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恒終事,原來他還記得,隻是現在想想,大約也算是打臉了,向榮羞慚地笑了笑:“那恐怕不好驗證,不等到蓋棺定論那一天也驗證不出來。”“那就等唄,”周少川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不覺得自己等不到那一天。”因為反正是要白首偕老的,未盡的話裏藏著明確的含義,向榮什麽都懂,卻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插科打諢,佯裝抖了一抖,他笑著說:“怪嚇人的,這語氣眼神,讓我覺得你好像想親眼看著我死。”才剛給他點好臉,立馬又蹬鼻子上臉!情話不會說,耍貧嘴卻比誰都在行,這種人就是欠拾掇,周少川再度掰過向榮的下頜,一言不發,狠狠地在他的唇鋒上覆上了一吻。親也親過,鬧也鬧過了,周少川還是盡快找了間就近的醫院,給向榮包紮了傷口,沒傷到骨頭,養一段時間自然也就好了。隻是周少川不放心,把人拉回北京直接送去住院了,向榮再度不良與行,恰如當年他骨折的那段時間,親朋好友們接二連三地來探視,周少川也不避忌,兢兢業業充當著看護人,眾人見狀,有笑而不語的,也有專程來打趣兒的,笑鬧過一陣,漸漸地,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了。等向榮徹底恢複行動,已是半個月以後的事了,出院的當天,周少川的手機卻關機了,估計他有重要會議,向榮便自己回了家,不想等到晚上九點,仍然不見周少川的蹤影。他隻好給許小姐打電話,結果卻被告知周總休假了,一連要休十天,去哪她也不清楚,因為機票並沒有通過她來訂。向榮這才有點慌,先上網看了下有沒有周父和翟女士的新聞,好在一無所獲,正要用護照號查查周少川的行蹤,後者忽然發來了一條微信。【能走了,可以履行承諾來追我了?】【??】向榮不解其意,迷惑地發了兩個問號過去。【不是要追我,腿壞了追不上就算了,現在好了,那過來追吧。】“你在哪啊?”向榮直接語言問道。周少川:“不在北京,在一個我曾經到過的地方,看緣分吧,要是能找著就算你追上了,找不著,那就是沒緣分了。”說完,就又關機了。向榮一個頭三個大地站在客廳裏,尋思不明白這又是鬧哪一出?怎麽還學起他來了,一聲不吭玩拔腿就跑?!還說什麽在他去過的地方……向榮簡直更惆悵了,周少川為了找他,曾經把大半個中國都跑遍了,到過的地方實在太多,讓他去哪找呢?十天的時間,倘或找不到,大少爺難道也打算學他一樣玩失蹤麽?這是嫌一輩子太久,好好的日子就不能好好地過嘛……向榮把地圖都翻出來了,琢磨著或許該從廣東開始找起,跟著,又覺得北上廣深,不如索性先去上海,一通亂尋思之後,他又覺得不大對,這樣範圍太大,周少川也不可能鋪天蓋地的撒網,何況這些地方對他而言,都算有著不好的回憶,又何必非要去故地重遊,勾起舊日情腸?那麽……好的回憶又有哪些呢?驀然間,他的目光落在離上海並不算遠的杭州上,曾經他和少爺遊遍了西湖,還在那吵過一架,少爺當場揚長而去,其後還約自己在斷橋上來了一場走哪算哪的偶遇。“看有沒有緣了,有緣的話,自然能碰見……”依稀仿佛,在多年以前,周少川也曾這麽說過,向榮騰地站起身,拿起手機立刻訂好了機票,趕第二天最早一班飛機抵達了杭州。其時已近陽春三月,西湖畔遊人依然如織,上一次來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向榮無心觀看景致,隻怕攢動的人頭阻礙住視線,好在周少川足夠高,應該也不至於看不見,他一路走一路望,來來回回走了兩遍,碰見四次擺攤照相的人跟他吆喝,等最後一次走過去時,人家早已經不惜的瞅他一眼了。春寒尚有些料峭,他卻跑出了一頭的汗,一度想打電話,但又明白周少川就是想求一個偶遇的浪漫,他不能破壞了這份感覺,隻能再找再等,見前麵有賣冷飲的,他上前買了根巧克力味的冰棍,拆開包裝才咬一口,就覺得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回眸,正巧對上周少川的一雙笑眼。“你就是這麽追人的?”周少川含笑睨著他問,“有吃有喝,光站著等我自己走過來?”向榮咽下嘴裏的一團巧克力,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給周少川看:“能不冤枉人麽,我來回跑兩趟了,剛吃一口而已……”“好吃麽?”周少川側頭看著他問。“還湊合,有點巧克力味,你嚐嚐。”向榮舉起了冰棍,忽然卻覺得腰被攬住了,拿冰棍的手亦被拽住,周少川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唇,巧克力甜中帶著微苦的味道,在兩個人的唇齒間一點點化開,絲絲縷縷的,牽絆得到處都是。這一回,他們終於能甘苦與共了。第65章 番外向榮在北京的親戚不算多,舅舅一家已是最親的一個,端午小長期,他和向欣各自攜帶著“家眷”,一同登門,到舅舅家過節。舅媽親手包了豆沙餡的北方傳統甜粽,向榮則帶了肉粽和兩壺紹興黃酒,進門洗過手,他就跟舅媽兩個在廚房忙活起了家宴的飯菜,剩下幾位無事可幹,便隻管在客廳裏坐著閑談。當然了,主要還是舅舅和外甥女婿楊曦在談,老爺子到了快退休的年紀,好賴也混了個副局級待遇,他一輩子在體製內,活得非常主流,對於親外甥是同性戀這事,打從心眼裏不太能接受,可事已至此,又能有什麽法子?隻好采取回避政策,不討論亦不提及,權當周少川是來家做客的一個朋友,客客氣氣,但無話可說。刨除這個原因,他跟周少川確實也沒共同話題,不像和楊曦,可以問問對方在醫院裏的工作,關於升遷評職稱這類事,大體也在他熟悉的語境裏,但一涉及周少川,甭管是地產還是金融,他全都一竅不通。何況人家買賣做得大,也沒有他指點江山的餘地,再者來說,同楊曦聊天,他還能替小兩口規劃一下什麽時候領養個孩子,和周少川……這問題壓根就說不著!一提到孩子,舅舅也是滿腹愁腸,看看向欣,再看看廚房裏正炒菜的向榮,挺好的一對兄妹,要模樣有模樣,要智商有智商,合該算是優良基因了,可到了呢?卻一個因為身體原因沒法生,另一個因為性取向不能生,老爺子想起這事就覺得糟心,簡直愧對辭世多年的姐姐和姐夫。舅舅在心裏無聲喟歎,半晌轉移開話題,拉著楊曦兩口子到裏屋給自己量血壓、測血糖去了。周少川獨自閑坐在沙發上,正有心去幫廚,舅舅家的熊丫頭容小菲就在這時湊了過來。容小菲和向欣同歲,長得不賴,很會倒飭,上學那會兒光顧著追星臭美,成績一塌糊塗,勉勉強強上了個三本,畢業之後,托父蔭進了一家事業單位,每月工資還不夠她買個包,至今仍過著沒羞沒臊的啃老生活。見周少川一雙眼兀自望著廚房裏的向榮,容大小姐當即嘴一撇,拿起一隻蘋果咬了一口,她含混不清地問道:“我記得你,那年表哥走的時候,我瞧見你在我們家樓下站著來的,是吧,我沒記錯這事吧?”周少川那時候滿世界找向榮,把北京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遛夠,自然也沒放過舅舅家。可一來他隻知道人家住哪個小區,不知道具體樓層、具體單位;二來,他也沒到喪心病狂的程度,舅舅畢竟是長輩,尚不清楚向榮是個gay,要是他狀若瘋癲地跑去詢問向榮究竟去了哪,沒準得把舅舅一家驚出個好歹來。況且憑借他對向榮的了解,也知道對方既有心走得幹淨徹底,就絕不會留下什麽蛛絲馬跡,凡是他有可能找到的親朋,向榮要麽交代了對方不許透漏行蹤,要麽,就一定連實話都沒跟對方說。然而道理上想得通,卻並不妨礙他依然在舅舅家樓下蹲守了好幾日,就是那麽一戳一站的幾天功夫,他卻已經被向來眼裏隻能瞧得見帥哥的容小菲注意到了。“你說說你,那會兒他都走沒影兒了,你還非要找,過了這麽些年,居然還肯和他好,這要是我,絕對這輩子都不原諒,最煩這種冷暴力一走了之的人了。”容小菲義憤填膺,又嘖了一聲道,“也不知道他究竟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哎,該不會是下降頭了吧?”她最近迷上了看東南亞鬼片,總覺得周大帥哥要不是迷失了心誌,絕不至於非得吊死在她家表哥這一顆歪脖樹上。容小菲是真心替周少川不值,因為她從不覺得向榮帥,當然她不瞎,之所以昧著良心不肯承認兩個人般配,實在是帶了不小的偏見,蓋因向榮一直看不慣她,對她的態度也挺冷淡,記得高中那會受她爸媽委托,向榮曾到家裏給她補過幾次數學,可看著她一邊擺弄思密達偶像天團的照片,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講,向榮當時聲氣兒就已經不大好,過後,還時常用一種打量智障的眼神看她。那眼神,直到現在都讓她忘不了!見向榮居然搭上了周少川這麽一位大帥哥,她心下頗多不忿,不由又想起了一句老話來——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哎,說實話吧,你到底看上他什麽了?”容小菲一臉不可思議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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