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眉眼間蕩漾起笑意,語氣驕傲又篤定,“naturlich habe ich das sagen.(當然是我說了算。)”“felix,”賀呈陵想起別人稱呼林深時用過的德語名,叫了一聲道,“你未免也太自大了,誰允許你替柏林做主了?”他講完這句後,衝著林深吐了個煙圈,可是林深並沒有避開,而是在煙霧之中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又是那種循循善誘的語氣,帶著微妙的歎氣,“leon,不用他們誰允許,隻要你允許就可以了。”賀呈陵這一次並沒有糾正這個不算親密的人應該叫他“leonhard”而不是“leon”這樣親密的稱呼,盡管他以前這樣糾正過無數的人。畢竟幸運者遇到獅子,實在難以明確是獅子以人飽腹還是那個幸運兒去擁抱了獅子,然後拿體溫來溫暖他的皮毛。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君:(1)那部比利時電影的原型是比利時女作家多米尼克?羅蘭的《狂人》。我很喜歡她的《愛情日記》和《氣息》,她是我認為氣質很漂亮的女人。(2)“felix” 意思是“幸運者”。leonhard意思是“獅子”。最後那句話就是隱喻了這個。第37章 夜雨┃“誰讓我腦子裏都是你。”再後來他們又繞到了剛才那部比利時電影, 兩個人手上已經拿起了第二支煙。林深覺得自己今天似乎需要傾訴, 這個畫家的故事勾起了他的虞生南, 讓他忽然間無法分明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屏障。“剛才那部電影裏主人公是個畫家,在《涸澤而漁》裏麵,我也是一名畫家, 最愛飄揚在湖邊的蘆葦蕩,最遠處湖和天的分界限被模糊掉,暗色的雲壓下來。我愛極了那樣的場景, 隻要手上有筆有紙, 我就會畫下來。如果沒有,我就把它們牢牢記在腦子裏。”賀呈陵注意到了他的用詞, 不是我演了一個畫家,而是我是一個畫家。如果不是他太敏感的問題, 那麽這其中的差距,或許就是隱秘的危機。他又吸了一口煙, “後來呢?”“後來……”林深壓著聲音笑了笑,“明天要展映,我就不劇透了, 你自己去看吧。”他雖然想要傾訴, 但剛才那一段講完就已經夠了,再聊下去,難免會聊到自己,何必。而且他現在已經能分的清楚真實和虛假了。虞生南是虛假,賀呈陵是真實。賀呈陵也笑, 放鬆下來的筋骨變得懶洋洋的,連煙草氣都呈現出一種溫柔感。“合著你是來給宗霆當說客,邀我去看他的電影的。”林深垂眸去看他,語調又柔滑起來,剛才的一切被遮掩的幹幹淨淨,像是未曾存在過。“不是給宗霆當說客,我隻是想要你去看我的電影而已。”賀呈陵抬眼去瞧他,他原本想問林深“你這麽裝著喜歡我不覺得累嗎?”又或者問“你到底想從我這裏獲取些什麽?”,可是在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這兩個問題都無關緊要。他們根本沒必要再將這些敞開了講分個清楚明白。他就算曾對這個人有過心跳加速的感覺,但是絕對不會真的動心,這隻不過是看到美麗的事物的本能反應,林深不用想也是一樣。他們不過是兩個百無聊賴的人,借一個動機來努力地讓自己的生活顯得有滋有味一點不至於發瘋。隻不過林深用的是虛情假意的迷戀,而他用的是不動聲色的接近。所以賀呈陵最終隻是在靜了片刻後道,“好,我會去的。”林深自然不知道賀呈陵早已刨析清楚,他隻是心滿意足於可以和這個人有更加親密的機會,去了解他,像是了解那副畫,那首詩,那篇樂曲和那隻豹貓。“賀呈陵,你現在已經不討厭我了,對不對?”“不討厭,也沒多喜歡,我隻是想贏你。”無論是在《致命遊戲》這個沒那麽重要的綜藝節目裏,還是在那個他和苟知遇打賭的新電影裏,他都瘋狂地想要勝利。i see,ie, i conquer.我來到,我看見,我征服。凱撒大帝的名言就是他的人生信條。林深並不介意賀呈陵給出這樣的答案,拿他以前撩貓逗狗的經曆來講,這樣已經是個不錯的局麵。他完全可以從中得到他想要的。當然,如果局麵更好一些他會更加歡喜。“下一次錄製節目,我等你贏我。”賀呈陵揚了揚下巴,“當然。”柑橘香,雪鬆味,煙草氣,三種味道混合在一起,成就了一種新的味道。如果有調香師在場,他一定會發現這些也是一種迷人的搭配。“下雨了。”林深看著落地的玻璃窗,沒拿煙的那隻手觸在上麵,啞著聲音開口。賀呈陵順著那隻手的方向看出去,確實已經下起了雨。濕潤的水滴衝刷樹葉,搖落白色的花瓣,激起塵土,是戛納久違的難得的五月的雨。被副熱帶高氣壓帶控製的地中海氣候的夏天降水極少,這裏向來幹燥溫暖,這麽一場就已經足以讓這片土地顯得與眾不同,像是觸動了某種叫做生命的東西。“很難得的一場雨,”賀呈陵做出了和林深一樣的動作,他也把那隻沒有拿煙的手放在了玻璃上,明明隔著一層屏障,卻好想能夠感覺到那種微涼。“柏林當時也不怎麽愛下雨,晴朗的天氣更多。”“可是柏林從來也不會熱到哪裏去,。”林深接上他的話,“平京熱起來可比那裏厲害多了。”“還沒到平京最熱的時候,”賀呈陵笑,“我記著有一年下午五點還能在路上攤熟雞蛋。”林深滅了煙問,“要回去嗎?”“回去。”賀呈陵也跟著滅了煙,想起什麽又問:“你帶傘了?”他一個導演可以不那麽注意形象,反正和那些背心短褲啤酒肚的同仁來說,他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不辣眼睛,可是林深是個演員,因為拍了法國電影在這裏也挺有名氣,難保不會被拍到然後貼出來,雨一下,發型衣服全濕,哪有什麽風度可言。“不了,我不喜歡打傘,這種大小的雨,不是正合適出去走走嗎?”林深說完,便伸出手來,對著賀呈陵行了一個跳華爾茲時才用的紳士禮。“願意和我一起出去嗎?”林深邀請道,又用起了錄製《致命遊戲――民國風雲》時的稱呼,“我親愛的,國王陛下。”“榮幸之至,”賀呈陵伸出手,不過卻不是搭在那隻手上,而是直接拉過了對方的手腕,“我高貴的,騎士先生。”雨不算大,但是足以打濕頭發和衣服,賀呈陵的墨綠色休閑西裝外套看起來還不那麽明顯,但是林深的米色外套就很快出現了水印。林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將那件外套脫了下來搭在手腕,隻穿了裏麵的墨藍色襯衫。“我記得當初有人給我提了句你最喜歡的作家是加西亞-馬爾克斯?”如果周禾芮在這裏已經會嘲諷自家老板的虛偽,明明就是他自己專門查的資料看的訪談和雜誌,此刻卻說成順便和偶然,果然沒有人能比得過他這樣睜眼說瞎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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