛這罪魁禍首碰上頭後,喬樂然打發走自家司機蹭上聶飛的車,忍著渾身酸痛的不適,在路過藥店時故意喊停。


    “停車,我去趟藥店。”喬樂然刻意流露出中年禿頭金主那種愁苦中微露炫耀的神色,“買盒六味地黃丸,用不用給你帶點兒什麽?”


    聶飛一愣,差點兒笑出聲:“買去吧,不用管我。”


    好不容易過幾天xing生活,看給孩子嘚瑟的。


    喬樂然步伐紈絝,氣質浪蕩地走進藥店,一跨進門檻就變臉,麵紅耳赤地跟賣藥的小姐姐嘟囔:“有……嗎?”


    “什麽?”喬樂然聲如蚊蚋,小姐姐沒聽清。


    一旁經驗豐富的大媽扯著嗓子:“硝酸甘油軟膏?給他拿銳托喜。”


    喬樂然麵露驚恐。


    大媽麵色如常,向銷售新人傳授經驗:“治肛.裂那個,效果特別好。”


    小姐姐忍笑技術不甚高明,喬樂然心如死灰。


    作者有話要說:


    樂樂:禮都收了不辦事,還厚顏無恥得這麽自然,裝出一副聽不懂我在說什麽的樣子……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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