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如此,次次如此。樂此不疲,致死方休。許臨端總覺得,無論他是不是林深的心理醫生,從旁觀者的角度,林深都是個值得敬佩的人。可是今天不一樣,今天的林深不同,他今天更像一個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獨占欲和自私,而不是隔著屏幕去演別人的愛恨。林深確實不需要他來做他的心理醫生。許臨端想。他有無數條路,可以將自己活的隨心所欲,不傷心神。他給出了一個別的建議,聽起來和治療毫無關係。“林深,畫作,詩歌,樂章,還有寵物,他們和人是不一樣的。你仔細想想,你對他們的感受,也絕對是不一樣的。”“等我從戛納回來,”林深道,“回來之後,我或許有時間好好想想。”林深剛從許臨端那裏出來打開車門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來自他的老朋友,導演周林錫。“小老弟,你上次和我聊過的事情還記不記得。”“記得,你知道是誰了?”那個把製片人打的半死的導演同仁。“就是賀呈陵。”聽到這個名字,林深的想法隻有兩個字――果然。周林錫的聲音帶著些調侃。“你別說,賀呈陵這小年輕就是帶勁兒,脾氣夠硬,下手也很,和你當年一模一樣。張揚的不行,而且還能直接張揚到現在。厲害。”林深聽到“帶勁兒”這個詞記憶就被拉扯回他和賀呈陵那個隻有他知道的柏林初見。冬日的霞光下被渲染的柔和的微卷的發絲,瘦削的肩膀,還有露出的白皙的腳腕。他歎了口氣,“他沒變,變的是我。”假設現在遇到同樣的情況,賀呈陵怕是還會上去一酒瓶子給對方開瓢打的那人跪地求饒叫爸爸,但是林深已經不是當年的愣頭青了,他會玩些成年人會用的私下手段。“人都會變的。”周林錫彈了彈煙灰,“林深,其實我們做電影的,隻要對於電影的態度不變就成。”哪怕其他都改變,隻有電影,對它的信仰,必須一塵不染。同樣是平京,賀呈陵開著車穿過十米一哨二十米一檢的層層壓製,終於來到了一棟建築麵前。他推門進去,對著客廳裏正在泡茶的老人裂開嘴笑,“祖父。”老人家抬都沒抬眼,繼續泡茶。不過賀呈陵也不在乎,笑嘻嘻地坐下,拿起一杯喝下,“祖父,我好不容易來一次,你不至於不跟我講話吧。”“你還知道來,我以為你已經把我這個老頭子忘了,前段時間我的外孫打官司還是勤務兵告訴我的,你自己不會打個電話啊還要我給你打?”“不是怕你擔心嘛。”賀呈陵剛才喝的太快啥也沒嚐出來,這會兒倒是慢下來,“再說了,就門前那步步哨子都讓我為難,我要進來難不成還是要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嗎?後備箱都要打開查。”老爺子聽著賀呈陵這陰陽怪氣的,冷哼了一聲,“當初你從德國跑回來我就應該直接把你丟到軍營裏待著,省的現在話多又事多。八卦小報天天都裏不了你。”賀呈陵聳肩,“我哪有?他們都胡寫。媒體嘛,那是他人喉舌,又不是我的。再說了,你就算把我真的扔到軍營裏,也就是多養出一個兵痞子罷了,最後跟阿睿一樣。”“你跟人家比,”老爺子戎馬一生,就因為兩件事情愁過,當年是自家閨女似乎被一個德國混蛋迷得死去活來鬱鬱而終,現在則是遇到這麽個皮猴子給自己的晚年增加了不少波瀾壯闊。“阿睿當年當兵的時候可不是那樣。”“是。”賀呈陵繼續不遺餘力的黑自己的助理,“在老將軍麵前,哪個小士兵敢胡作非為,裝也要裝好看了。”“那你也給我裝一裝啊。”“我和他們可不一樣。”賀呈陵笑,“我不是祖父你的兵,學了些功夫也全用來打架了,那些家國重擔,我是真的扛不上。”“誰讓你去扛了?”老爺子一腳踹過來,徹徹底底地丟了之前的神仙氣度。“你過幾天要飛去法國參加那個什麽電影節了對不對?”“嗯,戛納電影節。看看別人拍的片子。今天過來就是給您說一聲,不然您老人家又得從勤務兵那裏聽。您說說您也是的,人家一個好好的小年輕,成天被迫給一個老人家找八卦解悶兒,遠大理想全都成了泡影。”“人家小季可好了,可不像你話這麽多。”賀呈陵看向遠處站的跟棵小白楊一樣挺拔,抱著槍的年輕士兵,不知道哪根筋兒抽了,忽然回想起林深穿著軍裝的模樣。冷峻又沉穩,氣派又堅定。確實……蠻好看的。第36章 戛納┃不用他們誰允許,隻要你允許就可以林深來過戛納許多次, 一直覺得這裏精巧又迷人。阿爾卑斯山和地中海親吻彼此的裙擺, 裏維拉海灣封鎖起馥鬱的土地, 白色的建築,不曾凋謝的花朵,還有獨屬於五月的陽光正好, 平靜無風的氣候以及最美的電影節。林深在機場就被各種閃光燈圍繞,記者一直跟拍到了他突破重圍上車。有人甚至直接拿著手機直播到了國內,下定決心不讓林深這一次的戛納之旅籍籍無名。到了酒店和劇組匯合, 宗霆看到自己的男主角很是開懷, 一下子過來把他抱住,“林深, 你又變帥了,要不要跟我一起組個樂隊啊?”這位宗霆宗導演是個彪形大漢, 紮髒辮,留絡腮胡, 當時年輕的時候就有一顆搖滾的心,可惜最後沒成,生活所迫才拍起了電影, 雖說混的風生水起, 但是到現在還對青春的遺憾耿耿於懷。宗霆見過林深彈貝斯,低聲婉轉深沉,充滿藍調的特質,從此以後每一次見麵都要攛掇對方和自己一起撂挑子不幹去實現偉大的音樂夢想。林深還記得對方第一次語重心長地拉住他說什麽“林深啊,你看看咱們都那麽愛音樂, 搖滾的明天還需要我們付出努力啊,這樣吧,咱倆都別拍電影了,咱們去組樂隊,拿格萊美。”然後就被白斯桐險些把辮子給剪了。林深從對方熱情的懷抱中掙脫出來,笑意溫和,“宗導,我聽說你的樂隊已經解散了。”第……算了,林深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到底是宗霆的樂隊第多少次解散。“……是啊,”宗霆瞪大眼睛,理所當然,“沒解散過的樂隊算是樂隊嗎?隻要你願意來我那兒彈貝斯,我現在立刻坐飛機回去就把他們給組織起來。”白斯桐聽到這話立刻出來解圍,更準確的說她是怕林深再來一句什麽刺激到為青春圓夢的導演,所以直接攔住,“宗導,林深合同還在我這兒,要是真跟你走了,違約金把他賣十遍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