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夙廷挑起眉,瞅著她紅撲撲的小臉,赫然驚覺,這些日子來,他已被她固執率真的氣質給吸引,才會不自覺做出許多逗弄她的逾矩行為。


    在不知覺中,突然多了一些他不曾察覺的心緒,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在乎她……


    「怎麽了?」瞧他臉上戲鬧的輕率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擰眉深思的表情,她不由得感到困惑。


    「走吧!」他鬆開手,讓她穩穩站定身子後,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一如往常、充滿防備地躲他躲得遠遠的。


    無言地任他強勢拉著自己,她所有的思緒全落在他的神情之上。


    他在想什麽?


    為什麽突然出現那樣凝重的神情呢?


    丁喜芸愣愣地望著他,無法捉摸他的想法,一顆心因為他細微的臉部變化,被撩撥的悸動不已。


    和丁喜芸在大街上暫別後,餘夙廷忍不住地思忖,心裏對她產生的陌生悸動。


    他發現,當自己放越多心思在她身上,心便越不受控製的想要給她更多。


    現下認真回想起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出自內心的真實感受。


    他希望她過得很好、希望她快樂,真心希望她嫁給他……


    偏偏丁喜芸脾氣倔得很,根本不接受他的幫忙,硬是要將他的好,當成別有所圖。


    今日看她拖著病也要上街賣荷包,他開始思忖,該用什麽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減輕她賺錢的壓力。


    苦思了幾日,他終於想到一個好方法。


    他的表姐柳意荷是城裏唯一一個女授琴師,在京城裏頗有名氣,席下慕名而至的學徒多半為富貴人家的千金,若能召集這些姑娘,他想應該能幫上很大的忙。


    主意一定,他立刻登門造訪。


    「訂荷包?為什麽?」看著突然登門造訪的表弟,柳意荷好奇地問。


    「那姑娘手巧,繡的荷包雅致精美,你們絕對會喜歡的。」


    為了讓她不那麽辛苦,餘夙廷想出了變通的方法。


    柳意荷的學徒多,讓每個姑娘去向丁喜芸訂一個荷包,她很快就能賺足銀子還他。


    實在搞不懂表弟腦子轉著什麽,柳意荷蹙眉不解地問:「廷少爺,你這可把我給弄胡塗了。」


    這麽大費周章幫個繡荷包的姑娘是為什麽?


    不理會她滿臉疑惑,他緊接著交代。「花色樣式你們可自行挑選,不過,不準選太複雜的花樣,像牡丹、茶花、鴛鴦這些都繡不得。」斂眉略思索了會,他又繼續補充。「最好繡一朵小花、一隻小蝴蝶就行了,樣式越簡單越好。」


    繡荷包花眼力,他可不想再讓她熬夜繡荷包而弄壞了身子。


    「我看事有蹊蹺哦!你該不會是看上那個繡荷包的姑娘吧!」她敏銳地盯著他,瞧出其中端倪。


    被表姐看穿心思,他也不否認,隻是微揚起眉笑了笑。「總之,別跟她提起我的名字,若她問起,就說是慕名去訂荷包就成了。」


    暗暗打量著表弟春心蕩漾的模樣,她忍不住掩嘴輕笑。「我說你這是哪門子的規矩?荷包上隻繡小花、小蝶,這麽素雅,能看嗎?」


    聽出她語氣裏的調侃,他近似央求的說:「表姐,你就幫幫我吧!」


    雖不知表弟為何和那擅繡荷包的丁姑娘玩這「訂荷包暗傳情」的遊戲,柳意荷卻覺得有趣極了,難得表弟開了竅,身為表姐的她豈有不幫忙的道理。


    「你呀!瞧你平時一副精明樣,原來遇上喜歡的姑娘家,也笨拙得像呆瓜。」他聳肩有些無奈地任她調侃著,心中大石總算是卸下了一大半。


    或許他這樣的舉動有些荒謬,但能為丁喜芸做一點事,他心裏竟然有種說不出的歡喜。


    想起她,餘夙廷唇角不由得掛著抹微笑。


    這一刻他強烈感受到,原來全心全意為一個人付出的感覺,是如此幸福!


    【第五章】


    雪霽初晴,蕭瑟冷風中,幾株紅梅競相綻放,舒心香息在寒風中輕緩蕩漾開來。


    天候雖冷,那香息卻誘得她忍不住放下繡針,就近瞧瞧那幾株紅梅開得多美。


    念頭才轉過,她起身舒展四肢,順道掄起拳頭,輕捶緊繃的頸肩肌肉。


    這一陣子她的運氣好得出奇。


    或許是早些前那些客戶的幫忙介紹,近日上門請她繡荷包的,全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或夫人。


    繡的花色很簡單,但銀子給得不少,接連上門的生意讓她深信,再過不了多久,她便可以把老爹欠餘夙廷的一百兩給還清。


    除此外,她更不必為了那些時間趕得誇張的荷包繡件熬夜,整個人著實輕鬆了許多。


    她邊想邊挪移著腳步,往植著紅梅的屋後角落走去。


    無瑕落雪堆在梅枝上,襯得紅梅益發嬌豔,瓣瓣嫣色、蕊心皆覆著層極薄的冰霜,美得讓她舍不得移開視線。


    仰頭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紅梅,她手中無紙無筆,雙眼卻將眼前那利落的嬌麗勾勒入腦海,晚些進屋就可以打稿繡梅。


    思緒才掠過,一件大氅驀地落在肩頭,她愕然瞥過首,眼底便映入餘夙廷笑得燦爛的俊顏。


    「你今天沒上街賣荷包?」


    已經很習慣他這黏人的牛皮糖,三天兩頭便會來纏她一回,她搖了搖頭。「最近接了好多荷包生意,應該不用上街兜賣了。」


    聞言,他心裏暗自竊喜,看來表姐應該已經按照他的吩咐,請她的學徒向丁喜芸訂荷包了。


    「那好,至少,不用到外頭去拋頭露臉。」


    「嗯,如果訂單生意這麽持續下去,應該可以賺到很多銀子。」想到能盡快賺到銀子還債,她歡喜極了。


    聽她這麽說,他心裏反倒不是滋味了起來。


    雖說他已經很習慣她的拒絕,但她一副急著還他銀子,等著擺脫他的感覺讓他有些氣悶。


    他暗暗歎了口氣,突然拽著她的手。「天氣不錯,咱們到外頭走走,好不好?」


    明日他得走一趟泉州,這一走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想到這麽長一段時間不能見到她,他心裏有說不出的不舍。


    不知他內心想法,她嚴肅的拒絕。「我沒空出門。」


    似乎是被他的無賴舉動給製約了,現在不時被他拽著手,她已見怪不怪。


    「就幾個時辰,不會花你太多時間。」他嘻皮笑臉說服著,表情有些輕浮、有些無賴。


    「我不去!」


    聽他又想任性地帶著她四處跑,丁喜芸拚命捉緊勁瘦梅枝,抵死不從,也不知是否用力過度,岔生枝條倏地劃破她長著薄繭的手心。


    他見狀,急急抓過她的手掌端看,表情很是無奈地噥了句。「你就真的這麽討厭我嗎?」


    被老爹設計了幾回,見過所謂的名門閨秀,哪一個對他不是芳心大動,冀望得到他的青睞。


    唯獨她,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避他如蛇蠍。


    瞧他一臉失落,她垂下眉睫不說話,心裏五味雜陳,連原本想抽回手的衝動也硬生生壓下。,


    其實她沒那麽討厭他。


    在這一段時日相處下來,她可以感覺他發自內心的關切,甚至可以感覺自己心裏那股難以言喻的情愫。


    遇上像他這樣的男子,不動心很難,但那又如何?她隻是一個平凡人家的姑娘呀!


    隻是每每察覺自己為他興起不該有的想法,她總是理智的壓抑下心裏不該有的騷動。


    她從沒放縱自己,奢望得到他的愛。


    餘夙廷一臉無辜地迎視她惱怒的眸光,突然間斂住笑,張臂將她牢牢緊抱住。


    冷不防地被攬進懷裏,感覺他結實的胸膛透出炙人的溫度,她瞪圓了眼,急著想推開。「你別再靠近我了!」


    是她太過縱容餘夙廷這樣輕薄她嗎?他們之間似乎已沒有「男女受授不親」的禮教規範可以約束了。


    看穿她的意圖,當膩了牛皮糖、受夠了被她漠視,他緊繃著臉,微微拉開兩人間的距離,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芸兒,你別再拒絕我,好不好?」


    從未在他臉上看過這樣認真的神情,她的心跳漏了幾拍,不禁跟著屛氣凝神。


    此刻,她有些緊張,不知該回答什麽才好。


    他用雙熾熱的黑眸直瞅著她,久久不語,她赧然的不知該把眼神往哪放。


    避不開他的熾熱凝視,她鼓足勇氣,抬起圓眸對上他的眼。


    「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喜歡上你了,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吃了一驚,直覺否定他的話。「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她不懂,像他這樣的人,身旁多得是足以匹配他的好姑娘,怎麽反而會喜歡上像她這般平凡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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